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先舊屬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了。
男人並不是剛才的那個身影,而是另外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估摸著還不到二十歲。
青年皮膚黝黑,眉眼有些青澀,看到是個姑娘還有些不好意思背,問道:「同志,你能走嗎?」
姜黎黎點頭,懷著孕也不敢讓背,就搭著他的手臂往外走。
想到剛才那個無名英雄,姜黎黎沙啞問道:「小英雄,剛才那、」
青年接過話說:「你說的是我們周隊長,我們隊長背的那位老人家昏迷不醒有危險,就跟隨救援車先去鎮上的醫療救助點,他讓我過來接你。」
姜黎黎聽聞點了點,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沙啞說道:「謝謝你們。」
青年搖頭說道:「為人民服務應該的,你們這村子太過於偏僻,附近遭災的村子早在三天前都遷移出去了,這邊道路不好走,所以耽誤了些功夫。」
姜黎黎沒敢接話,她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萬一人家問她村裡的情況,不得露出破綻。
村裡破壞嚴重,救援隊暫時接他們去鎮上安置,村裡倖存的人們都統一坐在大卡車上,村民們一個個灰頭土臉,有傷感的有痛哭的,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就這麼被毀了。
有幾個七八歲小孩兒不懂,打從出生就在山溝溝里哪裡坐過車,興奮的左摸摸右瞧瞧。
一個婦女過來問姜黎黎婆婆,姜黎隨意應付了兩句,趕忙閉著眼睛裝睡,結果沒成想真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她們是被幾個身穿白褂的護士喊醒的。
「快下來,有傷的跟我過來這邊處理,沒傷的那邊有玉米餅子和雜糧飯,排隊去領啊。」
姜黎黎路上分吃了一個玉米餅子,這會兒倒也不至於太餓,她這會兒手腳冰涼,後背發冷,腹部也有些墜沉沉的,像是感冒的癥狀。
人們都一窩蜂的去搶著吃飯,只有姜黎黎留下跟著護士。
護士領著她往對面走,那邊有簡易搭棚子起來醫療的帳篷。
這時,帳篷裡面走出來另外一個護士。
這個護士與別的護士不同,穿著的護士服比別人更端正,口袋處還掛著一支鋼筆,燙的卷翹的頭髮用髮帶纏著,模樣漂亮打扮精緻,細皮嫩肉,手上帶著一個碧綠的玉鐲子。
帶領姜黎黎的護士看到人,笑著上前說道:「江大夫,這有位病人勞煩您給看看。」
江雪正在找人,聽聞皺眉看了一眼病人。
姜黎黎灰頭土臉,上身裹著男士綠大衣,下身藍色補丁褲,腳上穿著不倫不類的男士棉冬靴,渾身還散發著酸臭味。
江雪捂著鼻子後退了半步,眼中止不住的嫌棄,皺眉和護士說道:「糟水災估計是著涼了,你隨便給她找點消炎藥吃吃。」
姜黎黎看了眼那位精緻的護士,也沒多說什麼,在那種環境下窩了足足七天,身上有點味在所難免,嫌棄就嫌棄唄,她自個兒都嫌棄。
她的癥狀的確是感冒了,眼下這種情況能有消炎藥就不錯了,起碼能治病。
護士聽聞一愣,也沒敢多嘴,趕忙點頭應道:「好的。」
江大夫是從京城來的高材生,醫術了得,能支援她們已經是天大的榮幸了,她哪裡敢多嘴發問人家。
姜黎黎跟著護士進了帳篷里。
江雪打量了一圈人群,剛才她明明看著勁南哥的背影了,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
與此同時,鎮子另一邊的營地。
周勁南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身上穿著墨綠色的短袖,黑色工褲,肩寬腰緊臀翹,充滿力量的長腿微曲著,手裡端著雜糧粥,就著玉米餅子正在吃。
頭骨優越,寸頭都遮擋不住的帥氣,下頜骨稜角分明,凌冽的單眼皮,五官端正出挑,整個人身上散發著清冷硬漢的氣息。
「隊長!」
遠處一個青年跑過來。
周勁南應了一聲,繼續乾飯。
張棟看著隊長欲言又止,撓了撓腦袋,湊近小聲說道:「隊長,你還記得三年前,咱們駐紮的後勤梁軍嗎?」
周勁南咽下嘴裡的飯,抬眉掃了眼他,「有事就說,拐什麼彎角。」
張棟不好意思一笑,立馬挺胸抬頭站直,然後認真稟告道:「隊長,您救的那大娘醒了,她看見我們的衣裳,哭著說他兒子也穿過這樣子的衣裳,我順嘴問了他兒子的名字,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梁軍。」
梁軍?
周勁南揚起眉毛,對於這個名字沒有多大印象,那會兒後勤部時常換人,他接觸的少。
張棟咬牙,低聲又道:「隊長,梁軍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他也算您的舊屬,如今家裡遭了這麼大罪,咱們隊能不能適當的幫一幫,給申請一份撫恤金啊?」
張棟當初是新人,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靦腆的梁軍,所以聽聞他的遭遇很同情,就想著和隊長說說,看能不能幫幫家裡人。
周勁南看了眼他,將最後一口玉米餅只塞進嘴裡,隨意嗯了一聲。
這一路救災過來,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和慘景,老人家遇上這種事無依無靠的,能幫他都會幫的。
張棟聽聞面露喜色,雙手合一彎腰猛地一拜,高興喊道:「隊長萬歲!」
周勁南看他這憨樣,抬腿虛踹了一腳,「行了,滾蛋。」
「是!」
張棟笑呵呵的敬禮離去,準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梁大娘。
而這邊,
姜黎黎吃完消炎藥有些瞌睡,裹著綠大衣走到一處能照上太陽的地方,正準備坐下來歇一會,就看到對面帳篷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梁大娘就是硬生生餓暈的,輸了葡萄糖如今又活蹦亂跳的,她正在找姜麗麗那個小賤人算賬!
她差點被害死,要不是姜麗麗把門關上,她怎麼會被困在裡面出不去,那個小賤人,找到人非得打爛她的臉!
姜黎黎看見這個老太婆就頭疼,眼下身子不舒,轉身朝後面的樹林里躲去。
「姜麗麗,快給老娘滾出來……」
梁大娘走在人群處喊叫著,人群里和姜黎黎說話的那個婦女趕忙走上前,拉著梁家的手往邊拉,低聲說道:「梁軍娘,你可別在這兒喊了,我剛才看見你兒媳婦跟著護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