第四章 奇怪的谷雲紋
司漾漾眠淺,聽見門口進了人的聲音已經醒來。
屋內沒有燈,雙鯉也由於她不喜歡睡覺時身邊有人,被安排到和馮媽媽一間屋子。
總之,司漾漾現在獨自面臨著一個狂徒。
大概那個黑衣人只是看著這處小院偏僻,想要經過此處翻牆離開大理寺,也並未料到,裡邊竟然住著一個女子。
既然如此,這不是正好的人質。
窗外偶爾亮起的閃電將屋中照亮,黑衣人掩住左臂上的傷口,借光摸索著向床榻邊走去。
司漾漾只穿著一身中衣,身形掩映在紗簾之後。她一動未動,彷彿還在熟睡之中。可實際上則在眯縫著眼睛,仔細觀察這位不速之客。
黑衣夜行,左臂帶傷。懷裡鼓囊囊的想必是在大理寺偷來的東西,他護得很仔細。還有一點,司漾漾忽然發現,這人的黑衣過分精緻,領邊袖口竟然還綉著一圈雲紋。
司漾漾曾專修此道,一眼辨認出,這雲紋繡的講究,乃是道家常用的谷雲紋。
喲,同道中人。
在黑衣人撩開紗簾,打算順手牽一個人質,司漾漾忽然掄起夏日圖涼的瓷枕,猛地朝他的左臂掄過去。
就在此時,木門被猛地撞開,燕留雲帶著幾個小弟浩浩蕩蕩闖了進來,司漾漾手中的瓷枕由於力氣使得過勁,直接掄了出去,嘩啦碎了滿地。
燕留雲隨聲而過,直接出劍就在司漾漾的小屋子裡和黑衣人過起了招。幾個小弟眼見幫不上忙,被風券轟到外邊去守門。
他們動作很快,喂招對劍兔起鶻落,司漾漾雖有些基礎,可這個身體的眼睛卻不夠使,竟有些捕捉不住兩人之間的交手。
最終,黑衣人又扛了一劍,撞破窗子,匆忙間和外邊幾個小弟過了幾招,又掛了彩逃走了。
風券匆忙跑進來看他主子可否受傷,可就在此時,雨中電光一閃,通過損壞的窗戶再次將屋內照了個敞亮。
雷聲轟隆而至。
司姑娘衣著單薄,長發如瀑,腰身……風券猛然被雷聲驚醒,趕緊收眼,卻瞧見身邊的大人比他還狼狽。
燕留雲匆匆忙忙轉過身來,還順帶地踹了風券一腳。
風券:「大人,我……」
燕留云:「司姑娘,今日事出有因,多有驚擾,還請見諒。」
司漾漾還指望著他能放自己出去,自然得處處討好,不能埋怨。
便微微從紗簾中探出截身子,誠懇道:「自然是無妨的,今日還要多謝了小燕大人救命之恩。我瞧著大人衣服都濕透了,擔心傷了風寒,還是得快些換了去……」
司漾漾話還沒說完,燕留雲扯著齊謹,三步並兩步出了這間小屋。
於是在堂里烘衣服的主僕二人:
風券既要照看火苗,還要整理衣服,手忙腳亂,外邊雨聲漸小,又打了一聲悶雷,鬼使神差地,燕留雲聽見風券開口:「司姑娘可真是好姿色。」
燕留雲目光凝視。
風券繼續道:「大人怎麼了?我剛剛說,司姑娘真是好膽色,大人覺著不是?您沒看見她一個枕頭直接砸在了那狂徒的傷口上,那叫一個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燕留雲揉了揉耳朵,裝作無事繼續烘乾衣服。
風券忽然湊過來:「誒,大人這耳朵是怎麼這麼紅?莫不是真如司姑娘所說,感染了風寒……」
又是司姑娘。
燕留雲不再回應風券,兀自轉移話題,說起了正事:「那賊人帶走的的卷宗是哪一卷?」
風券回憶著道:「景平二年秋,記的是河南軍中的舊事。」
景平二年,距今整整十五年。
燕留雲手指輕輕敲著椅子的扶手,風券知道這是大人在思考案子,便不再多說。
昨日從大理寺獄的重重機關重鎖后跑出來的那個人,和這卷卷宗有關?
逃犯姓劉名儀,湖州人氏,應召當兵,官至副將,夥同軍師貪墨軍餉,事情敗露,被拘入大理寺。
正好的是,劉儀的副將恰恰是河南軍中的副將。他被拘入大理寺也正好是十五年前。今晚的黑衣人倒像極了是給劉儀料理後事的意思。
為什麼偏偏要保一個劉儀出來呢?
他有什麼特殊的?湖州人氏?燕留雲忽然問道:「風券,這位司姑娘是哪裡人士?」
風券撓了撓頭,大抵也不太清楚:「這,二爺說,是打江南來的清白人家。」
風券知道自己這事辦的不漂亮,當即就要認錯:「大人,屬下立刻去查清楚。」
燕留雲抬手攔住,倒不如直接去問。正好他還想再問問半夜闖入的黑衣人進了她的屋子,可還有什麼其他舉動。
否則等他破門而入的功夫,司漾漾可能已經香消玉殞了。
窗外又一聲悶雷,燕留雲衣袂略過火盆,就要再去找司漾漾。風券趕緊把他主子攔了回來:「大人,大人,天亮了再去。」
司漾漾被倉促安置到了另一間廂房。原因無他,之前睡覺的那件,窗戶已經被打了個稀巴爛。
她劫後餘生一夜未眠,靜靜看著東方天際露出魚肚白,再慢慢浮上一顆燎天的火珠,霞光千里。
朝霞不出門。看來這雨還沒下夠。
雙鯉開始照顧她起床洗漱,對鏡梳妝。菱花鏡里的人面如芷花,氣質清麗。司漾漾一笑,鏡中人也笑。
這張臉除了氣色稍差,和她本來的面容相似卻又有不同。之前她竟然從未細看。
眸清梢揚,眉淺微峰。司漾漾手劃過自己的眉梢,命中多苦,難有善終之象。
這副面相併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有改變。或許這其實才是天道送給她的命運。
門扉輕扣兩聲,有客人到訪。還能是誰。
司漾漾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既然事情先找上了她,她這裡就要有個應對。
雙鯉將燕留雲和迎進來,後邊跟著抱刀的風券。
司漾漾遠遠的倚在妝鏡台上,像是忽然看見燕留雲,誠惶誠恐,急著起來行禮。
「大人是有話要問漾漾嗎?」她笑得燦爛又乾淨。
燕留雲很受用她這副機靈的樣子,覺得說話都省事了許多。
「是。我想知道關於昨夜闖進來的黑衣人,你可曾看見什麼有用的東西?」
有用的東西?
司漾漾閉上眼睛,默默回憶昨夜未眠時算的一卦,道:「他從門裡進來,大概以為屋子裡沒有人,急匆匆想越過屋子,從東北角的後門出去。」
「他好像很清楚這裡的建築,連我小屋子有個角門都知道。是我不小心被吵醒了,身子一動這才引火上身。」
「他身上夜行衣繡的樣式有意思,叫做谷雲紋,是我小時候學了十天才學會的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