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間咖啡館
來到纏溪古鎮的一個月前。
南美洲,瓦斯卡雪山下的埃得爾小鎮依山面海,道路很乾凈。山坡上漫山遍野都是各色野花及四處的牛羊群。
太平洋沿岸的安第斯山脈可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山脈。幽深的峽谷中,冰川激流奔騰而下,一路上散落著數十個清澈碧綠的高山冰川湖泊。
安第斯山脈的瓦斯卡雪山,山頂終年積雪不化。
山上有幾條瀑布落下,仰頭可見白雪皚皚的瓦斯卡雪山之巔。翱翔在6000多米高空的安第斯山禿鷲在蔚藍的天空中不斷的盤旋……
上到峰頂后,出現了預報中未曾得知的強烈風暴……隨後發生的雪崩,我們倖存了下來。無意間竟會在崩開的萬年冰層下,看見少許的冰蟲岩石在那裸露的山體中,赫赫在目!
體形如小指尖一般大,數萬年前碧藍色的蟬翼瑩蟲,在這遠古冰石中竟得以保留了下來。據說它正在蠢蠢欲動,等待著未來某一天在特定的條件具備之下,展翅高飛……
如果當天不是發生了雪崩,又或是雪崩發生的位置有所偏移,這傳說中的冰蟲石將與我們擦肩而過。
我與辛迪兒找到當地的工匠打磨成了兩條相同的冰蟲石手鏈。每顆冰石中都有一隻隱約可見的碧藍蟬翼螢蟲。
當然我倆早就已經留下了幾小塊作為以後的試驗樣本。
準備離開的前一天,我漫步在埃得爾小鎮中心稍顯冷清的教堂附近,花園裡面儘是迷人的薰衣草。
這時,我的視線被路邊的一家咖啡館的中文店名吸引了過去,「桃花源」。
我好奇的走進店裡。一眼望去,狹長的店內沿牆三面書架上擺滿了書籍。
見有人進來,坐在桌旁的一位長相類似我們的中年男子抬眼一愣,隨後又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
交談了幾句之後,知道了他的祖輩也是從我們那漂洋過海來到這裡的。
隨後我向里走去,在書架旁隨意翻看著書籍。
我注意到此人眼神有些特別,於是用餘光觀察了一下,只見他繼續端坐在那。
可奇怪的是,此時捏於他兩指間的咖啡杯卻微懸於空中,好似他正欲抬杯卻突遇難題令他苦于思索一般……
書架上有不少中文的文獻古籍,我也看到,關於陶淵明所寫的桃花源記關聯的書籍卻也不少。
這時我心裡猜測,眼前這位約有三十多歲的男子在心裡應會有著極深的桃花源情結……
我緩緩的走向另一側,只見牆面一米高處有一木台,上有香爐。微香裊裊間,正中掛有一幅峨冠博帶、神色肅穆的古人畫像。
我仔細端詳一會兒,轉頭向他隨口問道:「不知畫像中這位古人是誰呢?特別是這眼睛畫得有如傳神之妙!」
我見他遠遠地回過頭來「哦」一聲,「那是我們家族的先祖畫像!」
聽他此言,我並未多問。
過了一會,我轉身緩步朝店門走去,從他身側經過時,瞟見他身旁的牆面上正是陶淵明所作那篇流傳千古的「桃花源記」。
此人有極深的桃花源情結,我不覺間善意的隨口一句,「陶淵明隨意而寫的一篇祭文可以說古今僅此一篇!」
正欲走出門外,只聽到身後輕輕傳來一聲,
「請你等一下!」
我轉身後,看到他站了起來,那稍顯疲倦的眼中卻又閃過了一絲光亮,用手禮貌地伸向座椅,「賞光!能請你喝杯咖啡嗎?」
我見他眼中那份殷切之情,坐了下來。
他給我泡好咖啡后,說道:「不知你剛才為何說它是一篇祭文呢?」
我笑了一下,「我們從小讀此篇課文,沒什麼感悟,只知道它是一篇名作!」
「總結時得寫此文表現了作者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和對當時的現實生活不滿等等,這樣才是滿分!」
他在耐心傾聽。
「如果當時我說它是一篇祭文,一顆粉筆頭必定會朝我飛來……」
他聽到這時,點點頭不覺一笑。
「當然,這是我在讀了大學后,才有了這種想法。」
他非常感興趣,「你在大學是學什麼呢?」
「醫學。我是從人性心理的方面來分析複雜問題,再把它簡單化。」
「那麼你從哪裡分析他應該是一篇祭文呢?」
「分析問題得全面來看,陶淵明還有一篇有名的是它臨終前那篇自祭文。」
我望著眼前這篇流傳千古的名作,繼續說道:
「這位田園詩人善於以情景抒懷,我估計這段桃花源故事僅僅是作為懷念他遠房親戚劉子驥而作的前引,目的是在烘托中引出最後一段: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
這時,我見他表情中流露出極度詫異的表情。
「逆水而上進入山中捕魚不合常理。進入洞口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見漁人乃大驚等等。剛出洞口就見到那群人,難道那群人數百年來就無視那個出口嗎?一個普通的打魚人,能夠直接去面見太守,太守會相信他的一頓胡言帶人去那荒山中嗎?」
這時,我又望向牆上那最後的一段。
「前面那些不經推敲的故事僅僅只是陶淵明臨時起意的鋪墊而已,不必太過認真。」
「最後一句中的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真可是作為祭文總結懷念斯人的最高境界!」
他此時如夢中驚醒一般,緩緩的說道:
「是啊,祭文寫生平事迹如出於陶淵明之手就過於俗氣,這篇祭文雖無生平,但一句高尚士也,后遂無問津者就把劉子驥的高尚人格提到了最高的境界。」
我補充道:「多一字的生平,這篇祭文可流傳不了千古,恰恰是他刻意的編出這漏洞百出的故事卻成就了這篇祭文!」
高興之餘他站起來伸出雙手,「謝謝你!」
我握住他的手時感到非常困惑。
這時,他轉了一個話題,「剛才你說學的是醫學,是什麼專業呢?」
我將好奇心轉到了這個男子的身上,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眼前這個男子,身材有些消瘦,黝黑的皮膚,稍顯憂鬱的眼神中卻又有著一絲莫名的散亂……
「生命基礎科學專業。」
「生命基礎科學?」
我轉過頭見到辛迪兒在門邊等我,於是站起身來輕輕地笑了笑:「只是一個統稱而已,主要是以生命為研究對象,也涵蓋了很多周邊的學科。」
這時,他追問道:「你認為那個故事是真實的嗎!」
看著眼前這位有些奇怪的男子,我想了一下,「從我的角度來分析,這篇故事也許是真實的。」
他臉色有些蒼白,見我起身不禁問道:「怎麼?你要走了嗎?」
「所有的生命,都必須要建立在有食物的基礎上,我要和朋友得去吃點午飯了。」
我向他認真的開了一個玩笑。
就在我離開時,那男子憂鬱且略顯散亂的眼神中不經意的流露出了一絲懇求:「你有空時能再來這裡嗎?我想多與你聊一聊!」
此人的言行,倒也激發出了我的一些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