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愛尼茲堡號
「古神……」
「……的低語」
傳送已然結束。
祝小火和老周努力消化著震驚和駭然的情緒。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什麼是克蘇魯?
詭異,邪惡,扭曲。
無法理解,無法交流,強大無比。
平日里看看小說,什麼道詭異仙,什麼詭秘之主,那看到精彩處自然興奮難耐,忍不住以身代主角。
但這是親身面對。
何況在這種地方遇到,他們要考慮的更多。
哪怕他們只是剛滿18,或者不滿18的剛剛成年的小孩。
如果我被影響了,這影響會不會傳到現實世界?
如果我被佔據了,瘋狂是不是由我開始。
祝小火甚至開始想象現實世界全是坐忘道的畫面。
到時候一覺醒來。
老爸無聲地站在他面前。
撕拉一下撕下自己的麵皮,露出一個方方正正的麻將牌。
「你好,我是紅中。」
太淦了。
但不管怎樣,他們還是得先度過目前的困境。
能不被污染就不被污染,能不死就不死。
與其考慮身後之事,不如先考慮如何活下去。
照在臉上的是清冷的月光。
老周和祝小火正站在一艘郵輪的甲板上。
祝小火試了試。
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好像這具身體沒有和腦袋連在一起一樣。
此時,系統的聲音傳了過來。
「叮,請注意,由於冒險者在進行序章時為組隊狀態,自動分配最高難度秘境《序章:古神的低語》。」
「叮,系統提示,本遊戲由地下城與秘境兩部分組成。每通關三層地下城,必須完成一次秘境,否則生命層次無法進化。」
「叮,由於秘境與地下城屬於不同系統,危險程度難以判斷,故初始贈送復活幣一枚。」
「叮,接下來開始內容講解。」
「古神施加的影響不是難以發現的,自從第一本克系小說面世,眾多富有才華的創作者被詭秘的存在借用手中的筆描畫了古神的一部分。」
「祂們或許從很久以前就在這個世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或許剛剛才發現這個世界的存在。不過不論如何,古神的目光投向了這片無神的廢土。」
「在21世紀大西洋的一艘貨輪上,某位存在擁有了他的第一個信徒。」
「主線任務:存活7天,並保持目前的信仰。
友情提示:秘境開始后,時間流速與冒險者本體所在世界時間流逝比例調整為365:1。
友情提示:請冒險者注意生命安全。」
系統的播報聲完畢,祝小火發現自己的腦子又與身體連接了起來。
「你個小東西,剛剛怎麼不堅持堅持呢?」
祝小火嘟嘟囔囔的。
老周不解地望了過來,心想沙口不愧是沙口,面對古神還面不改色。
「老周,你怎麼看?」
「我覺得,咱倆跑路吧?」
「……」
祝小火無語的看著他。
「不是,我是認真的。這個遊戲和我們熟知的動輒抹殺的主神空間和系統不一樣。他給了我們明確的指示,保持信仰,存活七天,但是沒有失敗懲罰,所以真正的危險不在於系統,在於我們自身的經歷和選擇。」
老周細緻的給祝小火分析。
「首先,
這是個新手序章秘境,哪怕難度再高,聯繫之前的新手教程來看,系統的目的也不會是什麼弱肉強食,何況我們還拿到了復活幣。」
「啊對對對。」
「其次,就算我們去海上,哪怕存活七天看起來很簡單,但對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都不會是簡單的事,所以如果選擇跑路的話,關鍵點就在於存活。按照遊戲的尿性來看,是必須實打實海上求生存活24*7個小時,不要妄想會有路過的船正好在這條航線上。」
「啊對對對。」
「如果我們留在船上,按照往常小說中的經驗,這種信仰只要真正落地了,想要傳播太簡單了。我估計如果一切順利,到了第七天,真正沒有被污染的就只剩我們倆了。」
「太有道理了!不愧是老周!這番分析簡直是出人意料,拍案叫絕,洗耳恭聽!」
祝小火啪啪啪鼓掌,周圍的人都被吸引著側目。
「那我們該選那一條呢?」
「跑路吧?」
「跑!但是我們首先要有條船。」
於是甲板上眾多外國小夥伴就看見兩人擱這竊竊私語起來。
郵輪的船體結構很複雜,很快,一晚過去了,除了客區被他們摸了個遍,兩人沒有任何進展。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祝小火伸著懶腰來到甲板上,欣賞難得的海上日出。
為了看到這幅美景,他昨天刻意睡得很早。
一位身穿白色襯衫,配著西褲,腰間纏著一條看起來就家財萬貫的皮帶,帥得很萊昂納多的歪果朋友走了過來,向祝小火搭話。
「泥嚎,奶自中過的胖友。」
他的普通話很不包準,是經典的美式中文。
「Hello,myfriend.(你好,我的朋友)」
「wewanttothieftheboat,canuhelpme(我們想小偷那艘船,你能幫助我們嗎?)?」
祝小火極其淡定地以一種近乎得道的語氣說出了這兩句話。
果不其然,歪果朋友和剛剛從船艙出來,頂著兩個黑眼圈的老周都石化了。
這是哪裡來的克蘇魯英文。
老周有點懷疑人生,心說我們不是要避開邪魔嗎,我怎麼尋思你就是那個唯一的克蘇魯信徒呢?
有內鬼!終止交易!
