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最最尊敬的大團長閣下
弗蘭茨·魯道夫乃是教會騎士團的大團長,按說像他這樣的聖職者不該出現在內戰的前線,尤其是還動用武力強佔了別人家的城堡。
但偏偏他就是幹了,雖然裡面有著太多的巧合與不得已。首先是他寶貝兒子史蒂夫被腳下這座城堡的主人綁架,然後城堡主人霍夫曼男爵剛巧又犯下了洗劫教堂的滔天大罪。於是大團長抓住機會,公報私仇拿下了別人家的祖傳基業。
這裡必須說明,大團長魯道夫之所以討伐霍夫曼男爵,用的罪名並非「背叛皇帝」而是「攻擊神聖教會」。
可惜結果是兒子沒找到,反而得到了皇帝陛下一紙詔書,「同意」將霍夫曼家族的城堡及封地劃歸教會管轄。
本來陛下的順水推舟並未將魯道夫直接置於內戰的最前線,大團長仍然能對穩居亞平寧的聖座仍然能有個交代,要知道這位教皇從上台伊始便嚴厲禁止教會武裝插手各國內戰。
何況兒子後來也自己回來了,這都要感謝兒子那個農民老婆當了船長的大舅子,竟然有本事從瑞克公爵眼皮子底下把妹夫給偷出來……
放下這些讓大團長覺得顏面掃地的雜七雜八不提——指他兒子娶了個農女的事,而非當俘虜。也不扯土財主奧古斯特公爵的人三天兩頭來找麻煩,明火執仗在城堡外面搞武裝遊行,要騎士團趕緊滾蛋。以上各種統統按下不表,只說現在,那個死而復生,還不知是人是鬼的里昂·伍德也找上了門。
不,不該這麼講,在大團長看來伍德先生不止是上門露臉那麼簡單,屠龍勇者是來把他往火坑裡推啊。
唉!也許那些人說的沒錯,這紅頭髮的傢伙的確是被惡魔故意從地獄里放出來的,否則怎麼凈幹些陰損惡毒的事呢?!
當天中午用過餐,早些時候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送上了皇帝一方獲勝的消息。雖然出乎意料,但想到有騎士統帥的兒子小舒爾茨摻和,也就不足為奇了。這位年輕人兩天前來找他要支援,魯道夫不好拒絕,暗地裡以「自願」的名義,分了一百騎兵給小舒爾茨。
支援的兵馬不多不少,足夠自保卻又無力進攻,正和了大團長保持中立的意。本指望這位公子哥認清現實,乖乖回都城,給他的人權當是保鏢了。沒想到的是,兩天後也就是今天早晨,皇帝的直屬軍團來了。
雙方從早上打到了中午,小舒爾茨不辱乃父之名,果然戰勝了土財主奧古斯特。大團長由衷祝賀這位青年俊傑,但為什麼他們非要到騎士團的地盤來?
斥候前腳剛走,後腳守門的衛兵就來。魯道夫聽了衛兵彙報,說是那個裡昂·伍德押著俘虜過來了,明眼人都知道打的什麼主意,這是要把騎士團拉入內戰。他忍下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再把堆積的信紙全撕個稀巴爛的衝動,自己是騎士更是聖職者,大地之母的教誨不可不聽,必須注意外在形象。
你們這幫小年輕是要把我架上火烤哇!
大團長閣下一連搖了幾次他那顆光頭,怎麼都舒緩不了心中的憤懣,最終還是無可奈何離開了屋子,這座本屬於霍夫曼男爵的書房。
擊敗奧古斯特公爵只能算開始,離任務完成,封鎖羅納河讓瑞克領軍隊無法藉助河道行軍,才是關鍵。
為了完成這個目標,軍團需要奪取碼頭封鎖渡口,但苦於兵力不足。等後續部隊趕到無疑是來不及了,擺在前鋒騎兵面前的唯有一鼓作氣奪下渡口,但這意味著要把後背亮給正在自家城堡里虎視眈眈的奧古斯特公爵……
再次聲明,
里昂只是被惡魔弄亂了腦子,又不是把腦子弄沒了,何況真正拿主意的是軍團長格林和後面加入的小舒爾茨。
然而即便這兩位湊起來,也就想出個把俘虜關到教會騎士團佔據的城堡,以勾引奧古斯特公爵前來劫獄。只要把騎士團拉入戰鬥,兵力不足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可惜公爵大人也不是白痴,或者俘虜對於他沒多重要。要怪就怪里昂實在拉不下臉,去按照小舒爾茨的要求——把俘虜拖到公爵家門口,威脅會把這些叛徒送到阿爾道夫,以叛國罪的名義統統弔死。
主意是不錯,可惜里昂有偶像包袱,小舒爾茨本人曾在公爵家吃過飯(說來話長),格林軍團長代表皇帝形象不能太下作……總之誰都不合適,把奧古斯特公爵逼出城堡的計謀只好作罷。
雙方就這麼一拖再拖,生生等來了軍團的後續部隊。
