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爆裂天堂的戰車

一

「這個我不清楚，」塔西提撓撓腦袋，「資料上顯示，由於這個人太過兇悍，所以地牢的鑰匙是由翰波司令官親自掌握的。二十五年前基地發生嚴重的核污染事件之後，為了防止悲劇不再發生，翰波司令官下令包括他在內的所有接觸到污染源的人都不得離開地下基地。此後封存在基地裡面的人也不斷地通過無線電和外界聯繫，直到十八年前他們完全去世為止。但是從資料上看，我想這個叫做波特的人也許是封鎖在基地裡面唯一一個沒有受到核輻shè污染的人，不然的話，他是不會穿著防護服的。」

「那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裡？」南歌道，「照這麼說，他應當是關押在地牢里的，是誰放了他？」

「你問我我去問誰呢？」塔西提苦笑道，「不過，如我沒有料錯，想必是翰波司令官在去世之前下的命令。據格拉斯博士形容，翰波司令官是個面噁心善的人，想來他是知道基地徹底封閉了，這個傢伙再也逃不出去，便在自己去世之前把波特放了出來。」

「猜想的有道理，」南歌道，「只是這個人被關了四十年，居然還是如此兇悍，我們該怎麼辦？」

「殺了他！」塔西提冷冷一笑，「南歌，這個人的存在只會危害到卡拉鎮百姓的安全，如果讓他逃到地面上，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

「不要什麼可是！」塔西提道，「我身為格拉斯博士的繼承人、卡拉鎮的守衛者，我有責任下這個決定！南歌，就當他是你所追捕的那些怪物，幹掉他，我會通知勇士情報所如數付你賞金。」

南歌咬咬牙，再看雷達上顯示的圖像，緋的shè擊技術充分地發揮了出來，不知不覺已將這個叫做波特的傢伙逼到了牆邊。波特顯然也明白緋其實無意傷他，他站在那裡不動，緋也就停止了shè擊。從潛望鏡中，南歌看到他揮了揮手，轉身奔進了旁邊的一扇門內，反手關上了房門。

「他的運氣還不錯，」塔西提道，「但是他的運氣也就到此為止了。南歌，他一出來，你就立即消滅他！」

「你幹嗎非要置他於死地？」卡藍忍不住插嘴道，「這個人最少也有六、七十歲以上了，就算是出去了還能做些什麼？」

「你想得太簡單了，卡藍。」南歌嘆了口氣，「塔西提的心情可以理解。這個叫做波特的人心中充滿了無處散發的怨恨，他絕對是不甘心深埋在地下等死，所以想方設法要逃出去。如果不是我們駕駛著戰車攔住了他的去路，相信現在他已經站在了地面之上。你想想看，山火怎麼可能引起剛才的爆炸？那隻能是波特安放的炸藥起到的作用！」

大家都不說話了，靜靜地等待著，看波特是否還出來。這期間南歌和緋打了個招呼，要她對波特不再手下留情。十多分鐘后，南歌他們所面對的大門驟然打開，卻不見波特出來。幾乎與此同時，左右兩側的都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不等南歌開口，卡藍迅速將戰車後退，卻已晚了一步，右側敵人發shè的導彈從戰車前面飛過，左側敵人發shè的導彈卻已擊中了戰車！隨著震耳yù聾的爆炸聲，除了駕駛坐上系著安全帶的卡藍坐得穩穩的，南歌和塔西提都被甩倒在地。南歌迅速跳了起來，扶扶嘴邊的話筒：「緋，你怎麼樣？」

耳麥里立時傳來了緋的聲音：「我沒事，只是頭被撞了一下，幸好防護頭盔質量不錯。南歌，我們左右各有一個反坦克士兵。」

「看到了，」南歌道，「我把他們打掉。」

塔西提坐在地上，看著南歌迅速cāo縱180毫米高炮瞄準了敵人，按下了shè擊鍵，戰車車體為之一振，跟著揚聲器里傳來了緋的聲音：「很好，左側的敵人已經消滅了。」戰車迅速迴轉，快速移動中南歌藉助雷達鎖定了目標，連續兩發炮彈，將右側的敵人轟成了碎片。

