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的一天:受難日
上午,正是那陽光明媚的好時候,劉平叼著煙,正往上抬著福來照相館捲簾門:「李三思那小子死哪去了,嘖,怎麼沒開門來?」
劉平嘟囔著,一個穿著白t灰短褲,挎著黑色相機包的年輕人著急忙慌得跑了過來:「哎喲!老大!來晚了來晚了!路上有出車禍的,堵的那叫一千里江山啊!」
劉平托著捲簾門:「你小子要是不會用詞就少用,啥叫堵的千里江山啊?過來!搭把手,沒點眼力見!」
「哦哦!」李三思快走兩步,和劉平一起把捲簾門推了上去。
「我說,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別叫我老大啊,跟土匪似的。」劉平把煙夾了下來,拿煙頭指著李三思,吐了口煙圈。
「嗨!不本來就跟土匪一樣嘛!」李三思掏著自己的相機包,笑著打趣道,「誰家照相館還得員工自備相機啊,也就是我跟你干!要我說啊……哎喲!幹什麼這是!」
劉平給李三思後腦來了一下:「凈胡咧咧,那相機我沒掏錢啊?給這盯好了,我做壺水去。」
「得得得!您老說的都對!」
劉平掐了煙,溜溜噠噠去了後面,李三思就坐在櫃檯旁邊——他不太願意坐櫃檯後面——在那搗鼓他的相機。
「歡迎光臨!」
門口的歡迎器響起了它那尖銳的聲音,隨著走進來位衣著樸素但是乾淨利落的老爺子:「開門啦?有人嗎?」
「有人您了!有人!這邊!」李三思抬起頭來,招呼道,「您老是要拍什麼照片?」
「遺照!」
「啊?遺照啊?」李三思驚了一下,他還頭一次聽人說要拍遺照,他打量著眼前的老頭,也就六七十,看著也不像有什麼毛病的人,「您老拍遺照是不是早點吶?要我說啊,您老至少還有二十年!」
老頭聽了這話立馬臉就綳起來了:「那麼年輕就凈說這奉承話?就是遺照,你們這不拍?」
老頭這一句話懟的李三思下不來台,坐那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說出話來:「拍倒是拍,就是您是頭一個啊……」
「拍就行,多少錢?」
「多少錢?」李三思又是一愣,他沒拍過,劉平那也沒提過,他還真不知道。
「你們怎麼開店的?」老頭的臉綳得更緊了,「問吶!這店裡就你一個人啊?」
這時候李三思終於想起來後面的劉平了,轉過身子去喊了一嗓子:「老大!咱拍遺像是多少錢?」
「拍遺像?還真有上咱這拍遺像的啊?」劉平帶著倒水的聲音在後面喊到,「我想想……五十!定價是五十!你先拍,待會兒我給他洗出來!」
「好嘞!」有了劉平一句話,李三思立馬就蹦了起來,又是調背景又是調光照,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他才招呼老頭:「大爺!過來吧!坐那邊!」
老頭慢慢踱了過去,整了整衣服,坐在了鏡頭前面。
李三思調著鏡頭,從相機里看到了老頭的領子是有點歪的。
這哪成啊?這是遺像!不是別的照片能糊弄,這要真擺上了,人家屬看出問題了還不得砸了你的照相館?