老周心說不會英文可以不說啊,人家明明有點中文功底的,你操著一口民工腔算怎麼一回事呢。
歪果朋友此時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深深地看了祝小火一眼。
老周捋了捋思緒,上前擠開祝小火和小萊昂納多交流了起來。
好傢夥!
大佐腔!
祝小火斜了老周一眼,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早就要你少看點動漫,咋兩大哥不笑二哥,誰怕誰。
老周大概是聽出了冷哼的意味,咬牙切齒的捏緊了拳頭。
雖然老周說起英語來也是磕磕絆絆的,但是好歹辭彙量還是比祝小火高得多。
經過一番解釋之後,小萊昂納多終於搞清楚了目前的狀況,他剛剛甚至以為碰上了海盜,就準備報警了。
雖然現在愛尼茲堡號航行在公海上,但是附近仍舊有值得信任的海警。
這兩個華裔不是想劫持整艘郵輪,是想偷一隻救生艇,玩海上生存漂流的把戲。
想到這裡,小萊昂納多有些好笑,這個英語蹩腳的華裔為什麼會告訴他呢?難不成是尋求他的幫助?可是憑什麼?
於是他問出了口。
「為什麼你們要告訴我?」
老周沒有回答,他緊張地看著祝小火,如果答不好,最壞的情況是他們將會被監禁在船艙里,受到船員的看守,直至時間結束,被毫無還手之力的污染。
祝小火依舊很淡然,甚至有些奇怪於小萊昂納多的反應。
「你很帥。」
「在我的印象里,帥到這種程度,也不是什麼常見的事情。」
「既然你很帥,遇到很帥的事,自然會去做。」
你說的好有道理!
老周目瞪口呆,覺得無法反駁,一句一句認真翻譯了過去。
小萊昂納多很是不習慣他的表述,但他確實也沒有聽過有人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於是他覺得很有趣。
同時他也知道,這條航線上經常有船隻來來往往,最近的一班大概就在七天後,這是個相對危險又安全的時間。
「好吧,朋友,你說服了我。」
他回顧過往的記憶,確實從未遇到過這麼奇怪又理所當然,愚蠢又無所畏懼,理智又異想天開的事。
人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這種保護機制對內,也對外。
大多數人瘋狂的基礎,都在於盡量不會影響到社會運轉,也就是與他人無關。
諸如極限運動等等。
當然,什麼午夜醉酒飆車,那是腦癱行為。
小萊昂納多意識到,祝小火和周黎的行為是站在法律的邊緣試探,但又確實不會影響到他人的瘋狂行為。
而且,在船員們的喝罵聲中,駕駛著救生艇駛入茫茫然的大海,同時高聲嘲笑著他們,對他們豎起中指。
聽起來確實有點帥,有點好玩。
「還沒有請教你們的名字?」
老周想了想歪果仁的稱呼習慣。
「你可以叫他hole(火),叫我chou(周)。」
「好的,朋友,我的名字是萊昂,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還真是萊昂啊……
萊昂向老周伸出了手,老周不露聲色地輕輕一握,面帶微笑。
萊昂離開了。
天色已經大亮,今天要離開愛尼茲堡號有點來不及,他們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
哪怕是漂流,也不是找死,淡水和食物,救生服和取暖設備,都需要時間來準備。
「你是怎麼做到的?」
老周用有點崇拜的目光看向祝小火。
「帥的人之間自有心靈感應,你不懂。」
祝小火望著天際線,盡顯逼王風範。
「……」
老周實在不知道該對這個賤人說些什麼。
下一秒。
「快來扶朕一把……朕腿軟……」
祝小火顫抖的聲音從風中飄過來。
「呼,幸好這個歪果仁不懂中國網文界的神秘力量『理所當然體』,不然我們就危險了。」
老周幽怨的看著他。
「你真的太冒險了。」
「沒辦法,我不是瘋不覺,也不是楚軒,哪怕任何一本書的主角也比我強得多,我們這樣下去是找不到辦法破局的。-」
「萊昂走過來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他住在特等艙,肯定很有錢,而一般而言,錢是破局最明了清楚的辦法。」
祝小火注視著老周的眼睛,他知道老周心裡一定有恐懼和埋怨。
但是他來不及和他商量。
老周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很擅長挖掘和分析,可以把規則吃透。
於是便不敢逾越規則。
那麼,就只能由我來。祝小火心想。
老周嘆了口氣,也鬆了一口氣。
一隻海鷗從遙遠的天空注視著這艘巨大的郵輪,在它的眼裡,與一望無際的大海相比,愛尼茲堡號仍舊是不起眼的一片小小島礁。
它似乎想起以往在這種島礁上可以搞到麵包屑和炸薯條。
哦!是的!炸薯條!
活著就是為了整點薯條。
於是它向著愛尼茲堡號飛去,沒有太在意船上正注視它的某個不起眼的小黑點。
它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癢,一條像是寄生蟲一樣的小小觸鬚從它眼眶裡伸出,又受驚般縮了回去。
下一刻,它的頭顱毫無徵兆的爆開。展開的翅膀無力垂落,直直向下墜去。
一條過路的鯊魚一口咬住這隻天下掉下來的餡餅,美美地享受了一頓早餐。
今天運氣真好!
它高興的想。
鮮紅的血液在海水中暈開,不多時,就再沒了痕迹。
偉大的愛尼茲堡號毫不關心海上發生的愛恨情仇,依舊四平八穩的行駛著,向著既定的目的地,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