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今夜之前,文殊以為自己可以放棄文家小姐的這個身份,借著陳言離開這裡。
但今夜之後,她很清楚,再沒有誰能帶她離開,她暫時只能按著書里的軌跡一步一步走下去。
想要在陳燃手上留住一條命,她得是一顆有用並且能用的棋子。
在見到文士同之前,她得牢牢抓住自己這段隱晦的身世。
老淼會這樣說,一定是陳燃授意,文殊捂著眼,慢慢的讓自己平復下來。
哭到這個程度就夠了。
陳燃坐在一旁,指尖擰著袖扣,見她哭的通紅的鼻頭,微微皺眉:「敵人在暗你在明,既然這樣,就先回翰京吧。」
文殊有些遲疑的看他,欲言又止。
「怎麼?」
文書搖頭,發白的嘴角帶上一絲苦笑:「先生留我在這陳家養傷已經是沾了一身流言蜚語,我若真的跟著去了翰京,只怕先生往後又要被說些閑話了。」
他那雙寒川一般的眸子,帶上一絲不屑的笑意:「旁人說什麼,你很在意?」
她的聲音還帶著哭過後的鼻音,眼神卻很是清明,坦然道:「我倒不在意,他們無非就是猜我是會被先生養在外頭還是娶回家做個姨太太。」
這話說的露骨又直白,陳燃那雙微冷的眸子閃過訝異,他倒沒想過她會說出這話,又聽她道:「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海城多是早先的老家族,思想死板得很,男人可以日日流連春熙路,女子卻還要遵循舊禮,有點什麼不滿意就要被拉到長平河裡,去年劉茹投了河,是因為她丈夫納了姨太太,她表現得不大高興,夫家便指她善妒,沒有婦德,她也不知道反抗,就那麼傻乎乎的去了,白瞎了她在學院上了那麼多年學,不知學到哪兒去了。」
掛鐘滴答滴答的順著走,文殊面上微微一曬:「抱歉,同您說別處去了。」
她難得說這麼多話,陳燃也不惱,手中的雪茄翻來覆去的捏著,最後輕輕一掐斷成了兩截。
他一向有這個壞習慣。
文殊指尖一緊,以為自己太過刻意被他察覺,便道:「其實這樣傳我倒也不吃虧,旁人忌憚先生你,自然也不會虧待我,就像羅叔叔,這不上趕著就把文氏還給我了嗎。」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這麼一個內外皆亂的舊時代,一個女子想要獨善其身,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文殊失蹤的一個多月,說什麼的都有,畢竟茶餘飯後的閑話不過兩片嘴唇一張,人們談到興緻高漲處,自然是什麼生動獵奇便說什麼,這樣才好逗得眾人哈哈大笑,場上八卦的氛圍愈漸濃厚。
這些八卦傳聞陳燃是沒留意過的,畢竟這些日子北地紛亂不斷,他翰京北地兩處兼顧,算得是上「日理萬機」,所以在陳言的事情上,他是做好了換人了準備的。
若文殊不夠聽話,便殺了她,換一個聽話的上去。
畢竟文士同十幾年前走散的那個女兒,估計連他自己都不認不出來。
他視線對上她盈盈的眼眸,開口道:「季鳴說,你原也是打算去西歐的。」
文殊點頭:「昨天二少爺跟我說的時候,我確實有些心動。」
她垂下眸子,低聲道:「只是想了一夜,想清楚了。「
她搖頭:「我不會了,今天原是想和二少爺說的,沒想到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