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霓裳
龍時領著夏惟一路走到淬靈湖畔。市井被他們拋在腦後，越來越越遠，直到悠然的寧靜完全取代了紛鬧。
「咚~~~」一聲沉悶而冗長的鐘聲傳來，二人最終停下了步伐。
「就是這嗎？」夏惟仰頭看著面前高聳入雲的佛塔，臉上分明是十足的失望。
她依稀記得小時候母后常常會抱著她到寺廟裡祈福，但母后故去，她便再沒有去過寺廟。
現在，寺廟對於她而言，就是一些迂腐得如同石頭的和尚們的聚集地。只要聽到誦經或是敲木魚的聲音，她便隱隱感到頭痛。
「一群人，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念經打坐，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活法。」她小聲嘀咕到。
「那我們今天就在他們身上鬧一番如何？」龍時笑著說道。
「嗯？」夏惟睜大了眼睛看向旁邊的龍時，「你要幹什麼？」
「我要送你的東西就在這裡面，只不過，他們應該不會乖乖地雙手奉上。」
「你的意思是，偷過來？」夏惟眼睛散發著狡黠的光。
「噓……想法藏在心裡就好。」龍時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況且，那東西放在他們手裡也是浪費。」
「那我們怎麼偷啊？」夏惟配合地小聲道。
龍時附在她耳邊，咕噥著說了幾句，隨後夏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兩人便沖著那寺廟的大門走去。
「兩位施主請留步，今日寺里做法，暫不接待香客。」一位高頭大馬的武僧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這位師父，我們今日來此是為了給已故的母親祈福，可否通融通融？我們拜完便走。」龍時滿臉喪愁地走上前去，倒真像是個在為母親守孝的孩兒。
「寺規難違，施主還是請回吧。」武僧合掌，不出所料的拒絕了龍時的請求。
「我們不會打擾寺內做法的。」龍時又一次試探道。
「不可！」這一次，那武僧的態度顯然是有些冰冷了。
「唉，惟兒，看來是不行了呢。」龍時長嘆一口氣，轉過身去，對著夏惟使了個眼色。
「那，娘親就這樣草率的走了么？」她說著，眼圈開始發紅，嬌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竟是哭了起來。「娘生前說了，寺里的神佛都是頂好的大善人，怎麼現在連讓我們進去祈福都不讓呢？」
「唉，惟兒，誰叫我們是平頭百姓呢？神佛幫忙那也得看人的。」
想起方才自己的確是放了一位緲城的顯貴入寺，那位僧人的臉色有些羞紅。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夏惟，他心中又兀地升起一股憐意。
「這位施主不要哭了……唉~讓你們過去便是了。」
他退開，讓出一條道來。
兩人拜謝，走了進去。一直走了許久，已經見不到那武僧了，夏惟卻還在抽抽搭搭。
「惟兒，好了好了，別裝了，他已經看不見我們了。」龍時拍了拍夏惟的頭。
「收不住嘛……」夏惟依然是淚眼婆娑，像是真受了不小的委屈一般。
龍時指向遠處，「你看看，那個就是我說的那件東西。」
夏惟擦乾了眼淚，順著龍時所指看去。
那是一棵異常高的樹，但是卻幾乎沒有分枝，只有一柱直挺挺的樹榦，一直延伸到與佛塔相近的高度，在頂端，則草率地長著幾簇青綠的樹葉。
「好高。」夏惟看到這樹的第一印象如此。
「萬霓的霓裳花樹，一年只開一次花，一次只開一朵，
而且必然是在樹頂。我要送你的，就是這霓裳花。」龍時也看著這樹道。
夏惟聽不懂龍時口中的「萬霓」，也不懂為什麼這霓裳花樹一年只開一朵花。她只是覺得這棵樹實在是高得有些離譜。
「這麼高？你能拿的到嗎？」
「拿是能拿到，但是得耗些時間，所以，得要你配合我。」
兩人對視一番，相互點了點頭，隨後分道揚鑣。
