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荒郊野外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以為自己是誰呢?他去問,韓祿就會說實話?」雷少軒滿臉不解。
我開始還很疑惑,待見到孟司馬臉上露出了笑容,也豁然開朗,道:「我們都沒見過襄主的真面目,說不定韓祿也沒見過,或許李大夫可以問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啊?你是說……李大夫裝襄主?」
「嗯。」武長史點點頭:「我現在不是正在裝林晟嗎?我們已經讓人四處散布了林晟重傷的消息,只希望能有人來殺我滅口,到時候才能繼續順藤摸瓜。」
我心中暗暗欽佩,原以為就小穆心眼多,沒想到這兩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果然,兩刻鐘后,李回春從天而降,脫下了外衣,扯下頭巾,沖我們微微一笑:「那個韓祿的確有問題,我讓龍雨寒躲在暗處,他應該也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說話間,龍雨寒終於跑了進來,他詫異地看了眼李回春,喘息道:「李大夫……你……可真快!韓祿見到『襄主』,跪地求饒,稱自己什麼都沒說。李大夫丟給他一粒藥丸,讓他好自為之,否則自行了斷。」
我又想到了那服毒自盡的十人,有些恍惚:「你給了他什麼藥丸?毒藥嗎?」
李回春斜了我一眼:「我可是大夫,怎會隨意殺人?麵粉,外面裹了一層蠟。呵呵,我想,若是真的襄主,為了善後,一旦覺得韓祿沒了利用價值,就不會再留下他。」
「那如此可以證明我三叔是被人冤枉的吧?」雷少軒又激動起來。
「百姓們或許不知,可刺史府的人都看到雷刺史被綁入獄了。通過韓祿的話可以得知,真正的『襄主』還是自由之身,武功高強,可隨意出入大牢。如此倒是可以反證雷刺史的清白。」
「太好了,那……快把我三叔放了啊!」
李回春搖搖頭:「雷刺史不願出來,他說:我倒是想看看,『襄主』使計抓了我,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
「那……」
「這事急不得。」孟司馬踱著步繞著我們轉了一圈,眉頭終於鬆開來:「雷少軒,你去外面傳話,控訴你三叔的冤情。李大夫,你先回醫館去,就說林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不知何時會醒來。李江湖,你先不讓你母親回家,等到今天晚上再去那片茅草叢,或許會有收穫。龍雨寒,暗中保護李江湖。」
我聽孟司馬安排詳細,還特別關照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謝司馬厚愛,其實,就算襄主來找我,也不會傷害我,所以不用龍捕頭保護。我倒是擔心他聽說林晟未死,會來滅口,還是讓龍捕頭守在這裡吧。」
「這個不用你擔心,晚上該秦勇他們那隊值夜,我已經對他們另有交待,你去忙你的事吧。」武長史說道,乾脆躺了下去。
一一作別,等出了刺史府,就只有我和龍雨寒兩人了。
「你最近可有見過欽差?」龍雨寒問道。
「沒有啊,不是說他回夷陵去過年了嗎?」
「別人都這麼說,可是,我總感覺他還在襄州城裡。」
我有些不認可:「怎麼會?如果小穆在,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他幹嘛不現身?」
龍雨寒的眼神也迷茫了,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我們能猜透他的心思,他還是欽差嗎?」
黃氏糕點鋪門口的熱鬧逐漸散去,張帆指揮人收拾著唱戲的家什,瞧見了我們也就只微微點了點頭,好像並不相識的模樣。
我和龍雨寒也就沒有與之搭話,而是徑直走進了客棧。
「好,東家這幅對聯真是寫得好。我得拿回去找人鑲了匾再掛出去。」黃掌柜的笑聲隔得老遠便能聽見。
我循聲看去,只見黃掌柜正仔細地卷好對聯,收入袖中,滿臉喜色,不知李東升給他寫了什麼,被他如此寶貝著。
李東升聽他誇讚,也是十分得意,自我陶醉了一番,卻不忘伸出手去:「這幅對聯我可不送,一兩銀子!」
「你啊,哈哈哈哈。」黃掌柜指了指李東升,大笑起來:「記在賬上,一會兒和酒錢一起結。」
「好,那……有事吩咐。阿五,好生伺候著!」
「哎,東家。」阿五小跑過來,弓著腰朝樓梯一伸手:「黃掌柜,請。」
我和龍雨寒尋地方落座,王佳佳也正好出來。
「娘等得無聊,睡下了。今天回家去嗎?」
「暫時在這裡住幾天吧。」
王佳佳看看龍雨寒:「我剛才聽人說,細作頭目已經落網。說是雷刺史,不會是真的吧?」
「孟司馬還在查。林晟重傷,經過李回春救治,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只有等他醒了,再嚴刑拷問,自然有辦法逼他說出真正的頭目。」
龍雨寒說著,暗暗掃視一眼客堂。此刻吃飯的人多,還真是不好分辨誰是細作。
我和龍雨寒隨意點了兩個小菜,吃完后又去看望了老懞,天也逐漸黑了下來。
「我該回去了,有我在,襄主估計不會現身。」龍雨寒說道,四處張望一番:「你自己多加小心。」
