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有良策
「讓我斷?這是縣衙,你是縣令,審案還要我幫忙?」小穆領李東升站在了大堂中間,對徐縣令不緊不慢地說道,隨後便退到了一邊。
「哦,李東升,本官問你,你要實話實說,到底是不是你去加害了祝氏?」
李東升斜過眼去:「我都說過了,我沒幹!」
「有人說,你對祝氏懷恨在心,可有此事?」徐縣令又問。
李東升依舊滿臉怒氣:「如果你的娘子被人說三道四,你難道不生氣?可你生氣就會去割人舌頭嗎?」
「這……」徐縣令一時語塞,緩了片刻,又輕輕一拍驚堂木:「本官現在在問你。」
李東升雙手往胸前一抱,扭過頭去,不再多言。
徐縣令被李東升的傲慢整得有些下不了台,礙於小穆在場,又不好發怒,更不便用刑,只得喚道:「傳人證。」
旋即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小跑上堂,一骨碌跪倒在地:「小人鐵大牛,拜見明府。」
「起來說話!」
「是。」鐵大牛回憶道:「昨天大概申時,我在回春堂抓藥出來,就見兩人在前面不遠處爭吵,我認得其中一人是江湖客棧的東家,還有一中年婦人。
只聽那婦人說:『管好你家娘子才是正事,可別糊裡糊塗讓人家戴了綠帽子,替別人養了孩子!』
李東家當時非常氣憤,指著婦人道:『你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說完便走了。
那婦人還衝著李東家的背影罵道:『凶什麼凶?自己當了王八還不知道……』」
「住口!」李東升一把抓住鐵大牛的領子,呵斥道,另只手已握緊了拳頭。
「大膽李東升,大堂之上休得放肆!」徐縣令急得一記驚堂木拍下,待意識到小穆也在,又擠出了一絲笑容:「哎,他在敘述案情經過,你讓他說完嘛。」
待李東升鬆了手,鐵大牛還是驚魂未定,他往旁邊挪了幾步,看了看徐縣令,又鼓起勇氣說道:「反正那婦人罵罵咧咧說了許多髒話,罵完李東家,她又開始罵穆娘子,說穆娘子是狐狸精,聽她的意思好像對穆娘子很不滿。
我當時聽了也挺生氣,江湖客棧的穆娘子那可是大大的好人,有一次我阿娘打她客棧前經過,突然發病倒地,她不但讓人去請了大夫醫治,還給我們一些錢,讓我給阿娘買些好吃的補身子……」
「好了,你這扯遠了啊!」就在圍觀的眾人都紛紛點頭認可時,徐縣令突然喊停了。
「哦,是是是。我就是念著穆娘子的好,所以上前制止那婦人胡言亂語。誰知她卻不聽,她說自己說的都是事實,她兒子就被穆娘子勾了魂了。
我就問她:你兒子是誰?
她說:我兒子可是天眼隊的第三隊的隊長秦勇。
額……早上我聽說貼了告示,有人被割了舌頭,尋找證人,而受害者還是天眼隊秦勇的母親。我想到昨天見過她,就揭了告示,就被帶到縣衙了。」
鐵大牛說完,小心地看了一眼徐縣令,低下頭去,等候發落。
「所以說,你只看到我娘和他吵了幾句,他還威脅了我娘。並沒有看到是他下的毒手?」秦勇對著鐵大牛問道。
「是,我看到、聽到的就這些了。」
李東升更囂張了:「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哎,急什麼?」小穆看不下去了,一把將他拉住,還欲再勸,突然眉頭一皺,又忍不住乾嘔起來。
「怎麼了?還沒好些嗎?」李東升很自然地替他拍了拍背。
「使君,您還好吧?」徐縣令也關切地問。
小穆掐了掐虎口,把一陣噁心忍了下去:「沒事。你接著審。」
「審?這……」徐縣令面露難色。
就人證來看,只能證明李東升和祝大娘有過爭執,可是單憑李東升一句『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就定李東升的罪,也太草率了。更何況他還是小穆的朋友,在欽差眼皮底下豈能製造冤案?
我瞟向正在一邊做筆錄的林晟,只見他筆墨飛舞,一副認真安靜的模樣。而就在小穆未到時,他卻是大聲激怒李東升,差點兒讓徐縣令送了命。
難道……這一切與林晟有關?看似是一場祝大娘因為多舌而被傷害的案子,實則又是針對小穆的一個陰謀?
小穆見場面一度凝固,朝徐縣令向圍觀的百姓努努嘴。
徐縣令眼睛一亮,起身對眾人道:「此案複雜,本官倒是一時沒有頭緒了。諸位父老鄉親,不知可有良策?助本官破案者,當場賞錢一百文。喏,不信你們問李江湖,他前兩天就幫縣衙破過案!」
我被徐縣令一指,迎著眾人羨慕的目光,一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破案?呵,還不是走了個過場,把小穆的計劃圓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一陣議論后,終於一人上前一步:「小的張二狗……」
「哈哈哈哈,二狗……」
「咋叫這名啊?」
張二狗剛報了姓名,隨之便被一陣鬨笑淹沒了。
我偷偷忍住笑,看來他父親當時取這名時肯定也是覺得名字低賤好養活,沒想到卻成了笑柄。幸好我的名字大氣,我以後該給我兒子取個啥名呢?