「南歌，」緋觀察著四周，「他們不是生物，是機器人。」

「卡藍，」南歌道，「報告戰車情況。」

「左舷中彈，彈著點正是戰車防護比較薄弱的地方，」卡藍道，「幸好只是破壞了那裡的反應裝甲，若是再中一彈，我們都要玩完了。」

「我們的運氣還不錯，」南歌點點頭，「卡藍，把戰車開進波特躲進去的房間里，把他逼出來！」

卡藍應了一聲，拉動cāo縱桿，戰車轉過頭來，猶如脫韁的野馬，一下子撞破牆體，衝進了房間裡面。但是燈火通明的房間裡面，除了一些桌椅板凳，什麼也沒有。

「這些房間是相通的，」南歌觀察著四周，「他有可能從其他房間溜走了，快，把戰車開出去！」

戰車就地打了個轉，沖了出去，果然看到廣闊的地下大廳裡面，那個穿著臃腫不堪的防護服的波特正拚命奔跑著。聽到背後戰車行進的馬達聲，他大叫一聲，轉身扣動了扳機，手中的噴火器shè出了長長的火焰。

沒有用，戰車離的太遠。

緋有些憐憫地看著面前這個敵人，把右手食指放在了雷神的扳機之上，十字形的準星微微顫動，對準了波特的胸口。

噴火器的火焰消失了，一縷黑煙自噴火口慢慢飄起。波特發狂似地連連扣動扳機，但是，不知道是出了故障，還是燃料用完了，總之，噴火器已經shè不出火焰了。準星中的波特愣愣地站了一會，突然從背上取下噴火器，用力摔在地上，雙手舉向空中，大張的口中發出了狼嚎似地悲鳴。這突如其來的情景讓大家為止一怔，緋不由得鬆開了食指，卻見波特一面狂吼，一面雙手撕扯，過不多時，他便如初生嬰兒般全身**。準星中顯現的，是一個老人過於發白鬆弛的皮膚，蒼白的鬚髮紛亂虯結，迷離的雙眼大而無神。

「他瘋了嗎？」南歌震驚了。

「他的確是瘋了，」塔西提把頭靠向南歌，「真是個可憐的人，快點，讓緋殺了他。」

「你也瘋了嗎？」緋的聲音傳了過來，「塔西提，你居然要我殺掉一個手無寸鐵又失去反抗之力的人？」

二

「我絕對正常，」塔西提嘆了口氣道，「緋，你沒有注意到事情的發展嗎？波特脫去了防護服，以他的年齡和身體，受到這裡的輻shè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你想過沒有？你殺了他只會是給他解脫痛苦。」

「在這種情形下我怎麼可能下手？」緋的聲音有些變形了，「塔西提，我是個戰士，不是個屠夫，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緋……」

南歌剛吐出了一個字，戰車的外面，突然又傳來了波特的喊聲，南歌從潛望鏡里看去，波特身體有些發抖，卻還是站得很穩。

「我zìyóu了！」波特的聲音充滿了狂喜的sè彩，「我zìyóu了！」隨著連續不斷的呼喊聲，這個全身**的人揮舞著雙臂，奔向炸裂的基地出口。

「天哪，」塔西提震驚了，「南歌，快動手殺了他！快！」

「可是……」

「你還猶豫什麼！」塔西提幾乎是在吼叫，「不要忘記十八年前拉多鎮的黑蟻之疫！這個叫做波特的傢伙脫去了防護服，已經感染了核輻shè污染的他如果不趁現在除掉，他將成為卡拉鎮的災難之源！」

