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做個睡美人
「軍師別急!軍師可有從這裡到榆林縣的最快通信渠道?我需要讓我的丫鬟三斤帶著藥箱過來。」
「有!簡單的傳信半日可到。」
「以最快的速度,我的人明日午時應該能到。葉老,不知國公爺可能堅持這麼久?」
葉老再次上前診脈,臉色十分凝重。半晌終是艱難開口:「很難!針灸的效果比我預想的更差,而毒素還在不斷擴散。」
「那如果用內力幫助抵抗並穩住心脈呢?」
冷星禾豁然抬頭,驚怒的眼光毫不掩飾的盯著少女,「時初月,你不要亂來!」
時初月毫不理會,只盯著葉老。
「姑娘的方法或可一試,只是內力的消耗可不一般,普通人可能無法做到。」
「我來試試!」時初月語氣雖輕,態度卻堅定。
冷星禾手掌輕顫,看著時初月的眼裡劃過一絲輕嘲。
尉遲敬德和葉老明知有險,勸說的話卻開不了口。兩人心中愧疚,見氣氛微妙只得低頭離開,讓兩個年輕人好好談談……
「我不是逞強,還有那麼多的事等著我去做,那麼多的亡靈等著我為他們報仇!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呵…你總是有這麼多的道理!沒有性命之憂就可以不愛惜自己?遇事你總喜歡沖在前面,你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躲在你的羽翼下我就可以心安理得是嗎……」
冷星禾一邊用淡漠的口氣質問,一邊拉過時初月掀開她左肩的衣領。肩頭一片青紫,觸目驚心。「這就是你說的沒事…時初月,你究竟是心太軟還是冷硬如鐵?」
時初月拉上衣領,看著冷星禾,眼光從未有過的清澈認真,「來雁門關是我的提議,遇上了這樣的事我們不可能袖手旁觀!楚國公的命,我們必須保住,這一點你很清楚。」
冷星禾當然清楚,所以才越發無奈。看著眼前的人,心中酸澀無比。「既然沒有性命之憂,那就我來吧……」
時初月眼中的光似帶著灼熱的疼痛,「冷星禾!不要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身體的狀況!我來最多就是內力枯竭,養個十天半月也就好了。你來?你是想要一命換一命嗎……冷星禾…我承認那件事是我自做主張,未能徵求你的意見,所以你鬧情緒也好,恨我也罷,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麼做。可是,被我護在身後就那麼難以接受嗎?是傷到你男人的自尊心了嗎?以至於你現在要用命來證明……」
「用命來挽回顏面?你就這麼想我?」冷星禾有些頹然,轉身往外走,「你去吧。只是…時初月你記住,你要是死了,西川軍的仇我不會管!」
時初月抬起頭,努力不讓眼角的淚流下來!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冷星禾就這麼站在門外,周身散發著寒氣,無人敢靠近。
太陽從頭頂到西落,再升起。
宋偏將一早就等在將軍府門口,不知是第幾次眺望遠方,總算隨著馬蹄聲的響起,兩匹駿馬奔騰而來。五魁和三斤共乘一騎,後面跟著四平。
幾人跟著進了府里,四平看到門口如雕塑般的男人,有些心驚。
冷星禾目光看向背著藥箱的三斤,「跟進來,其他人留在外面。」
屋子裡,時初月坐在楚國公背後,雙掌抵著他的後背,內力一點點輸入楚國公的身體,幫他護著心脈。
冷星禾目光落在時初月的臉上,一天的時間,彷彿過了許久。慘白的小臉,汗濕的頭髮貼在額前,憔悴的讓人心疼。冷星禾眸光又冷了幾分,聲音卻不自覺地輕柔,「可以了,收手吧。」
時初月早已是強弩之末,只是靠著意志力強撐著。恍惚中聽見冷星禾的聲音,收力放手。一陣眩暈傳來,時初月心底自嘲:身體被掏空的感覺可真是酸爽……迷迷糊糊間似乎看到一張俊臉靠過來,時初月放心大膽地暈了過去。
「時初月!」冷星禾抱起暈倒的人,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道,「你家小姐說楚國公中的是最後一滴血。」
「奴婢知道了,這就開始解毒!」三斤雖擔心自家小姐,但也知道孰輕孰重,沉下心思開始解毒。
冷星禾抱著時初月一腳踢開房門。「葉老呢……」
候在外面的尉遲敬德領著葉老小跑上前,看著昏倒在男子懷裡的少女,既愧疚又擔憂,「葉老快看看!」
旁邊的屋子裡,葉老拎著藥箱趕緊上前號脈。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冷星禾的目光在少女和葉老中來回穿梭,時間越久,眸光越冷。
終於,葉老放下切脈的手,眼睛有些躲閃的低下頭。
「還請葉老如實相告!」
「哎!姑娘的情況有些複雜!不完全是內力耗盡所致。她的身心長期處於一種極限狀態,如今內力耗盡,疲憊席捲而來,心神驟然鬆懈下,平時的小毛病全都出來作怪,所謂趁她病要她命就是如此!唉…姑娘這些年身心綳得太緊啦!如今這根弦斷了,想要好起來需要心平氣和慢慢養。」
葉老一邊說著病情,一邊看著冷星禾的臉色變白變冷,又趕忙補充道,「換個角度看,姑娘這次趁機引爆身體的隱患未必不是件好事。弦綳得越久,反噬越大!如今年輕底子好,總比以後養起來容易些!」
「我知道了,有勞葉老去開藥。」
葉老心底一聲嘆息,急匆匆地跑去開藥熬藥。
屋子裡安靜的可怕,外面的氣氛也很凝重。不知過了多久,三斤率先出來,迎著眾人的目光,微微點頭,「毒已經解了,後面只需慢慢調理。」
尉遲敬德等人都鬆了口氣,可想到還昏迷不醒的少女,又不禁黯然神傷。
「進來!」冷星禾淡漠的聲音響起,三斤,五魁和四平相視無言,緊張的踏進了房門。
「你家小姐…這些年怎麼過的?」冷星禾坐在床邊,也不看進來的幾人。
三斤有些詫異,想了想回道:「小姐這些年要做的事很多……」
「所以,是沒有歇過……時初月你可真行!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可以依靠我?」男子的聲音低不可聞,似心酸,更似無奈。
「葉老說她這些年綳得太緊了,如今弦斷了,狀況複雜多變,養起來不容易,你可有辦法?」
三斤有些擔憂又慚愧,「我只是大致學了一些醫毒藥理,平時為小姐做個葯膳調理身體還行。小姐如今的情況我不行!小姐讓我來為楚國公解毒,那是因為我們剛好有解藥和一套解毒的針法。」
「解藥?」當時時間緊迫,時初月也沒有解釋,冷星禾還以為是小丫頭會解毒之法,沒想到竟是有解藥?