與步兵匯和的軍團變得兵強馬壯,對碼頭的進攻在第二天便展開了。十三軍團仍然用騎兵為前導向碼頭進發,以小舒爾茨為首的年輕貴族們銳氣更甚,在主力到達碼頭前就已經發起了好幾次進攻,意欲引誘碼頭守軍。或者,在城堡閉門不出的公爵按奈不住,要出來決戰,那也不是不行。
邊疆的百戰老兵打滿肚子肥腸的稅警團,勝負未戰已分。這是小舒爾茨的想法,得到了軍團長大人的支持,里昂?唔,這位殺過龍的先生還是靠邊站吧。
必須承認,奧古斯特家族的城堡位置相當好,就在離渡口兩里多外的一座小山丘上,既能監視河道又不至於在漲水期跟著遭殃。里昂看到這座磚石建築里有幾座箭塔修得特別高,早就超出了必要的範圍,想必公爵大人正在其中一座里焦頭爛額吧。
唉,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
萬一公爵真不在意被關起來的俘虜,發了狠衝出城堡,被兩面夾擊的滋味絕不會好受。
里昂正想著,小舒爾茨的又一輪攻勢完結了,公子哥一邊拔下插進肩甲縫隙的箭,一邊對里昂搖頭。不管怎麼騷擾,罵陣,碼頭守軍都不動如山。
那確實……里昂苦笑,換成是他,背靠大河還有船,也不會出來跟騎兵硬碰硬。
奧古斯特家的碼頭說是座小村莊都沒問題,圍繞那延伸進河裡的木製碼頭,周圍蓋了十多間存貨的倉庫,還有給稅吏和警衛住的屋子,以及碼頭工人休息用的窩棚。如今這些雜七雜八的建築之間全被堆上了木板,甚至包括了翻過來底部對外的小船,反正碼頭不缺這些。奧古斯特家的私兵躲在臨時工事背後,用長弓和十字弩堅守陣地。
該死的,連碼頭上那面藍底的鱘魚旗都四平八穩,隨風飄揚,宣示公爵對此地的主權。
好吧……里昂在心裡嘆口氣,還是轉過頭,看向了海倫娜·維克託大小姐。在己方已經佔據了優勢的情況下,他非要不識趣地動用施法者,可想而知周圍的騎士會有什麼反應。
果然,他才把視線偏向「女巫」,小舒爾茨還好,沉得住氣。而那幾位參與佯攻的年輕騎士,哪怕是嘴上無毛的都露出了吹鬍子瞪眼睛的表情。
你們懂什麼!這句話也就在心裡想想,怎麼敢說出來。能跟騎士統帥之子混的年輕小伙,隨便一個拉出來家族名頭都嚇死人。
不過海倫娜也是大貴族……
「該你了,維克托小姐!」里昂說這句話時,有股無法言表的快意。
女法師以點頭作答,並未張嘴,不知是不是因為正被許多人盯著,所以壓力太大導致。
維克託大小姐今天沒再穿顯眼的白色宮廷法師袍,選擇了紅色斗篷加深綠色長袍,並且有意把滿頭金髮藏進了兜帽里。
但她的相對低調於事無補,自打她下了馬朝著碼頭走去,敵我雙方的視線都彷彿像是釘在了她身上。
里昂綁好盾牌,緊跟在海倫娜後面,感謝小舒爾茨的進攻,他知道對面弓箭的射程。
儘管離的還遠,有點看不清守軍的表情,但里昂也能看見隨著海倫娜的接近,那些本來還在工事上探頭探腦的人全不見了。豎起耳朵仔細聽,罵人的髒話此起彼伏。
你們這些傢伙都快被嚇死了,是不是?屠龍勇者很難忍住嘴角的冷笑。
就在他嘲笑可憐的防守者的同時,海倫娜也停下了腳步,雙眼微閉,兩隻手在胸前比劃,嘴裡念著什麼。
防守者並非全無作為,十幾根羽箭凌空飛來,落在離他倆二十多步遠的位置,里昂連盾牌都懶得舉。
海倫娜在他三次心跳的時間內念完了咒語,一顆比臉盆略大的火球從她伸開的右手掌心噴出,以比弓箭更快的速度撲向目標。
里昂這才抬起了盾牌,只為防止眼睛被閃花。臨近河道風也很大,在熱量能飄過來前就將之吹散了。等爆炸聲平息,他放下了盾牌,只見之前的路障被炸開了個焦黑的大裂口,足夠兩人並肩騎馬通過。工事剩餘的部分也在起火燃燒,至於守衛者,里昂眯起了眼睛,看見了不少往河裡跑的影子。
他轉身舉起手,是想要小舒爾茨進攻,可是發現別人並沒有看他。小舒爾茨的視線越過了他的頭頂,直勾勾地看著河面,好像那邊來了什麼東西。
騎在馬上看得確實更遠,而只有一種東西能讓這位見多識廣的年輕騎士發愣,里昂和海倫娜對視,看得出來女法師也明白了。
他倆並沒有等很久,一桿在河面上逐漸升高的旗幟越過了滾滾濃煙,綉在白布上的黑章魚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瑞克公爵的艦隊,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