「緋，」南歌低聲道，「你動手吧……」

「這太殘忍了，」緋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我……下不了手啊。」

塔西提推開南歌，從潛望鏡里，可以看到波特離洞口還有不到二十米的路程，他咬了咬牙，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南歌的脖子上，大聲道：「卡藍，立即命令緋殺了波特，不然我殺了南歌！」

正在駕駛戰車的卡藍回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大聲道：「塔西提先生，你冷靜一點！」

「我怎麼可能冷靜！」塔西提的臉上顯出了苦笑，「殺了波特，我會給你們卡拉鎮能夠付出的最大金額的賞金，不然的話，你們就替南歌收屍唄。」

「緋姐！」卡藍喊了一聲。

緋沒有回答，但是雷神shè擊的聲音響了起來，波特的喊聲頓時嘎然而止。塔西提放下匕首，推開南歌，把眼睛貼上了潛望鏡。明亮的燈光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瘋狂的老人**地趴在地上，背上一片血紅，他伸出的手臂指向敞開的洞口，他死亡的地方，離他追求的zìyóu只有將近一米的距離。

戰車停住了，再沒有人說話。南歌伸手按住脖頸，有血絲從他五指間滲了出來。緋從炮塔上走下來，帶著一臉的疲倦，頹然坐在南歌身邊。

「你沒事吧？」緋說，「南歌，我給你包紮一下。」

「不礙事，」南歌低聲道，「只是破了點皮。」

「塔西提！」緋伸手揪住塔西提的胸口衣服，「看看你做了什麼？居然用南歌來脅迫我們殺掉那個手無寸鐵的老人！」

「緋，」塔西提淡淡一笑，「現實的確殘酷，我承認我不該逼迫你們做出選擇，你若就此不認我這個老朋友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我絕對沒有做錯！」

「現實……」緋推開了他，「也許你是對的，卻要我承擔這份不安。」

「我只能說聲抱歉了，」塔西提道，「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我不能讓那個人逃出基地，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算了，緋。」南歌道，「為我包紮傷口吧，不要多想了。」

「老大，」卡藍道，「下一步我們怎麼做？」

「聽聽塔西提的，」南歌道，「他是主人，一切由他安排。」

緋從急救箱里取出繃帶和藥物，為南歌包紮了傷口。塔西提考慮了一下，提出要在取得了那枚鏡片之後，用炸藥將洞口炸塌封死，南歌同意了。他們的運氣還不錯，按照格拉斯博士事先提示的目標，穿著防護服走下戰車的卡藍和塔西提順利地從第二層的實驗室里取到了那枚放置在保險箱內的鏡片。出於安全的考慮，卡藍和塔西提不再進入戰車艙內，而是直接坐在了戰車的頂部。炸藥是在第三層的儲藏室內找到的，但是所剩無幾了，看來波特使用的也不少。卡藍和塔西提將剩下的兩箱炸藥搬上戰車，南歌轉過車頭，向地面開去。

二十分鐘后，南歌的耳麥中，傳來了卡藍的聲音。

「老大，」卡藍道，「炸藥都裝好了。」

「引爆裝置呢？」南歌問道。

「用的是塔西提帶來的遙控設施，」卡藍道，「塔西提說，二百米之內絕對安全。」

「很好，」南歌道，「你們坐上戰車吧，在合適的位置引爆它。」

兩個白sè的臃腫身影上了戰車頂端，南歌穩穩地駕駛著戰車，離開了洞口，算計著到了合適的位置，南歌停下了戰車。從潛望鏡中遠遠望去，那座在夜sè中透著白sè亮光的洞口，看起來相當詭異。三分鐘后，洞口處驟然閃現出耀眼的光芒，跟著便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十秒鐘后，一切又歸於平靜。

