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得勝

雖然擊潰了左翼的騎兵，但剩下那半數也纏住了相當數量的自己人，與此同時，公爵大人的步兵正緩緩壓上。儘管因為不夠勇猛導致進展緩慢，暴露了散兵游勇的本質，可公爵的稅警隊具有絕對的數量優勢。就算對面全是膽小鬼，也能把以寡敵眾的軍團騎兵壓垮。

隨著戰況發展，公爵的長矛手愈發配合嫻熟，肩並肩穩住了戰線，敵方騎兵的活躍也杜絕了己方任何機動的可能性。有了長矛手守住正面，從開戰至今都沒受到過壓力的步兵終於鼓足勇氣，從側面繞了上來。即便是身處於大後方，光看前面那些越聚越攏的旗幟，也該知道大難臨頭了。

海倫娜·維克托是他扭轉戰局的最後希望，可不知為何，這位女救星卻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也許因為臉上的血？里昂用力抹了把臉，但從海倫娜僵硬的表情和充滿戒備的肢體動作看，應該是於事無補。

但現在也管不了太多了，里昂從地上撿起一面盾牌，擺頭示意海倫娜跟上。那個方向沒有騎兵，在遠處只有一群正往這邊趕的長矛手，對付起來並不困難。

憋著口氣跑出了幾十步，大英雄才意識到屁股後面沒人跟來。他氣喘吁吁地回過頭，竟然看到海倫娜仍然站在剛才的地方，眉頭緊鎖。

這是要讓我一個打一百嗎？！

你個臭婊子！該死的女巫！

……

原來憤怒真能讓人兩眼發黑，等里昂再次能看得清東西，他發現自己離海倫娜只有十步不到的距離。維克托公爵之女平端法杖，將嵌了寶石的那頭對準了他。這是一種標準的持矛預備刺擊姿勢，而海倫娜顯然不可能把看起來就很值錢的法杖當做長矛使。

火球還是魔法飛彈？勇者眨了眨眼，就這麼一瞬間，他似乎看見寶石裡面有光在閃爍。

如果不是奧古斯特公爵的人馬眼看勝券在握，吶喊著發起了總攻，里昂都不知道如何收場。舔舔發乾的嘴唇，是他目前還能做的。

然而這邊認慫了，那邊卻不答應，反倒又把法杖舉高，對上了他的臉。不等里昂張嘴辯解，一團憑空而出的火球同時照亮了兩個人的眼睛，並在距離里昂左邊顴骨不到一尺半的地方飛了出去。

滾滾熱浪可不止是讓他有直觀感受那麼簡單，毛髮被燒焦的味道亦灌進了鼻孔里，女法師給出的警告可謂看得見也聞得著。

但既然錯事的是自己，里昂半句話都不敢抱怨，唯有灰溜溜轉過身，正好趕上親眼目睹橙色火球在人堆中炸開的瞬間。類似的火球他看見艾米莉召喚過，還不止一回，可無論是威力還是造成的破壞，都不能與這次的法術相提並論。

艾米莉的火球也會炸飛人，但絕對飛不了那麼高。不是眼看著一堆人原地起飛，衝上了天，飛到了大概四層樓的高度再揮著手往下掉，里昂都很難相信區區火球術有這般強大的威力。

被炸上天的人渾身浴火，不管是往上飛還是往下落的過程中，火苗都不曾熄滅，而那些沒能起飛的人則落得了更為悲慘的下場。

海倫娜把衝鋒隊列硬生生炸出了個大空檔，從人堆里撕扯出了一塊黑漆漆的不毛之地。在這塊被烤糊的地面兩邊，陳列著許多與地面同樣顏色的人體。比起外圍那些身上著了火，正在到處亂竄的無頭蒼蠅，這些傢伙已經死透了。

不，這該叫死無全屍才對。

里昂再次舔起了嘴唇，可能是因為口乾，也可能是被嚇的，

畢竟最初被那根法杖瞄準的對象，是他。

「你還好嗎，伍德先生？」

海倫娜的聲音從耳邊傳了過來，冰冷的禮貌中夾帶著無法掩飾的得意。為了保住顏面，里昂強忍下了一次吞咽口水的動作。

「我很好，小姐。」他這句回答聽起來比較嘶啞，是受到了乾渴的嗓子影響。

似乎光有回答是不夠的，大小姐抬頭直視他的雙眼，仔細加以審視，好像里昂的眼睛里寫了字。等他反應過來海倫娜在耍什麼把戲已經太遲了，女法師那天藍色的大眼睛牢牢地攥住了他，別說移開視線，他連眨眼都做不到。

「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海倫娜說話的聲音小到能忽略不計，他卻不會漏過其中哪怕一個單詞，彷彿女法師光用眼睛就能跟他溝通。然而這其實不算交流，應該叫做命令更合適。

在感覺上，他是迫不及待想要跟海倫娜和盤托出，可從內心深處，卻又帶著太多的迫不得已。他就像個被發現撒了謊的小孩，正在父母逼迫下吞吞吐吐。

公爵的稅警隊就在不遠處，被火燒死的焦屍四處橫陳，雖然活著的人已經失去了勇氣選擇逃跑，但海倫娜把這上千人統統視作無物的態度，也委實太張狂了點。

除了里昂她誰都不看，而里昂則是不得不看她。

不僅看，嘴巴也開始不受控制地蠕動，即使咬緊牙關也不行，牙齒，舌頭，嘴唇，以上各種身體器官，都在逐漸脫離控制，向女法師無條件投降。

而且隨著兩人對視的時間越久，里昂就越覺得海倫娜的眼睛好看。

不是好看，是非常好看！漂亮到了極點！天吶，即便連艾米莉和克里斯蒂娜也不如……

小娜……一張精靈女子的臉闖了進來，那張絕非凡人的臉上掛滿了黯然神傷與遭到背棄的痛不欲生。

抓住他的那隻無形的手忽然消失了。

屠龍勇者轟然跪倒，兩手捂著脖子瘋狂喘氣。之前與海倫娜的對視過於專心致志，他竟然忘記了呼吸。

「哼，伍德先生，你可真有意思。」海倫娜氣哼哼一甩袖子，又跟他拉開了距離。

「大人，勇者大人！」有位騎兵高喊著他的名字由遠處跑來，完全不顧海倫娜和里昂一副說悄悄話的模樣，衝到兩人面前才勒住馬。

「怎麼了？」里昂清清嗓子，強行端出了鎮定自若的臉嘴。

這位騎兵看上去是受了傷的，左手抬不起來，頭盔被打飛了，罩袍被利刃拉扯出一條能看見後面胸甲的大縫，只能靠右手控制馬。可如此的狼狽相也擋不住他滿面喜色，只在接近時被地上的狼藉弄得稍微變了下臉。

「大人，小舒爾茨和他的人馬從公爵背後發動了突襲，公爵的部隊正在逃跑，軍團長請你現在就過去。」

在爬上馬走之前，里昂首先看了海倫娜，像是徵求許可。維克託大小姐卻眼睛只看遠處，根本懶得搭理他。里昂突然沒由來地感到了一陣放鬆，跟在騎兵後面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