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選擇邁步向前
在恩卡直抒胸臆時,布萊恩一直在望著天花板。
「要死了嗎」意識逐漸模糊,血液逐漸冰冷。雖然做過思想準備,但真正面對死亡時才發現自己還是有點兒不甘。
一開始只是想接個外快順帶報恩罷了,為什麼非要與妖魔鬼怪打生打死。
自己在接過秦白那柄刀時到底在想些什麼?真被那傢伙兩句不知真假的話激起尚未死絕的中二之魂了?
大概只是因為一點可笑的好感,加一份不知所謂的感謝罷了。
童遙是迷茫的。他莫名其妙來到這這濃霧籠罩的世界,莫名其妙要沒日沒夜做個滑稽的小丑成為他人的笑料,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羈絆和回憶。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讓他找不到方向。
正因如此,在第一次遇到異常時,他茫然舉刀,徒留恐懼;而第二次遇到異常時,他措手不及,奪路狂奔。他總是在逃。
直到那一天。
秦白,呵,那個傻丫頭估計自己都不知道啊。正是在那個被黑暗籠罩的霧天,在那條燈火消逝的街道,她一如既往地端起槍口,瞄準異常,在救下了那個狼狽逃竄的傢伙同時,卻也一槍轟碎了他所有的恐懼與迷惘。
所以他重視秦白,哪怕「為了只屬於人類的未來而戰」這種話充斥著現代人看來無知的傲慢,他選擇尊重並相信;哪怕因此深陷棋局、堵上性命,他義無反顧。
童遙也是,布萊恩也是,他不否認自己是個偏執的瘋子,他在黑暗中漂流得太久了。只要抓住了一縷光,他就絕不撒手。
青黑色的拳頭落下,可在布萊恩眼中,自己腦袋炸開前的那一瞬竟如此漫長。周圍的空氣粘稠,他有種溺水的感覺。
「那麼你的選擇呢?」有人問。
有什麼東西被點亮了。
「我還不想退場。」
他選擇邁步向前。
於是迸發的靈能洶湧澎湃,紮根於靈魂的種子汲取著他咆哮的意志,勢不可擋地破土而出。布萊恩感覺力量如浪潮般他體內恣意奔騰,每一寸細胞都歡呼著奏起凱旋的樂章,以此迎接這副軀殼的新生。
一個嶄新的生命,它柔軟而堅強,這是布萊恩最直觀的感受。
他腦袋一歪,躲開了恩卡必殺的一拳,恐怖的力量洞穿地板。布萊恩趁機拔出腹部的利刃,狠狠一刀砍斷了魚人有力的臂膀,又抬起一腳踹向它的腹部,將其逼退。
青年在恩卡驚怒的眼光中踉蹌著起身,扯下一隻袖子權當繃帶纏在腰間,暫時止住了出血。
布萊恩知道自己在笑,但他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揚。雖然有點小雨,但今天總歸是不錯的一天,他明確了自己的人生方向,拿著一把好刀,又有一大筆錢即將進入腰包,在這種皆大歡喜的時刻怎能不宰一隻可愛的魚人助助興呢?
「第二回合,先生。」布萊恩握緊希拉,銳利的鋒芒直指前方,他感覺自己已經愛上了這把刀。
【警告,種子覺醒度突破30%】
......
秦白直到樓房內的激斗聲徹底消失才踏步進屋,她小心地繞過坍塌的碎石。在一地狼藉中找到跪在地上捂著肚子嘔吐的布萊恩,四周殘缺的肢體和內臟甩得到處都是。
「恭喜,沃倫小哥。」秦白拍了拍布萊恩的肩膀,將已經吐至虛脫的他仰面平放在空地上。女孩從那四次元長裙下取出一隻藥膏,將裡邊的白色糊狀物塗抹在布萊恩腹部那足以致命的貫穿傷口上,
「煉金部特製,對外傷最管用。不用擔心留疤問題,額......大概吧。」秦白饒有興緻地說著,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她將長裙撕成一根根布條,三下五除二把青年包成了個簡易的木乃伊。
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氣中,布萊恩將頭歪向另一邊,心中默念君子非禮勿視。
做完應急處理,秦白拍了拍腿上的灰站了起來。二樓已經在戰鬥的搏擊中不復存在,她尋找著每一塊可能造成污染擴散的血肉。
布萊恩看見她左手拎著一個黑袋子,右手拿個夾子,扎著丸子頭的腦袋一晃一晃,兩條大長腿又白......
