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溯風冷冽，雪壓枝頭。

行人避過駛來的幾輛轎車，踩著雪一深一淺的往避雪處去。

車輛停下，等在宅門的傭人撐著傘上去，替主家遮住落下的冰雪。

「家主。」

黑色軍靴踩在白地上，下車的男人同那冬日雪一般，眉目蘊著寒意，目光遙遙落在一處，略停了一下。

女子坐在靠近門的地方，身上裹了一件純白的毛絨大裘，稚氣精緻的臉上帶著笑意，露出了四肢纖長白皙的指頭。

正沖他招手。

他陰沉的眉目微微一挑，許是因為徐康林的那批軍火有了著落，讓他心情大好，因著對她也和氣幾分，目色染上幾分笑意，抬步就朝她而去。

走的近了，才聽到她那恍若清鈴的聲音，正壓低了對著旁的人道：「陳先生今日穿這一身，像不像前日看的那本畫本里，迷倒眾生的軍閥少爺？」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他走的快，聽力又好，這話大刺刺的落到耳朵里，不知怎的讓他想起浪蕩公子嬉皮笑臉的說一句：「你看這位姑娘，像不像那畫本里傾國傾城，迷倒眾生的小仙子？」

怎麼聽，都有幾分調戲的味道。

他腳步略微一頓，眉頭都還沒皺起來，就聽到她聲音軟糯道：「陳先生，你回來啦。」

她眉目漾著笑，彷彿見到他很是高興的樣子，陳燃便也不與她計較了，還親手過去接過輪椅的把手：「傷如何了？」

「還成，這幾天有些發癢。」

「那是長肉了，別碰。」

她點頭：「沒碰，忍著呢。」

她倆一言接一語，旁人半句都不敢插進去，只安靜的站在一旁，還是文殊看見了張景，先笑著沖他開口：「張景大哥，好久不見。」

張景忙上前一步，笑意恰到好處：「文小姐好。」

說完又退了下去。

文殊也只是同他打個招呼，話題又轉到她新帶回來的兩個小乞兒身上，漳江樟靈一直垂頭站著，此時聽見文殊喊他們，便走到近前來跪了下去。

陳燃的聲音淡淡：「喜歡便收著吧。」

彼時張景已經向他過這事，說的時候也已經查清楚，就是亂世中的兩個尋常乞丐。

她覺得可憐，收便收了。

上一趟走的時候，誰都沒想過會遇到那樣的事情，郭嫂和小桃已經跟著先到翰京了，這一次來接她，郭嫂和小桃也一併來了，文殊很是高興的同兩人說了好一會話，這期間文殊將一直站在一旁的樟靈拉過來。

樟靈的臉毀的厲害，文殊便找了遮眼給她帶著，一個小姑娘帶著一條黑色的斜遮眼，畏畏縮縮的連頭都不敢抬，文殊便拉著她的手一步一步的鼓勵她：「這是郭嫂，郭嫂做飯可好吃了，燉湯也好喝。」

樟靈說不了話，只能局促不安的朝郭嫂比劃，文殊道：「她跟你問好，是吧樟靈。」

樟靈抬頭瞟了一眼，點了點頭。

郭嫂點頭：「好，好。」

張景站在陳燃身後，望著笑意妍妍的文殊，心中有些驚訝，覺得她與從前似乎有什麼不同，又說不上來有什麼不一樣，轉頭去看家主，卻又見他執著杯盞，目光幽幽的落在前頭。

文殊的身上。

這目光，也讓他覺得有那麼幾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