南歌重新發動起戰車，開到了爆炸的地點。戰車前燈的照耀下，洞口已經不見了，代之的是一個很大的凹坑，看來炸藥的位置選得不錯。

「我們回去吧……」南歌說。

大家都同意了。在戰車開到卡拉鎮的時候，緋提著放在鎮子外面的水龍頭認真沖刷了卡藍和塔西提身上的防護服之後，這兩個人才從那厚厚的衣服里鑽出來，進入了鎮子。南歌從戰車上走下來，看看夜空，再看看在卡拉鎮門口等待著的老老少少，心中一片安詳。

蕭羽鎮長走了過來：「南歌，你們辛苦了。」

「你們也是，」南歌道，「半夜了還在這裡守候。」

蕭羽鎮長握住南歌的手，用力搖了搖，拉著他朝鎮子裡面走。幾個熱心的鎮民也拉著卡藍和塔西提朝鎮子裡面走。緋把手中的水龍頭交給身邊的一個年輕人，要他幫助沖洗一下戰車，自己則加快了腳步，跟在南歌和鎮長的後面。

三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鎮長向大家揮著手臂，「沒事了，沒事了。」

鎮民們慢慢散開了，蕭雨先生和南歌他們一起來到了南歌下榻的旅館，塔西提則帶著那枚鏡片和激光炮連夜趕回了研究所。在南歌居住的房間里，南歌簡要地向蕭雨先生介紹了在那個重見天rì的基地中發生的一切。

「謝謝你們所做的一切，」蕭雨先生道，「那麼，你們休息吧，忙忙碌碌了這麼久，真是辛苦了。明天一早我就派人把那個凹坑填平。」

蕭雨先生走了。南歌脫了外衣，躺在床上，回想著剛剛經歷的一切，怎麼也閉不上眼睛。側耳聽聽左邊隔壁，緋的房間里沒有任何動靜，而右邊卡藍的房間裡面卻是鼾聲如雷。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似乎緋住的那個房間的大門輕微地響了一下，這聲音雖然極其低微，落在大睜著雙眼的南歌耳中卻是極其真切。難道說，又有人到緋的房間裡面偷東西了嗎？南歌立即赤著腳下了床鋪，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用最輕微的動作打開了房門。探頭向外看，旅店長廊那昏暗的的燈光下，緋身著一身輕盈的白衣，正細步走向遠處。這麼晚了，她會去哪裡呢？南歌心中湧起了無限的好奇，踮起腳尖，悄悄地跟在緋的後面。

旅店的後面，是一個幽靜的小院，白天南歌也曾來過的。院子的zhōngyāng，散亂地放著一些桌椅，牆邊種著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夜晚的風中，有暗暗的幽香飄來。緋隨意揀了一把椅子坐下，仰面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南歌半蹲在院子的入口，一時之間，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麼，只是靜靜地望著夜sè中緋那略顯模糊的背影。

「南歌，」緋頭也不回，輕聲道，「你怎麼還不睡啊？」

「你不是也一樣嗎？」她竟然早就知道我在身後！這讓南歌不免有點羞愧，「睡不著了，出來走走。」

緋拍拍身邊的一把椅子：「坐吧。」

南歌也不客氣，走過去坐了下來：「你怎麼知道我在你身後的？」

「這不過是一個戰士的本能罷了，」緋淡淡一笑，「你的腳步雖然放得很輕，但是呼吸聲很重。」

南歌尷尬地一笑，幸好夜sè之中，緋看不到他的臉sè：「你還在想那個波特的事情？」

「很無奈，」緋嘆了一口氣，「但是過去了，也就不想了，我在想那個叫做比米的孩子。」

「想他？」南歌有些不解，「這個孩子已就被判處嚴加看管了，相信不會對卡拉鎮造成什麼危害了。」

「這其實更危險，」緋轉頭看著南歌，「要知道我也曾是個孤兒，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態。對於一個在歧視目光下長大的孩子來說，他有著超乎常人的逆反心理，一旦所有的不滿在一定時候如洪水般爆發，他所造成危害絕不是簡單地放幾把小火了事。」