想到這,李三思上前整了一下老頭的衣領。
在整理領子的這一瞬間,他好像在老頭脖子上看見了個紋身:一個荊棘圈裡寫著「ec」兩個字母。
就這時,老頭好像觸了電一樣,手彈出來就給李三思來了一嘴巴。
「哎喲!您老怎麼還打人呢!」李三思捂著臉大叫一聲,「我幹什麼了?」
劉平聽著動靜也踏著噠噠噠的腳步趕了出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老頭似乎也沒反應過來,受了驚一般的呆愣愣地看著自己打了人的手:「不能碰我……別亂動……」
「你幹什麼了?」
「我就是給老爺子整了下領子,他就給我來了一嘴巴……」李三思也是一臉委屈,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就挨了一巴掌。
劉平看看老頭,又看看李三思,把他拉到了一邊,低聲道:「這種神經質的老頭老太太,多是兒女不孝,他們總感覺有人要害他們……唉,自家孩子都不信了還能信你啊?快拍,拍完趕緊叫老爺子回去歇著去吧。」
又是一通調整,李三思一會兒也不想伺候這老頭了,趕緊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給老頭拍了照片。
照片里的老頭坐的端莊,一臉的嚴肅,像個死士一般,完全不像其他老人那種慈眉善目,不過他自己看完照片倒是十分的滿意。
「這照片洗完了裱起來,您看著明天過來拿來行嗎?」劉平把相片導進電腦,轉過身來問老頭。
「不用裱,趕快列印,越快越好,我直接拿走了。」
「啊?」
「快點洗吧!」
「您還要裱的嗎?要是還要還得加錢啊。」
「加多少,先給我洗一張。」
「加五塊錢吧。」
老頭拿了五塊錢拍在桌子上:「越快越好!我著急!」
「行,您了等會兒,馬上就好。」
李三思饒有興趣地看著這老頭,自家爸媽買斤雞蛋還得划兩毛了,這老頭說了加價連想都沒想就拿錢了。想了想剛才劉平說的話,一個不好的念頭從他腦袋裡一閃而過。
劉平很快解決了照片,老頭拿著照片,點了點頭,又慢慢踱出去了。
「老大,你看看,我見過的那些老頭,買什麼都得劃劃價,你看這位,掏錢多利落,他是不是真的兒女不孝啊?這是要回去尋死啊?」
「凈瞎說,別總瞎猜人家怎麼過日子,小心爛舌頭。」劉平打開了掛在牆上的電視,「一天到頭沒兩個客,都不夠電視錢的。」
李三思還想說點啥,但是看著劉平盯著電視看的模樣也沒說出口。倒是那個老頭站在門口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老頭拿著照片看了看,從衣服里掏出一小瓶葯,望了一眼太陽:「咱這輩子,還能落個遺像……也算沒白活……人活著啊!造孽啊!」
老頭把那一小瓶葯一飲而盡,又哆哆嗦嗦向前走了兩步,倒在了地上。
從李三思的視角看來,老頭是捂著心口,又掏出葯來吃,最後倒在地上,妥妥的是犯了心臟病。
「誒!老大!那老頭倒了!」
「我去!」劉平趕緊從櫃檯里出來,「趕快!打120!我去看看。」
劉平沖了出去,給老頭翻了過來,開始做心肺復甦。
李三思抄起櫃檯上的電話打120,但是卻被告知救護車的數量不足,還得多等一會兒。
「誒我天!不是!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救護車還能不夠啊?」
「沒辦法,今天好多人都在打電話,我們實在是沒辦法……」
掛了電話,李三思朝劉平喊了一聲。劉平也沒多耽誤,直接把老頭扶到自己車上,開車就直奔醫院。
「……「伊甸之癌」組織宣布對列日化工廠爆炸負全部責任……列日化工曾在比利時起到……」
電視里還在播著新聞,李三思又坐在了櫃檯旁邊,盯著電視屏幕——劉平剛才好像一著急把遙控器帶走了,無所謂,就看這個吧。
「「伊甸之癌」組織成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最早作為環保組織出現在大眾面前……后涉及多起謀殺和恐怖襲擊而被取締……案發現場多能發現該標誌……」
「我……操……劉平!我操!劉平!」
電視上放出來的恐怖組織的圖標赫然是一個中間寫著「ec」的荊棘圈。
李三思沒敢多想,趕緊抓起電話給劉平打了過去。
「喂?怎麼回事?店裡來人了?又有什麼事處理不了?」聽到劉平的聲音,李三思安心了不少。
「那老頭!那老頭是個恐怖分子啊!」
「恐怖分子?啊哈哈哈哈哈,是挺恐怖的哈?剛才還咬我一口,現在挺精神,開出去沒二百米人家就自己緩過來了你說神不神?就是一醒就給我手上來了一下,嗬!咬的夠狠了,滋滋流血吶!我拿安全帶給老頭捆後面了,咳咳,你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把店關了吧,今兒歇一天!掛了掛了,開車呢!」
劉平那邊掛了電話,李三思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不過想了想,反正也沒心思了,乾脆把店關了吧。
那麼想著,他走了出去準備拉捲簾門。
「砰!嗞——當!」
「哎我去!」李三思被嚇了一跳,店門口不遠的地方兩輛車直衝沖地撞上了,「今兒怎麼回事?救護車都那麼出的車?我都見兩回了!」
周邊的人開始緩緩向那兩輛車湊了過去,有的人在打電話,估計救護車是叫不來了,但是還得叫警察和消防員。
周邊有人緩緩湊到車窗前,想看看裡面的人怎麼樣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只看見從車窗里飛出來半截身子,把那個人撲倒在在地上,對著脖子就是狠狠一口。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來人啊!把他拉走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叫聲傳的整條街都聽得見,不過很快就停下了,那人斷氣了。
這一幕看的李三思倒吸一口涼氣——這他媽什麼玩意兒?!
