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生之日 便無公平2
「重男輕女「簡直就是我家族的標籤。父母剛成家,要種地謀生。我父母拜託我爺爺奶奶照看我一天。那時我很小,不會說話。我媽媽忙完一天後,晚上把我抱回家,打開包裹著的被子,發現我的身下都是黃粑粑,已經用身子捂幹了。媽媽既生氣又無奈。我是不招爺爺奶奶待見的。別的兄弟們都能得到爺爺奶奶的喜愛和照顧。
我大了一些,記憶里不知道是哪個親人給跟我一批的小孩子買了棉褲。那時候的棉褲都是大紅大綠的顏色,不是布面的。除了我,別的孩子都有。然後好像是我大姑看不下去,給我弄了一個。
又依稀記得我爺爺會時常給其他兄弟們錢去小賣部買好吃的,而我沒有。爺爺奶奶叫別的兄弟們,都會在名字前面加個「小「字,而叫我是全名,我小名叫「張陽「。可能因為我是女的,本來不受父母待見的爸爸,做什麼孝心事也很難得到父母的愛。爺爺奶奶能幫助其他哥哥弟弟芒種、秋收,但不會幫我家,爸爸張嘴請了也不會幫忙。爺爺奶奶能幫其他哥哥弟弟看孩子,但不會幫爸爸看我。爺爺奶奶能把一些吃食和錢給其他哥哥弟弟,但不會給我家……。還有一次非常明顯,我爸爸在小賣部門前閑坐著。農村的小賣部深得大家喜愛,閑暇沒事的時候大家都會聚集到那,打打牌、聊聊天什麼的。我爸爸轉頭看到我爺爺騎著老式的、帶大梁的二八自行車緩緩駛來,爺爺看到我爸爸啥也沒說,轉了個彎,我爸爸看著我爺爺駛過我家,然後停在了我二大爺家,不一會兒,我爺爺又騎回來了,依然什麼也沒說。那時候,我老叔一家好像是在我奶奶的大房的小屋裡住著。我媽媽是個愛嘮嗑的,不知道誰問了我媽媽一句話「你家老爺子他們包了驢肉餡餃子,你二哥和小叔子他們都在那呢,你不去吃嗎?「,我媽媽轉頭就問了我爸爸,我爸爸簡單說了「看到爹騎車去找二哥他們去了,看到我,沒吱聲「。我爸爸是個挺父母話的老實人,並沒有多想什麼。我媽媽聽到這就起身去了我奶奶那,趴在窗戶外,看到大家其樂融融的吃著驢肉餃子,大家轉頭看見我媽,有一個人快速將桌子上的餃子藏到了桌子下面,也沒招呼我媽進去吃。那時候,雖然條件艱苦,但說實話,餃子吃不吃都行,事不是這麼做的。讀到這裡的你想想,這事做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其實,我對我爺爺奶奶的記憶不多,12歲之後我就去城裡讀書了。每周回來一次,我媽要求我必須回來和走時都去看看我爺爺奶奶。但說實話,我真的不想去。
我記得有一年我爸媽在「龍山「租的地,離我家很遠,「龍山「歸屬於洮南,而我家歸屬於白城。所以,我爸媽需要開四輪車去,並且在地里過夜。爸媽告訴我讓我去找我奶奶,告訴她情況,在她那住一宿。我記得已經下午5點左右了,天有些暗了。我站在我奶奶家緊閉大門外,跟她說了情況以及想住一晚的訴求。那時候我奶奶正在餵豬,她說的話我現在仍然記憶深刻,「別的了,你還是打電話讓你爸媽回來吧「。就這樣我自己回到家,我不記得我是否給我爸媽打了電話,但是我記得我爸媽回來的時候已經天很黑了。想起過往我在爺爺奶奶那的經歷,我真的想「呵呵「。經歷很多,但我是個心大的,不記事。
能去城裡讀初中,還真的多虧了我媽媽。我說過,媽媽外場辦事能力很強,也是個要強的。因為我從小體弱多病,並且在家族裡不招待見,所以我爸媽會儘可能的不虧我吃,穿的我都是撿別人不穿的。但我真的是被富養起來的。那時同我一起長大的發小們,都被父母安排去城裡讀初中。而我家條件不好,並沒有打算讓我去。我去找女發小玩,發現他家人給他買了步步高復讀機。這在當時真的是高科技電子產品了。我也很想擁有,但意識到自己家沒錢,我就很苦惱。回到家,自己坐在炕最裡頭,面朝牆,扔著口袋,玩著「尬了哈「。「尬了哈「其實就是很多個「羊骨頭關節「。