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冬風裹著蕭索,吹的人心頭寒涼。
車緩緩行過街巷,經過那片燈紅酒綠的繁樓,洪都那碩大又張揚的大彩電門牌子,此時閃著微光吸引著人的視線。
這時日頭還未完全落下,留了一半的白日光景,等夜幕降臨,這一處便真的成了紙醉金迷,眼花繚亂的逍遙城。
「想去?」
男人的聲音天生帶著冷意,讓這冬日唯一的一點暖意也不復存在了,她轉過頭,搖著頭道:「沒,就是看著熱鬧。」
「今日有什麼?」陳燃問道。
文殊以為問的是她,剛要搖頭說不知道張景便從前座轉過頭來,答道:「是蘇蜜,在海城的首唱。」
蘇蜜?
這個人文殊有點印象,似乎是書中一個人氣很高的女明星,據說曾有人為了求她的一張場票而大打出手,最後甚至鬧出了人命,但這蘇蜜只是書中一筆帶過的的人物,文殊沒話找話的接了一句:「聽說好多人想買她的票,可惜一票難求。」
陳燃冷峻的臉上閃過不以為然,聲色清冷對她道:「這洪熙路上掛洪字頭的,你想進就進,讓小桃安排就行了。」
想進就進?
張景解釋道:「這幾處的大老闆都是家主。」
文殊目色黯了黯,海城洪熙路這處逍遙城,打頭最大的幾家就都是洪字開頭的,洪都劇院,洪匯大飯店,洪迪舞廳,佔據著這條街上最豪華顯眼的位置,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陳燃的手,原來這麼早就伸到海城來了。
狀似十分意外的「哦」了一聲,眼睛睜的圓溜:「原來是這樣,早知道前幾次去洪匯飯店吃飯我就不付錢了,花了我好多大洋呢。」
張景笑道:「文小姐不是剛從羅家手上拿迴文氏海運嗎?」
文殊聞言搖頭:「您是不知道,文氏的收赤有多難看,要不是前陣子跟先生學了那麼多,只怕我連這飯錢都沒得付了。」
她眼裡漫著笑意,這一幅嬌嬌俏俏的樣子顯得格外沒心眼,陳燃難得也搭了腔:「付了多少,去找老秦要回來。」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文殊卻十分認真,雙眼圓溜溜的朝他道:「先生替我要嗎?我自己肯定不敢去要的呀?」
張景坐在前頭一陣好笑: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還真想去要這十幾二十個大洋啊?他正想說話,突然眾人耳邊傳來到「噗」的兩聲。
文殊還尚未反應過來,張景已經和陳燃相視一眼,然後飛快轉過頭去,面色冷然。
陳燃出行,後頭一向是還跟了一輛,此時後面的車已經開成蛇字形,窗戶半放,架起的槍準確無誤的打爆了對方的兩個輪胎。
原本還算小熱鬧的一條街,瞬間大亂,周圍的人尖叫著四處逃竄離去,一時間街道空曠許多。
小虎猛踩油門,車飛速前進,幾聲硬物砸在車身,文殊眼見著那面清晰的車窗出現了龜裂,像蜘蛛網一般擴散開去,一時面色有些發白。
陳燃那一汪濃郁的寒川眸子,往她這看了一眼,一把將她拉過來:「趴好。」
他的聲音一貫的冷淡,顯然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已經習以為常。
文殊十分配合的趴在座椅上,身子一動不動,耳邊傳來機槍扣動的聲音,她的情緒漸漸平復許多。
「家主,有兩個是從洪匯飯店樓上開槍的。」
陳燃低頭看了一眼文殊,她一動不動趴著,一雙眼睛又驚又好奇的盯著他,他目色染上一些諷刺的笑意,像夕陽的紅,絢麗殘忍。
「查。」
然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起來吧。」
文殊梳的精緻的發散開了,那枚扣著頭髮的珍珠發圈已經不知道落到哪去了,她撐著坐回去,捂著手面色不是很好。
「沒事吧?」陳燃指了指她剛拆石膏不久的左手。
「壓了一下,現在應該好了。」或許是受了驚嚇,文殊聲音有些異樣,陳燃點頭:「回去讓姜堰來給你看看。」
文殊點頭。
「怕了?」
她一愣,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嗯,有點。」
這一次抓到了兩個活的,押在後面那輛車上,文殊被帶下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兩個血淋淋的人被拖進了陳燃住的那棟樓里。
她被一早等在門口的小桃和郭嫂子推回去。
一進到房間,文殊道:「我累了,想睡一會,你們先出去吧。」
郭嫂看她依舊略顯蒼白的臉道:「文小姐受了驚嚇,我去熬一些壓驚湯,您安心睡一會。」
文殊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好。」
等房門關上,她的笑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和迷茫。
她安靜坐著,一動也不動,臉上始終是那副獃滯的表情。
過了半晌,她突然深深的呼氣,可還是止不住的紅了眼眶。
比起傍晚的驚嚇,陳言的不告而別更讓她絕望。
陳燃不放她走,也不想陳言再和她有什麼牽扯,所以他應當是給陳言施加了一些壓力,又或者向他分析了利弊。
不管陳言是被迫,還是選擇放棄了她。
總之,她走不了了。
。。。
另一處,男人目色嗪著寒意,冷眼看著地上痛的打滾的人。
那人一隻手胡亂揮舞著,手掌上五指皆無,光禿的只剩下五個血洞,潺潺流著血。
他像牲口一般匍匐在地,滿臉是血,口中囫圇說著什麼,可惜被拔了舌頭只能發出一些稀碎的音節。
他缺失的那截紅肉,合著兩顆圓滾的物什還有十根血肉模糊的手指頭,被齊齊的放在老淼的跟前。
陳燃開了洋火,不過半支煙的功夫,老淼便招了。
陳燃聞言,搖了搖頭:「你不是來殺我的。」
老淼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張景看著陳燃,會意的轉頭對老淼說:「你要殺的,是我們家主身邊那位,文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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