剛剛打算上前拉開那半截身子的人,也都愣了一下,就是這一愣,那半截身子就又拽倒一個,又是狠狠一口。
「我操!誒誒誒!滾啊啊啊啊啊啊!!!!」
那玩意不斷往前爬,又是對脖子來了一口,那個人倒在地上死命撲騰,兩條腿下意識的亂蹬,很快,他頂著那半截身子的手垂了下來,也斷了氣。
這時候人們才好似大夢初醒:「殺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慌亂的人群四散逃開,但是有兩個人制服了那半截身子。
「真他媽離譜啊?這是什麼玩意兒?」
「不知道啊,這東西是歸警察管還是歸醫院管啊?」
兩個人架著這半截身子商量著,沒看到剛才被咬死的兩個人正在緩緩起身,向著他們過來。
「要我說啊……唉唉唉!我操啊啊啊啊啊啊!」
「什……噫呀啊啊啊啊啊!」
這兩個人被起身的那兩個「人」也啃了脖子,兩聲噗通,都倒在了地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看著騷亂慢慢擴大,李三思拉著捲簾門愣住了,兩腿像灌了鉛一樣不聽使喚。
不知道有誰喊了一句,「那邊有人要關捲簾門!快去那邊!」李三思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招呼了最近的幾個人進來,有一個人掙脫了抓住他的怪物,摸爬滾打摔了進來。
嘩啦一聲,李三思馬上就關上了捲簾門。
「晦氣死我了!好容易出趟門還叫瘋子咬了一口!小哥,有紗布嗎?」摔進來的大哥問了一句李三思,李三思也沒多想,直接上櫃檯拿出了醫療箱,給了那大哥。
「我來看看。」一個年輕女孩走了過來,「我是學護士的,也算是實踐一下了。」
「誒,謝謝謝謝,受累幫忙看一下吧。」大哥笑呵呵地謝道。
「沒事。」
一幫驚魂未定的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了剛才是怎麼回事,鬧得正厲害的時候,一個小女孩指向了店裡的電視:「媽媽!電視在閃誒!」
「寶寶啊,咱先不看電視,等一下媽媽帶你回家好不好?」
「等會兒!那是什麼鬼?」有個年輕人也注意到了。
電視又閃了兩下,原來播放的新聞的節目信號被截斷,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坐在長桌前的人。
他們統一帶著白色面具,一襲白袍,留著長捲髮,頭上還有荊棘編成的頭環,不同的發色說明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另一個可以分辨他們的特徵就只剩下體型了。
背景的布局相當簡單,是一面綠色的牆,唯一的標識是荊棘圈裡ec——他們是伊甸之癌。
一個說英語的人先開了口:「人類在地球上作惡多端。」
緊接著又是一句俄語:「不斷擠占其他生命的伊甸園。」
接下來是一句德語:「上帝無法忍受這種自私。」
隨著漢語,日語,法語,韓語,阿拉伯語依次響起,他們說完了他們神神叨叨的開場白,開始齊聲高呼,雖說不太可能全聽懂,但是可以看出來他們說的話是一樣的:「高歌吾主!此乃原罪,不可洗脫!人當負伊甸之癌之惡名!荼毒萬物生靈以足其欲!罪不可恕!罪不可恕!以死難贖其罪!故降神罰,以人之地獄,復得萬物伊甸!此即,惡病受難日!」
畫面一轉,鏡頭照向了一個和外面的怪物一樣的傢伙,「此乃災厄,將噬所視之人,受難者若非四分五裂開膛破肚暴斃而亡,亦將化為災厄。人遭其啃咬,將不得生路!雖身強體壯,似無大礙,亦將化為災厄!歡迎重歸伊甸!吾之萬物兄弟!」
背景傳來了十三聲槍響,剛好是一開始出現的人的人數,鏡頭也沒再轉回去,直接又切回來原來的新聞,也沒人知道他們是被殺還是自殺。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沒人知道該說什麼,一個大叔率先打破沉默:「他們是不是說……被咬了……就會變成外面那些玩意兒……?」
李三思一驚,猛然轉過頭去,別的人也都意識到了什麼,紛紛盯向了同一邊,剛才被咬的大哥看著這一大群人盯著他,額角滲出了汗珠:
「你們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