「那要怎麼辦？」南歌道，「難道說就象是對待波特那樣，把危險提前扼殺於苗頭？」

「南歌，」緋的聲音中透出些不快，「不要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啊，」南歌頑皮地一笑，「但是對於這個孩子，我覺得我們是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去幫助他，畢竟，這是拉多鎮的私事，我們也不是能夠有足夠的時間坐下來教育他的教師。現在我們對他再好，說的話他再願意聽，一旦有小孩子欺負他，他又會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這一點我也考慮到了，」緋輕聲道，「所以我由我們想收養他。」

「開什麼玩笑？」南歌吃了一驚，「緋，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你要是這麼想做媽媽，我們這就解甲歸田結婚去，滿足你的願望。」

「我在跟你談正經事呢！」緋有些生氣了，「南歌，你在胡扯些什麼？」

「我也在跟你談正經事呢，」南歌笑道，「緋，我們是賞金獵人啊，帶著一個孩子走南闖北，這不是開玩笑嗎？再說，他叫我爸爸我還樂意，叫你媽媽我可不贊成，那不把你喊老了？」

「貧嘴！」緋曲起中指，在南歌頭上輕輕敲了一下，「想占我的便宜啊，你這傢伙。」

南歌笑了：「緋，你想過將來嗎？」

「沒有，」緋說，「我也懶得去想，沒有家庭的生活是不完美的，但是現在的動蕩生活是根本沒法去想的，除非這一切結束了……」

「必須打倒諾亞，」南歌輕嘆，「如果沒有怪物襲擊人類，也許我們會真的清閑下來。」

「那一天……」緋微微搖頭，「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算了，不想這個了，」南歌道，「對於比米這個孩子，緋，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把他帶離現在的環境，」緋說，「重新給他一個家……比如說，讓他跟著南瓜叔叔……做南瓜叔叔的義子，應該沒有孩子欺負他了吧？」

「這個……虧你想的出來，」南歌道，「你認為我老爸會同意？」

「我想他會同意的，」緋笑道，「他老人家是個面冷心熱的人，這一點，我看得很准。當然要辦成這件事，離不了你的支持。」

「那我就試試吧，」南歌咧嘴一笑，「你的要求我怎能不支持呢？」

「那就對了，」緋站起身，向南歌伸出右手，「解決了一件心事，今天夜裡也會睡得安穩。走吧，太晚了。」

南歌握住她的手，藉助她一拉的力道站了起來，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甜蜜。兩個人並肩回到了下榻的房間。緋推開房門，向南歌道了聲晚安，正要走進去，南歌伸手攔住了房門。

「緋，」南歌低聲說，「我有一句話，在心裡放了很久，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緋抬起頭，看著南歌英俊的面孔，昏暗的燈光下，這張臉上那認真的表情，是她自認識南歌以來的第一次出現。

「你說吧，」緋輕聲道，「我聽著呢。」

四

「我們每天都是在戰鬥中過著動蕩不安的生活，」南歌聲音有些憂傷，「如果那一天出現了什麼意外……假如說，我不在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幹嗎說這種話？」緋伸手掩住南歌的嘴巴，「生命是父母給的，但卻是自己最寶貴的財富。如果失去了生命，那麼，即使過去擁有再多的快樂，也只能成為自己身邊親人、朋友心中不愉快的回憶。正如你把鑲有母親照片的護身符永遠帶在身上一樣，我的心中也有著對我的哥哥磨滅不去的記憶。但是，那都是過去式了，我不會放棄眼前的幸福。不管我們在今後的戰鬥中受多大苦、遭多大罪，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一定會把你帶到明奇博士那裡去。我不會讓你成為我記憶中的影子，我要你實實在在的在我身邊。」

南歌心cháo澎湃，輕輕吻了一下緋的掌心。緋的右手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立刻縮了回去。南歌向前一步，把緋攬在了懷裡。

