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困守孤城
靖康元年八月初，秋風至，夜微涼。金軍在掃清河東境內成建制的宋軍作戰力量后，完顏宗翰集中手下兵力全力圍攻太原城。
太原，古稱龍城，三面環山，襟四塞之要衝，控五原之都邑，控帶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自古就是三晉大地重要的軍事、文化重鎮。太原城東西長十二里，南北寬八里，城周四十里，城門二十四個，由東、中、西三座城池組成，為城中有城的格局，城內軍民數十萬，真可謂是天下雄城，易守難攻。
而此時的太原，再沒有援兵，已然是一座孤城。
為了儘快攻下太原，完顏宗翰特意命人運來了三十座炮車，能將斗大的炮石拋入城內；又命工匠打造了大型洞屋百餘座，以及五十輛下置車輪、上冠皮鐵，防守與進攻兼顧的鵝車，企圖一戰而下。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辰時剛過，太原城外東北方向，連片的號角聲響起，金軍第一梯隊兩萬餘人已經列隊完畢。由於是攻城戰，這兩萬餘人皆棄馬步戰（金軍以騎兵為主，擅長野戰，沒有專職步軍，攻城皆為馬軍步戰）。
茫茫曠野之中，金軍以五縱十橫為一個方陣，分為四十個營隊，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在後，每個營隊之間留有四十步的間隙，有攻城錘一座，鵝車一輛，洞屋數座，雲梯若干。軍陣後方，二十座炮車已經拉滿了弦，炮石也已經準備就緒。
從城樓上望去，綿延幾里的金軍戰陣旌旗飄飛，甲士如蟻，看得讓人頭皮發麻，脊背發涼。在重重包圍中之中，望穿秋水的太原守軍沒有盼來自己的援兵，等來的卻是捲土重來的粘罕大軍。
到此時，太原軍民在金軍嚴密封鎖中已經苦苦支撐了八個多月，存糧基本用盡。士卒們先是宰殺牛、馬、騾子等牲畜，後來只好烹煮弓弩皮甲以充饑，而城中百姓則只能用糠秕和乾草來裹腹。儘管如此，太原軍民依然眾志成城，拒絕了宗瀚的數次勸降，決心以死報國。
「嗖！嗖！嗖！」隨著三支穿雲箭劃破天際，發出刺耳的聲音，金軍后陣，令旗揮舞，鼓聲隆隆······隨即，炮車開始發難，斗大的炮石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重重朝太原城頭砸去。
「當！當！當！」太原城頭響起急促的銅鑼聲。
「北虜攻城了，都先躲起來，快躲起來！」剛才還死氣沉沉的城頭上頓時熱鬧起來，守軍在主將聲嘶力竭的吶喊聲中，迅速在城垛后蹲下，將盾牌舉過頭頂，閉著雙眼默念著什麼，以此來減緩內心的恐懼。
「砰！砰······砰」斗大的巨石在慣性的作用下，狠狠砸在城牆上，將青磚砌成的牆體上砸出無數個的凹坑；有的飛入城內，將城裡的房屋直接從頂上擊穿；有的砸在城垛上，直接將城垛后的士卒連人帶牆砸飛······
「砰！砰······砰」又是一輪斗大的炮石呼嘯而至，這一次有幾顆直接砸中城上箭樓，幾根立柱被砸斷，箭樓艱難的支撐一陣后，轟然倒塌，數十名守軍直接被埋進廢墟里。
「李二狗，你個狗日的愣著幹啥，快帶兄弟們救人啊！」一名指揮使目眥欲裂，看著手下幾十人被埋，急忙吩咐救人。
被喚作李二狗的都頭連忙召集手下的人，用雙手和刀鞘瘋狂地挖掘著廢墟，這些都是跟他同生共死的袍澤，能救出幾個救幾個。
「嗚！嗚！嗚！」幾輪炮石過後，號角聲響起，金軍戰陣聞號而動。
「殺！」
在一陣喊殺聲中，金軍數十輛洞屋率先前推，每輛車後面跟著刀盾手數人，弓弩手數人，其後，四十個營隊抬著雲梯，嗷嗷叫著向太原城下逼近。
太原城下，護城河寬十餘丈，引汾河水注入其中，深兩丈有餘，河水是活水，波濤洶湧。金軍在數十輛洞屋的掩護下，瘋狂往護城河裡填土；鵝車也被推到河邊，鵝車塔樓高過太原城牆，有弓弩手從鵝車的塔樓里向城樓上放箭；其餘士卒也沒閑著，直接將數架雲梯綁起來，製成簡易木橋，橫跨在護城河上，舉著盾牌慢慢向城牆靠近，軍陣後方的弓弩手則隔著護城河朝城樓上放箭掩護······
然而，太原城的護城河距城牆還有五十餘步的空地，加上護城河的寬度，差不多有八十步的距離。這樣的距離，讓攻城的金軍既不能很舒服地展開隊伍，羽箭又不能有效殺傷，反而為守軍提供了現成的羽箭。
城樓上，副都總管王稟親自在城樓上督戰，一眾親兵舉著盾牌組成盾牆，將王稟護在中間。
「你們都上去守城，圍著我作甚？」王稟看著周圍親兵將自己圍成鐵桶一般，怒斥道。
「弓弩手準備，三輪仰射！放！」王稟旁邊，一名指揮使面無表情地舉起佩劍、發號施令。
宋軍裝備的神臂弓，兩百步內，可穿重札。此時，城樓上的宋軍在一百步的距離上，居高臨下仰射，羽箭從天而降，饒是身著鎧甲，躲在盾牌后的金軍也被射倒一大片。而鵝車上的金軍也不甘示弱，從塔樓上用重箭還擊，頃刻間便有數十名守軍也應聲倒地，雙方你來我往，互有死傷。
「床弩準備！」十數架巨大的弩箭在力士的操作下，弩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待上好弦，旁邊的士卒吃力地將手臂粗、尾部鑿有孔洞、系著麻繩的弩箭放進箭槽，箭頭鋒利的倒刺散發著陣陣寒芒，準備就緒后，靜待軍令。
「都有，瞄準敵攻城車，放！」
「嗡！嗡！嗡！」隨著力士砸下栝機，十餘支弩箭呼嘯而出，穿透金軍幾輛鵝車，鋒利的倒刺穩穩掛在攻城車上；這時，城樓上數百守軍在將官的指揮下，抓著麻繩用力往後拉扯，金軍的鵝車在巨大的拉力下，轟然倒塌。鵝車下，剛剛登上簡易木橋的金軍士卒，看著倒塌而來的龐然大物，絕望地跳進護城河裡，最後被河水沖走。
整整一上午，金軍的攻勢雖猛，但是忙碌了半天，連太原的城牆都沒摸到，更氣人的是，好不容易往護城河裡填的土，都被洶湧的河水沖走，宗翰無奈，只好鳴金收兵，城牆下，遺屍千餘，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