「好,我會注意的。」
眼見龍雨寒走得沒了影,我又朝前行了半里,天色也全黑了,幸好空中的月亮還露著微弱的光,要不然還真有些辨不清方向。
微風陣陣,遠處的山坡上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哀鳴,隱約還夾雜著白天茅草燒焦了的氣息,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鼻子一向很靈,而此時此刻,撲捉到的這些氣味兒竟勾起了我內心的恐懼。這裡才死了十一人,雖然作為一名仵作不應相信鬼神之說,可是想起來,心裡難免有些犯怵。
走吧,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
我打了個寒戰,剛一轉身,就見一個人影正落在離我五步之遙。
「你是……」借著暗淡的月光,雖然他蒙著面,我還是認出了他:「襄主?」
「大晚上獨自來此,是要找我嗎?」跟前兩次一樣,他照例粗著嗓音問道。
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你……你為何陷害雷刺史?」
「雷鳴那個蠢貨,反正也一無是處,替我先擔幾天『襄主』,待我重新整頓好手下的人,自然就沒他什麼事了。」
我使勁兒掐了掐手指,強烈的疼痛讓我暫時沒功夫太害怕了。
「雷刺史雖然被暫時收監,可孟司馬卻根本就不相信他是『襄主』,孟司馬讓雷少軒把我叫到了刺史府,讓我再次講了前幾次見面的情景。孟司馬還將韓祿關進了大牢,想證實是不是他給雷刺史傳的欽差的假命令。」
「哈哈哈哈,沒事沒事。我們吐蕃的死士,都是鐵錚錚的漢子,就算獻出生命,也不會背叛主子。更何況,韓祿一直都在和他人玩骰子,誰能證明他給雷鳴傳了話?」
「那……到底是誰傳的話?」我鼓起勇氣問道。
襄主沉默了片刻:「有些事一個人憋著還真是難受,好,既然你敢來找我,那我就不妨都告訴你。在你跟林晟提出想見我后,我就安排了韓祿去傳話。當然了,他傳話前,邀了五人一起玩骰子,趁幾人玩得盡興,中途離開了一小會兒,又有誰注意到呢?」
「原來是這樣。」
襄主的嗓音依舊低沉:「這可不怨我,雷鳴可是被你害得入獄的。」
「林晟自知已經暴露,便把刀塞在雷刺史手裡自殺了,以此造成被雷刺史滅口的假相,從而讓人相信雷刺史是真的襄主。」我推斷道,畢竟當時等我們所有人看過去時,刀在雷刺史手裡。
「林晟倒是個合格的密探,死了真是可惜了。」襄主感嘆道,卻絲毫沒有悲哀的感覺。
「不,他還沒死。聽說李回春把他救過來了,只是暫時昏迷不醒。如今人就在刺史府西邊的院子里,天眼隊捕快分了三班輪流守護。」我一本正經地說道。
「救過來了?哈哈哈哈,騙鬼呢。」襄主大笑道:「是孟雲卿故意放出話的吧,為的就是讓我對林晟心存芥蒂,再派人去解決了他。恐怕此時此刻,他們除了天眼隊捕快,還暗中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我上鉤呢。也不想想,我在襄州城裡潛伏十年了,豈是這麼好糊弄的?」
我心中無比失落,更是有些焦慮了,這個襄主心思縝密,把孟司馬他們的計劃都看得通透了,這可如何是好。
「怎麼?讓你們失望了?」襄主朝我走近幾步,突然一把抓起我的領子來:「李江湖,別忘了,你可是答應了替我們辦事的。我信你,所以至今還沒對你的家人動手,對你,我也是再三忍讓。可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若讓我再發現你暗中幫助孟雲卿他們算計我,你猜我會讓你怎麼死?」
「我……我沒有。我只是真的不知道其他密探是誰,我……我怕交待不了,林晟真會傷害我的家人,所以……我才去求助了肖縣尉和龍雨寒,他們向孟司馬彙報后,讓我引蛇出洞。」
我真是有些慌了,可身為天眼密探的責任感,讓我堅定無論如何都不能出賣我們這個團隊。
鎮定,一定要鎮定!
我知道襄主也只是在試探我,畢竟他不知道小穆到底給了我怎樣的地位。
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因為離得近,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我甚至可以隱隱地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有明顯的酒味兒,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好,那我今天就留你一命。回去給孟雲卿報個信,就說沒有等到我。還有,幫我查清穆悠的動向。」
襄主一把將我推開,我沒能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痛。
「慢著,我……給孟司馬報信沒問題,可是……欽差……我去哪兒查他的動向?」
「自己想!」襄主狠狠地留下一句話,轉瞬間,一襲黑衣便與天地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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