「記住你的承諾，」南歌感受到緋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緋，不要離開我。」

「我知道。」緋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咣當！」

不知何處傳來了重重的撞擊聲，接著響起了一個熟悉的大嗓門，這聲音使得南歌和緋緊擁的身體立刻分開。緋轉身進了房門，南歌回過頭，便看到旅店長廊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老爸！」南歌歡叫一聲，縱身撲到了父親的懷裡，親昵地用腦袋頂著父親的胸脯，「你怎麼來了？」

「還有我呢，」父親的背後閃出了姐姐嬌小的身影，「光想爸爸不想姐姐了嗎？」

南瓜大叔雙手插在南歌腋下，用力把他舉在空中，借著那昏暗的燈光，端詳著兒子的面孔：「南歌，你瘦了……」

「我不是瘦了，」南歌掙扎著，「我現在是更強壯，一點多餘的脂肪也沒有了。老爸，放我下來。」

父親輕輕把他放下來：「是啊，我的小鬼頭變成大人了，真是好樣的，老爸真為你高興。」

「老爸，姐，」南歌望望父親又望望姐姐，「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你不知道嗎？」父親指指外面，「這一場猛烈的山火無形中打通了拉多鎮與卡拉鎮的通道！」

山火？通道？

南歌把父親和姐姐請進自己下榻的房間，聽父親--了，他的心中仍是感到不可思議。原來，南歌的家鄉拉多鎮和卡拉鎮只是一山之隔，這一點，曾經到過卡拉鎮的南瓜大叔也知道。當年老人們嚴令禁止攀登的禁地，如今是填滿垃圾的山谷。今天下午，騰空的烈焰藉助風勢在秋天的山林中大肆侵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當山火終於被撲滅之後，跟著的大爆炸更是令拉多鎮上的居民為之震驚。這個神秘的山谷，隱藏著什麼秘密？應大家的要求，南瓜大叔駕駛著一輛舊戰車連夜試探著對這禁地山谷進行觀察。戰車小心翼翼地輾過那些燒得七零八落的爛木頭，坐在戰車上的南瓜大叔和南楠兒，藉助戰車明亮的燈光的指引，穿過這條狹長的山谷，來到了卡拉鎮。

「如果不是在鎮子外面看到你們的戰車，」父親說，「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就在這兒呢。」

「知道不知道其實無所謂，」南歌大大咧咧地說，「老爸，你看我的rì子過得不錯哦，你也不用cāo心。」

「好了好了，」父親的臉上露出了南歌熟悉的笑容，「我也不耽擱你休息了，什麼時候想老爸了就回家看看，現在離家更近了。南楠兒，我們走吧，鎮上的鄉親們還在等著我們的回話呢。」

父親帶著姐姐走了。

聽著戰車遠去的轟鳴聲，南歌的心中忽然有些許失落的感覺，但是，隨之而來的困意令他忘記了一切，他和衣到在床上，這一覺睡得分外香甜。早早醒來的緋做了安排，不讓任何人打攪他的美夢，於是當南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將近中午了。

草草地洗把臉，走出旅店的南歌，注意到鎮子裡面站著的基本上都是婦女和兒童，這是怎麼回事呢？南歌正感到納悶，蕭雨先生從附近的一個房間走了出來，看到南歌站在那裡發愣，立刻走了過來。

「南歌，」蕭雨先生說，「昨天累壞了吧？」

「還可以，」南歌打了個呵欠，「鎮子里怎麼看不到人啊。」

「大家都去幹活去了，」蕭雨先生道，「你們昨晚炸掉了基地的入口，使那裡變成了一個大坑，為了安全起見，我按照塔西提先生的意見，指派鎮上的男人全體出動，開山取土，將那個大坑徹底地掩埋在地下，同時也藉此徹底打通了與拉多鎮連接的通道。在這項大工程中，緋和卡藍開著的戰車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呢。」