龍時偷偷摸摸地向著那霓裳花樹走去，而夏惟，則直奔佛塔的最高層。
「咚~~~」一聲不該在此時響起的鐘聲響徹了整個寺院。
「咚~咚~咚~」在那一聲冗長的鐘聲之後，接連又傳來幾聲短促的鐘聲。
「誰啊？」僧人們紛紛從廟堂里走出，看向那座佛塔。
只見一個白衣的女子，正拉著那撞筒肆無忌憚地敲著。不一會兒，一個僧人也急急忙忙爬了上去，追逐起那白衣女子。
「站住！」僧人們隱約可以聽見那佛塔的頂層傳來的聲音。
「就不！」女子的聲音清如笛鳴，伴隨著同樣清脆的笑聲，讓這寺院中最後一份肅穆的氣氛也蕩然無存。
那白衣女子繞著巨大的鐘輕靈地跑動著，在身後追趕的黃衣僧人的叫罵聲中嬉笑著用手中不知從哪撿來木棒，一次又一次地敲著那座大鐘。
「當~~當~~」
歡快的鐘聲讓僧人們再也無心繼續誦經，而都是看著那輕盈的女子在佛塔上嬉戲，彷彿在看一出大戲。
那主持的方丈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明白，這些弟子們雖然已經剃度，但心裡卻是遠遠不能做到六根清凈。
「凡心已動，由他們去吧。」便繼續自顧自地敲起木魚誦起經來。
鬧劇歸鬧劇，爬上這佛塔的武僧越來越多，狹小的鐘室已經容不下她躲過這麼多人的圍追堵截。她索性丟了木棒，一溜煙跑下了佛塔。但只下到一半樓層，便被蜂擁而至的武僧們截住。
「阿時！我在這，快來救我！」她退無可退，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雙手捧在嘴前，大喊了起來。但即便是求救的喊聲中，也滿是不正經的嬉鬧。
那聲音剛喊出，便是一道黑色的身影閃了出來，拉住了夏惟的手。
周圍的武僧紛紛上前，被那道身影三拳兩腳晃過，竟逃了出去。
因為跟不上龍時的速度，夏惟直接趴在了龍時的背後，整個人浮在了半空中。龍時只得順勢托住她的雙腿，背著她向寺院外跑去。
即便是背著夏惟，龍時的速度依舊要快於常人，可那些武僧們也是訓練有素，在他身後窮追不捨。
「這些人怎麼和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看著身後還在追趕的武僧，夏惟抱緊了龍時的脖子。
「給你，拿著。」龍時將一朵白得沒有一絲瑕疵的花遞給夏惟，隨後繼續跑了起來。
夏惟接過，細細看了看那花。
這花的確有幾分瑰麗，但用「霓裳」兩字卻顯得過於浮誇了。她想。
正想要收起，可那朵花在她手上，竟忽的綻開，快速變化了起來，不少一會，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那花瓣的顏色還是白色，但在花心處，卻是一抹格外突出的血紅色，染得整朵花看上去呈現淡紅，在光照下泛起一陣鮮亮的紅光。
艷絕萬花。
見到了這一抹紅色，追趕在後的武僧們突然停了下來，在原地靜默了許久，最後紛紛打道回府。
龍時也停了下來，看著遠去的武僧，長舒了一口氣。
他目光又回到了夏惟身上，在看到她手上的花時，眼中已經滿是不可置信，「真的這麼巧？」
「我剛拿到手裡，它就變成這樣了。」夏惟顯然是被這朵花變化之後的模樣所驚艷，眼神一直停留在花上，「而且，它的花瓣變得有些硬了。」
「沒錯，就是這樣，如果是被它所認可的人拿在手裡，就會變樣。」龍時細細端詳著那朵花，「據說變化的樣子因人而異，但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花瓣會變硬，此後百年，花都會一直保持著這個模樣，不會枯萎，芳香異常。」
「原來如此，真是神奇。」夏惟自顧自地將花朵佩在自己的鬢間，「怎麼樣，好看嗎？」
龍時愣了愣，疑惑於她是問花，還是問她本人，但最終也還是「嗯」著點了點頭。
不知是不是戴上了花的緣故，夏惟白皙的臉上也映出一絲嫣紅，「這個禮物我喜歡。」
龍時感到臉上有些燙燙的，趕忙咳了咳，隨即轉過身去，「喜歡就好，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