我爸媽坐在炕頭,看著我的背影。我媽媽說看我當時的背影以為我是因為不能去城裡上學變得很落寞,很難受。但其實,我不是因為上學的事。我媽媽說「別人能去,我兒也能去「。然後叫我爸去找我奶借錢。我爸爸是個嘴怒的,不喜歡求別人幫忙。然而讓向自己的母親求助,並沒有好結果。奶奶說「我沒有錢「。我二姑說「小女孩,上什麼學,都是給別人養的「。後來我媽媽憑著自己的口才和能力,在別人那裡借到了。我才得以順利去城裡讀初中。事後我二大爺跟我爸說「媽那錢,都在房樑上呢「。回憶到這,我再次心疼我爸爸了。我想說的是「瞧不起女孩子,就是在瞧不起自己的母親,如果你是女的,也是在瞧不起你自己「。
後來,大學畢業之後,我跟爸媽說到這個事。我跟他們透露我小學畢業時,全班31個人,我是第29名。我媽媽說當時知道我這個成績,絕對不會送我去城裡讀書。哈哈哈哈哈。但這就是命。我有讀書的命。
我是信命的,人會為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任的。我奶奶說了很多小話,我奶奶裝槍,我爺爺放炮,挑撥出壞我爸媽。我爸爸年輕的時候是個聽父母的,導致他也並未善待和愛護我媽媽。我4歲前,爸爸也家暴。媽媽是姥姥那邊的老幺,既深得大家喜愛,有頭腦,方方面面的能力都很強。直至現在我仍認為,如果我媽媽把書讀完,她能走出農村來城裡工作,一定是個干大事的人。媽媽的智慧、度量等都不輸一個干大事的男的。但爸爸反而像個女的,多愁善感,優柔寡斷,非常戀家,善於做針線活和編小辮等女人會做的細活。並且性格軟弱,不善言,頭腦簡單,反應不夠機敏,脾氣壞,說話臭,平時不言不語,喝了酒說話賊懟人。但我爸爸有個天大的優點,能幹活。爸爸給外人的印象都是能幹,笨干,勤快,脾氣好,不善言,老實等。所以我爸媽干架這事只有我和我媽知道。就連我姥姥還是在去世不久前才知道的。爸爸每次幹完活都先去爺爺奶奶那,回到家就跟媽媽干架,媽媽是個不服輸的,倆人硬剛。那時媽媽懷孕了,然後跟爸爸吵完架很生氣,孩子早產出生,是個女孩,全身青紫,沒一會就斷氣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沒活下來。我是第二個,媽媽懷著我那年,有一次,爸爸同樣是回到家就發脾氣,直接甩了媽媽一個大耳光,當時媽媽的耳朵就一直想著一個單調的聲音,被打的有些耳鳴了。媽媽生氣的跑出家門,外面下著大雪,雪已經到了媽媽的膝蓋以上,我爸爸也沒出來叫回媽媽。後來媽媽去了哪兒,我不記得了。大概4歲那年,爸媽不知道因為什麼吵架,我記得很清楚,我爸爸抱著我在炕里,面前是個長為1米多長的正方形木桌子。上面放著幾盤菜,其中一盤是東北蒸肉。旁邊還有幾個小酒罈子。媽媽靠著炕邊坐著,爸爸突然把炕上的枕頭扔向媽媽,然後踹了一腳桌子。桌子和菜直接撲向媽媽,最後攤落在地上。媽媽撿起爸爸的酒瓶子就跑了出去,回來時兩手空空,並揚聲說「酒都扔了,讓你喝,讓你耍酒瘋,喝點酒不說人話……「。爸爸快速起身奔向媽媽,揚手要打過去。但是爸爸這一巴掌並沒有落下去,因為感覺到一隻腳脖子突然一沉,低頭一看,是我抱住了爸爸的腿,並且我嘴裡說著「爸爸,爸爸,求求你,求求你,別打媽媽,別打媽媽「。我媽媽聽到我的話,眼淚奪眶而出,並叫了我爸爸的名字向他求和,「不打了,以後都不打了。看在孩子的面上,以後只要你不罵我爹媽,啥事都能過「。從那以後直到現在,我爸媽都沒打過架了,偶爾鬥鬥嘴。但是由於張氏家族多生事端,所以,我媽媽慢慢變成了明哲保身的老好人。有時候面對我爸爸和我家族的一些過分的話和事,我媽媽都選擇了默默承受。反正,我媽媽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後來我爸爸年紀大了,也發現我爺爺奶奶總是無中生有。