「拉多鎮？」南歌自言自語道，「這麼說昨天夜裡看到老爸不是在做夢？那麼，我要立即回家去看看。」

午飯是在南歌家吃的。等緋和卡藍回來后，南歌立刻退了旅店的房間，向蕭雨先生做了道別，三個人兩輛戰車通過這新的通道順利地回到了拉多。

「還是家裡好啊，」南歌一邊埋頭吃飯一邊說，「有吃的有住的，一分錢都不用花，這感覺真是幸福。」

姐姐用筷子敲了一下南歌的腦袋：「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要是讓爸爸聽到了，他一準又要訓你了。」

姐姐的話音剛落，父親從外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臉上掛著喜sè。南楠兒指指餐桌，父親搖了搖頭，坐在一旁，看著南歌他們。這麼一來，三個夥伴的吃飯速度都大大加快了。

「好了，吃完了，」南瓜大叔以拳擊掌，臉上充滿笑意，「我現在告訴大家一個極好的消息，注意聽，不要激動。我剛剛從勇士情報所得到消息，帕特港有人在公開出售一輛戰車，我想這正是你們所需要的！」

三個夥伴都站了起來，南歌道：「這可真是好消息呢，老爸，那個人要多少錢才會賣？」

「多少錢不成問題，重要的是這輛戰車本身。」南瓜大叔把目光轉向緋，「我在勇士情報所的電腦上看到了這輛戰車的照片，緋兒，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輛戰車便是你哥哥的遺物，爆裂天堂兄弟所擁有的那輛戰車！」

五

「這怎麼可能？」緋異常吃驚，「大叔，據我所知，九年前的帕特港之戰中，我哥哥的戰車被摧毀了，怎麼可能又出現了？」

「你是親眼見到戰車被摧毀了？」南瓜大叔問道。

「那倒沒有，」緋陷入了回憶，「那個時候我還太小，沒有參加戰鬥。」

「據說那輛戰車是一個武器商人僱人從帕特港的深水中打撈出來的，」南瓜大叔說，「然後他從奧多鎮購置了相應的配件，把這輛戰車維修得跟新出廠的戰車沒有什麼區別，現在就在帕特港的某一座倉庫里展銷呢。」

「他要多少錢？」南歌插嘴問道。

「十萬，」南瓜大叔說，「他認為這輛戰車值這個價錢，所以一點也不讓步，據說這個價格嚇跑了前去詢問價格的奧多鎮鎮長卡查魯先生。」

「卡查魯也對這輛戰車感興趣？」緋皺皺眉頭，「大叔，這輛戰車展出幾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我明白了，」緋轉頭看著南歌，「南歌，我們手裡的錢夠不夠？」

「不知道，」南歌道，「小錢隨領隨花，不過還有些大的獎金存儲在勇士情報所沒有取出來。等一會我去計算一下。」

「那就拜託你了，南歌。」緋激動地說，「我不想讓這輛戰車落在別人的手裡。」

南歌點點頭。他非常明白緋的心情，但是目前他們的手裡有多少錢他也不太清楚，不過，他相信勇士情報所是不會算錯的。二十分鐘后，從勇士情報所回來的南歌，手裡捏著一張薄博的支票，那已是他加入賞金獵人這一行當以來的所有收入，共計是五萬七千元。很顯然，這個數字是遠遠不夠的。