「四平,你傳信讓人送雲老過來!」
葉老端著葯正走到門口,聽聞此話,神色激動,「郡王所說的雲老可是神醫雲不寒老大人?」
冷星禾點點頭,「正是!」
「雲神醫最是擅長內科調理,在整個大夏國那是無人能及!能請來老大人那實在是太好了。倒是小老兒…實在是慚愧……」
「葉老不必如此,你更擅長外科,對西北軍來說,你比所有大夫加起來都有用!」
葉老也不矯情,爽朗一笑,把葯碗遞給了冷星禾。
冷星禾瞅了眼還呆在屋裡的幾人,嫌棄的揮了揮手。等人走光了,才一手端葯,一手扶起時初月,葯碗喂到嘴邊,少女卻毫無所覺,閉眼不動。「時初月,要我親口喂你?還是一勺一勺灌?」
昏睡中的時初月很想揮個拳頭,奈何身子嬌弱不聽使喚,只能乖乖張嘴吞下苦藥。
如此乖順的模樣倒是讓冷星禾不禁哂然一笑,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失落!
一條小徑上,五魁和三斤相對而立。「小姐有提過知瑜先生的下落嗎?」
「沒有!上一次去信還是半年前。」
「我來查!另外,京城的消息暫時不要告訴小姐。」
……
京城,寬敞華麗的大廳里,絲竹悠揚,言笑晏晏。身姿妖嬈的舞姬媚眼含羞,坐在上首的錦袍男子品著美酒佳肴,甚是愜意。
一僕從膽戰心驚地走近男子,附在耳邊輕聲低語。酒杯摔在地上的聲音嚇得所有人呼吸一滯。
「呵!爺的事他們就是這樣辦的?人沒殺著,現在竟連下落都不明?是爺對你們太仁慈了嗎?告訴無常閣,三天之內我要見到他們閣主,否則就等著被朝廷清算!另外,楊廣的家人可是到了刑部,給我盯緊了!」
……
時初月昏睡了三天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倒是楚國公早已清醒過來。只是大病初癒整個人清瘦了很多。
這些天除了三斤日夜不歇的照看著時初月,冷星禾也大部分時間留在這裡,坐在窗前的太師椅上,不干涉不打擾也不離開……
敲門聲響起,冷星禾握著手裡的茶杯望向門口。見三斤迎著楚國公進來,忙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伯父,您剛好,身子弱,怎麼還親自來了這裡?有什麼事,您吩咐一聲就是!」
楚國公擺擺手,虛弱的一笑,「我來看看救了我一命的丫頭。星禾,你也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愛惜自己,好好歇歇!」
楚國公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床前,「這次多虧有你們,要不然我這條命啊…沒丟在戰場,反倒是死在了自己人的陰謀詭計下!」
冷星禾對此深有體會,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下更是悲涼。楚國公順著目光看去,女子清麗的容顏因蒼白更顯柔弱。「沒想到是個小姑娘,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令我們汗顏……星禾,我怎麼覺得這小姑娘有些眼熟?」
冷星禾低垂著眉眼,嘴巴緊抿。似乎不敢開口,又似不知如何開口。
楚國公緊盯著時初月,眼神複雜。「星禾…你告訴我她是誰?」
「時初月!她是時家僅剩的後人,仲璟世叔的唯一嫡女時初月!」冷星禾不敢看他,但也不願瞞他。
楚國公指著冷星禾,因情緒激動有些顫抖,通紅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兩個孩子,不知該罵還是該誇?
「淼淼…都這麼大了!伯父沒有照顧好你們,反倒讓你……你讓我有何顏面去見你爹娘!」
楚國公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就這麼坐到床邊,既愧疚又憐惜的看著時初月。「星禾,你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淼淼這些年不是說跟著個老道修身養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