好像是高中的時候,我奶奶得了腦血栓,癱倒在床上,不能說話,不能自理。那時,我爺爺腿腳也不是很靈活。我大學期間回家,去看我奶奶,跟我媽和我老姑家的姐給我奶奶洗頭洗澡。後來小賣部的大姑跟我媽說「你家老爺子真不會說話,我說你孫女給她奶奶洗頭洗澡呢,多好的孫女。你家老爺子說那她還吃我家飯了呢。這啥爺爺啊!「。那時候我爺爺奶奶歸屬到我老叔那了。去我老叔那吃飯也相當於吃了我爺爺家的飯。我爺爺在小賣部門口,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了這樣的話。這樣的事和話還有很多。後來我爺爺也不能自理了。爺爺奶奶在病期間並未得到他得意的子女的善待。最後我爺爺被送到養老院,過世時瘦骨嶙峋,眼睛凸出,我見過他臨終前的樣子,有些嚇人,又很心酸。我奶奶得知我爺爺去世,她也不堪子女的「善待「,過世了。
我爺爺奶奶這輩子活的並不明白。他們不得意的子女,我老姑和我爸都是老實人,也是很好的人。他們在病期間,我老姑總會買新衣服和吃的去看望他們。我老姑小團臉,塌鼻樑,長得像我奶奶。我爸爸大長臉,高顴骨,長得像我爺爺。我很喜歡我老姑,我老姑家一兒一女。每次去我老姑家,我哥和我姐,他們一家人總是嘻嘻哈哈的,非常舒服,在一起也很開心。都是情商很高的人。爺爺奶奶生前,還能自理的時候,爸媽把爺爺奶奶接過來過年,殺豬了之後爸媽會拿一些豬肉給爺爺奶奶送去,賣莊稼出錢了也會給爺爺奶奶一些。奶奶不能自理之後,爺爺褲子壞了,找我爸爸用縫紉機給紮上。爺爺奶奶都不能自理之後,爺爺饞了什麼,找我爸爸,我爸爸給他做給他買。爺爺奶奶窩吃窩拉,嬸子叫我爸媽去給洗。大家都種地,嬸子叫我爸媽天天給我爺爺奶奶送飯,伺候他們……。不知道爺爺奶奶咽氣前,頭腦清醒的時候,是否會回顧此生,有所悔悟。
期間有個小插曲,閱讀到這裡的你再品一品。很幸運的是我的學業生涯還算順利。我考上了二本師範,又考上了省重點師範的碩士。當時,我是我村裡的第三個大學生,第一個研究生。當時我辦升學宴,去飯店前去看了我奶奶,我奶奶和爺爺什麼也沒說。后一年,二大爺家的弟弟也考大學,第一次剛過二本線,辦了升學宴,我爺爺給我二大爺家弟弟送了500元錢。然後轉身到我家,給了我500元。我二大爺家的弟弟很有遠見,重新復讀了一年,第二次過了一本線,然後我爺爺又給他送了錢,轉身到我家說「都考了一次了,還考,這還得給……「。讀到這的你,你品,你細品。
後來我爺爺對我家的態度有了一些變化,因為15歲那年,我弟弟出生了。之後我爺爺就會偶爾拿些牛奶等零食來給我弟弟。對我的稱呼也有了變化,稱我為「小陽兒「了。而直至現在,我家的條件在張氏家族裡都是最不好的。我爸媽供養兩個孩子上學,我爺爺看著有點難,所以主動提出借我們2千塊錢。我爸媽覺得很驚訝,並沒有當真。後來我爺爺把錢給送來了。我家一直打算給他的。我爺住進養老院之前,不想在老叔家呆,自己腿腳不能走路,爬到了大道上,被我大姑家的大姐看到,問他去哪,他說去我家。然後我大姐用輪椅推著我爺爺來了我家。但我家地方很小,條件不好,並且未跟我老叔商量,所以不能擅自贍養我爺爺。後來,二姑說要送我爺爺去養老院,並且爭得了老叔的同意。就這樣我爺爺去了養老院。期間有一次,我去看我爺爺,我媽媽讓我跟我爺爺說那2千塊錢會給他的。但是我爺爺當時耳朵聽力不太好了,所以我聲音很大。被養老院的工作人員聽到了,並且告訴了我二姑他們,所以我二姑他們一直以為我爺爺偷拿錢給我們花。因為他們到一起會因為老人的錢的事聊掰,討論錢給誰花了,還曾因此大打出手過。
所以,我在我家族裡看到了「利益至上「,以及從出生之日起,就沒有公平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