「去掉我們吃、穿、住、行的費用，」南歌道，「就剩下這麼些了。」

「等一等，」緋想了起來，「卡拉鎮，我們消滅波特的時候，塔西提說過，只要我們殺了波特，他會給我們卡拉鎮能夠付出的最大金額的賞金。南歌，這個你問過他沒有？」

「緋，」南歌道，「那個是他情急之下說出來的話，作不得數的。」

「這我不管，」緋賭氣似地說，「你去問問他，做了這麼辛苦的工作，報酬總該拿一些吧。」

這倒也是。南歌當即向老爸道了聲再見，駕駛著戰車匆匆地走了，一個小時之後，滿面chūn風的他提著滿滿一兜子鈔票進了家門。

「緋，卡藍，」南歌把鈔票放在兩個朋友面前，「我們現在就去帕特港，把那輛戰車買回來。」

「錢夠了？」緋有些吃驚，「塔西提給了多少？」

「六萬！」南歌道，「不要再問了，戰車拿到手才是真理。」

這話也有道理。三個夥伴當即跟南瓜大叔和南楠兒道了聲再見，駕駛著戰車前往帕特港。還好，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晚上在波布鎮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為戰車加滿燃油之後繼續上路。再經過奧多鎮的時候，南歌他們並沒有進入鎮子，而是直接去了海邊的帕特港，這是緋的意見，她並不希望刺激卡查魯。以卡查魯的財力，一旦他要確定購買，有什麼不會到手的呢？

戰車到達帕特港的時候，太陽已到了頭頂。港口內冷冷清清，看不到有走動的人，大概是因為這個時候是午餐時分吧。聽到戰車馬達的聲音，從某些集裝箱改作的房子大門的罅隙中，偶爾會閃出一絲好奇的目光。找誰打聽消息呢？緋想了一下，要南歌在一座陳舊的灰黃sè集裝箱前停下戰車，然後她下了戰車，拉開那簡陋的木門。

雖然是中午了，集裝箱裡面卻顯得有些yīn暗。在這個被作為小房子的集裝箱里，四周散亂地放著一些傢具，當然，鍋碗瓢勺也在裡面。房間的正中，是一張一米見方的石頭桌子，三個男人圍桌而坐，正端著大碗猜拳喝酒，一盤花生，兩條烤魚，便是他們的下酒菜了。聽到緋拉門進來的聲音，三個人一起回過頭來，目光中頓時露出了驚喜。

「緋兒！」坐在最外面的那個大個子站了起來，「是你嗎？」

「是我，」緋順手拉把椅子坐下，「羅貝爾大哥，我回來了。」

大個子羅貝爾順手倒了一碗酒，遞到緋的手中。緋也不推辭，揚頭一飲而盡，「哈！」她重重地吐了口氣，把碗放在桌上，但覺得胸腹之間有滾滾熱流竄過，這感覺真是舒服。

「不愧是老大的妹妹，」羅貝爾贊道，「聽說你做了賞金獵人，我們都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呵呵，緋，我覺得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我為什麼要變？」緋反問道，「帕特港是我的家，我還是我，走到哪裡我都記得自己是帕特港長大的人。」

「亞斯大哥呢？」緋忽然想起了哥哥的鐵杆好友，「他現在住在哪裡？」

「他失蹤了，」羅貝爾的臉上顯出了迷惘，「上次你們來過之後他就失蹤了，誰也沒有見過他。」

「達不成目標便引退嗎？」緋嘆了口氣，「戰鬥了這麼多年，他也該休息休息了。」

「緋，」羅貝爾說，「你是為你哥哥的戰車來的嗎？」

「是的。」緋點點頭。

「它就放在D座樓，」羅貝爾說，「在這裡簡單地吃點飯吧，然後我們一起去看看。」

「這個就不必了，」緋站了起來，「我的搭檔就在外面，我們帶有乾糧，你們三位大哥先吃吧，吃好了出來找我。」

「好的，」羅貝爾順手從桌下提起一個盛滿酒的皮袋，遞到緋的手中，「用這個代我歡迎你的朋友們吧，前天我從奧多鎮灌的散酒，酒味是差了點，喝起來卻很帶勁！」

緋道了聲謝，提著酒袋出了集裝箱房子，南歌和卡藍正坐在戰車上聊天。看見他出來，卡藍大聲道：「緋姐，我們要不要出發？」

「不用急，」緋把酒袋拋給他，「中午了，先吃飯吧，等一會自然會有人帶我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