咳咳,李江湖,打住打住,想遠了啊!
「肅靜肅靜。」徐縣令先收了笑,待小穆也笑夠了,終於又拍響了驚堂木:「一個名字而已,也就俗點兒,有什麼好笑的?張……呵呵……咳咳,張二狗,你接著說。」
張二狗再次揖手:「小的是想問,祝大娘是何時受的傷?」
秦勇瞟了他一眼:「昨晚戌時之後。隔壁劉嬸見我娘出門倒洗腳水,還打過招呼,當時正是戌時。」
「那案發地可在家中?」
「是。在床上。有血跡,還有斷舌,半個銅錢大小。縣令已經派人去查過了。」秦勇說著,聲音有些顫抖,面色猙獰,想是查出了真兇便會與之拚命的樣子。
張二狗撓了撓頭:「那劉嬸呢?問過沒有?她就沒聽到動靜?」
徐縣令道:「早上在秦勇家就已經問過了,她一家人都沒聽到動靜。」
「啊?這怎麼會?不疼嗎?總得有反抗吧?」
「沒錯,應該會有慘叫聲吧。」
「沒了舌頭還如何叫得出聲?」
「哎呀,我說的是割掉舌頭前。有人要割你的舌頭,你都不做聲,不叫『救命』?他們兩家我都認識,相隔也就十來步遠,若拚命求救,怎會聽不到?」
幾人又議論起來。
「李大夫分析說,我娘可能被人提前下了大量迷藥,所以才到現在都昏迷不醒。傷口的血已經凝固,刀口平齊,下手乾淨利落,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必是心狠兇殘之人。」秦勇補充道。
李回春說得在理,他倒也很會分析,只是不知如此關頭,他怎麼不來為李東昇平冤,還出什麼診啊!不過,他是大夫,有人生病,當然是病患優先。
「這……小的也想不到什麼問的了。」張二狗退了下來。
「秦捕頭,不知你母親平日里可有仇家?」鐵大牛也忍不住對秦勇問道。
秦勇臉色發黑,道:「沒有。我娘就是一張嘴愛說人,其它方面都還好,應該不會與人結仇。」
我也上前一步:「沒錯,昨天下午祝大娘到我家來與我阿娘閑聊,也提到過與李東家的談話,她也就是疑心過重,自以為是想給李東家提個醒兒。她平時確實喜歡背後評論別人,可就算說的話難聽,最多也就得罪人而已,誰會因為幾句閑話就下這麼狠的手呢?」
「她去過你家,什麼時候?」肖縣尉也問道。
「申時末走的,當時天色剛黑。」我答道:「祝大娘有什麼事都會和我娘說的,可是除了聽她抱怨過穆娘子幾次,並未提過有什麼仇家。」
「哎,那這就跟我們東家沒關係了,我們東家雖然脾氣大點兒,可是也不至於大半夜跑到她家去下迷藥割舌頭吧。」阿五也在人群中喊道。
「沒錯,李東家剛來襄州才個把月,他哪兒知道那個祝大娘家在何方?」剛才自稱認識祝大娘的那人也喊道。
「咳咳,這……那……」徐縣令很是無奈,雙眼向小穆投去求助的目光。
小穆依舊沒心沒肺地看著熱鬧,他右手梳理著額前的劉海兒,左手輕輕拍著小腹,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那我可以走了嗎?我客棧還忙著呢。」李東升問道,卻朝小穆看去。
「明府,抓到人了,抓到了!」一人興奮地喊道。
圍觀的人群朝兩邊讓出一條路來,就見兩男兩女押著一人走了過來。那人中等身材,頭上被罩著黑布,看不清容貌,而押著他的四人卻是滿臉興奮,跟撿了錢似的。
林晟眉頭緊鎖,偏著頭朝蒙面人看去,徐縣令也是一臉懵,指著他問道:「你們這是……」
「他就是疑犯!」一年紀偏大的的男子說道,拽下了面罩。
我見林晟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連拿筆的手也微微有些哆嗦,連頭也低垂下去。
「你們是何人?他是什麼疑犯?犯什麼事了?」徐縣令又問。
「回明府,我叫柳樹,他是我弟弟柳林,哦,還有我娘子,弟媳。我們剛準備出門去辦年貨,一開門,就見這人被綁在門前的樹上,身上還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字。
我們不識字,也不敢輕易鬆綁,我讓弟弟他們看著人,我把字拿去街上給寫桃符的李清泉看了,他說寫的是:割舌惡賊,留與爾等去縣衙領賞,落款是:天眼密探。
我們不敢耽誤,就把他帶來了。這人看著眼生,好像不是我們坊的。」
柳樹答道,盼著徐縣令答覆。
「這人確實看著眼生,好像也不是我們坊的。」
「不認識。」
「我也不認識。不會是剛逃難來的吧。」
人群又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