呸,君子非禮勿視。
布萊恩乾脆閉上眼睛,向秦白彙報這場戰鬥的細節。直到一幕幕回憶浮現,他才真正有種劫後餘生的后怕:勞資怎麼這麼莽!但凡出一點差錯小爺早就去地府報道了,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地府做不做跨界生意。
「秦白,謝了。」他吐出一口氣,看著破了洞的屋頂喃喃自語。
「有什麼好謝的?」秦白笑呵呵的,手裡的夾子一夾一個準,像個滿地撿魚蝦的小螃蟹。
當然有很多啊傻瓜老大,比如說你救了我的命,比如說你請我吃的那個三明治,比如說你把希拉借給我,比如說......
「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秦白一怔,旋即加快了手上的工作。布萊恩沒有看到,她笑靨如花。
對了,還有一件事得干。布萊恩扭動身子,掙扎著坐起。秦白趕緊跑過來扶住了他。
「秦白,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他正視秦白那張精緻的臉龐,他能感到污染尚未清除,XP有待回復。
秦白也有些緊張,這貨怎麼突然正經,難道是......表白?
不行不行不行,秦白你要矜持啊,作為前輩你要體面地,不傷感情地拒絕他。
少年,我知道你已經被我的魅力折服,但是對不起,我已經將自己的一切獻給了一項偉大的事業,所以我們更適合做同事。對,就這樣。
「咳咳,你說吧。」秦白清了清嗓子,與布萊恩四目相對。
布萊恩深吸一口氣,猛地揮出早已蓄好力的拳頭,一記標準的友情破顏拳轟在秦白的正臉上,猝不及防的攻擊將她打翻在地。
「日你媽!這就是所謂的不會有什麼危險?加錢!」
神清氣爽。
......
幾天後,伊麗莎白大醫院,高級病房內。
「沃倫先生,」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病床前,看著手裡的資料,皺著眉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床上的布萊恩。
「在秦小姐和您的報告中,都提及您的腹部受創最為嚴重,魚人異常對您的頭部傷害並不明顯。可為什麼醫生診斷您的臉部神經受損嚴重,鼻樑骨,眉骨等多處骨折,血管腫脹,並伴隨輕微腦震蕩。是否有他人襲擊了您,請如實回答。」
「沒有,這都是我自己摔的,摔的。」布萊恩瓦聲瓦氣地回答,嘴巴和右眼是他頭上僅有的沒被紗布包裹的部位。
哈曼盯著他看了幾秒,彷彿是明白了什麼。他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這次感謝您的付出,才阻止了異常的危害。您的新人考核已經通過,機關很快會將身份證明和您的酬金送過來。」
「您的覺醒度第一次就突破了30%,這會對身體造成很大負荷。請安心養傷。醫療費用由機關統一報銷,不用擔心」
「好,好。」布萊恩眼角泛淚。酬金,報銷,多麼美麗的辭彙,這才是人與人之間的關懷啊。要不是雙手都被繃帶纏著,他必然要握住哈曼的手與他稱兄道弟。
「對了。」臨走之際,哈曼回頭看向布萊恩,有些促狹地笑了笑,「秦小姐很關心您的傷情,她說很快就會來看您的。呵呵,真是青春啊。」
「轟!」哈曼的話語宛如一枚導彈在布萊恩耳邊炸響,震得他頭腦發矇。「完了,芭比Q了。那個魔鬼!那個魔鬼會殺了我的!」布師傅微微顫抖,心中已存死志。明明當時氛圍那麼好,自己咋就那麼手欠。
「呦,什麼魔鬼呀?大~英~雄?」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布萊恩僵硬地一點一點抬頭,門口赫然是一身便裝的秦白。她倚在門上,雙手抱胸,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
「老大,啊——我錯了!」那一天,人類又想起了被支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