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 番外——容澈
今日殿中來客了。
「咯吱……」
沉重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已經過了許多年,除了千年前的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這是他的第三個客人。
千年前做了個虧本的買賣,至今想來他都覺得有些後悔。
「我這裡不做虧本的買賣,有所求必有所報。」
這裡的報可是「報酬」的報。
他垂著眸,眼睛由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手中的書卷,一隻手拿起案上的茶杯,輕輕珉了一口。
「我想找一個人……」
嘶啞的聲音響起,容澈的手微微一頓,瞳孔猛的一縮,緩緩放下手中的東西,微微抬眸,只見女子素白的衣裙已經被忘川中的怨靈扯得的撕碎,渾身鮮血,墨發凌亂,遍體鱗傷,他微微起身,疾步上前,抬手「你……你怎麼來了?」
月霞微微垂眸,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可緊握的雙手卻暴露了她的情緒。
一萬年了……
若不是她下凡去看望虞歡,或許她往後的千年萬年都要活在孤寂之中……
「一萬年了……容澈,你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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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見到月霞,其實不是在勾欄之地,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他偶然瞥見街上打著傘的姑娘,其實世上美貌的人並不少,可唯有她,就那樣闖進他的心中……
「殿下……」
聽著身邊人的話,他收回落在女子身上的目光,表情淡淡,看了看那人示意他繼續說。
「顧相如今與六皇子走的十分的近,屬下覺得,最近六皇子不太安分呀!」
顧相?
顧鏈!
這個人我是有些印象的,遙記在揚州城內,他還只是一個無人問津的書生,誰知道如今會成了皇帝眼中的紅人。
「容煜生性淡薄,無心朝政。可越是這樣的人,咱們越不能低估,如今暫且看著吧!」
「是……」
我並不喜歡流連勾欄之地,那日被人拖著來到百花樓,那是我第二次見到她,她少了幾分初見之時的清冷之色,多了幾分魅惑之情。
我不喜歡她這個樣子。
「一萬兩黃金……」
我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來,看著身邊之人的震驚,他視若無睹的走到女子身前,女子微微福身「見過公子……」
她的聲音十分嬌媚,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一襲透紗的紅衣,皓白的手腕上戴著一串鈴鐺,身形一動,便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握住女子的手,我能夠察覺到女子的抵觸,嘴角微微勾起,她的手很涼,不似常人那般溫熱。
「敢問姑娘名諱?」
「月霞」
此後,我便時常出沒煙花之地,旁人只道我是貪戀美色,可我從來都不在意旁人口中說些什麼,只是他們口中的「狐媚禍主」卻聽的有些刺耳。
「月霞,隨我回府吧!」
那是我第一次對她表明心意。
「殿下是在說笑嗎?奴家可是煙柳之人,離了這裡可就沒有家了。」
我能夠察覺出她的不願意,我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子,她的身上總有些淡淡的郁色,即使在笑,也會讓人覺得十分難以靠近。
記得那日,我告訴她,我要宴請一位貴客,她聽見此人的名字,琴弦一下子斷了。
我第一次見她如此失態,看著她指尖微微滴下的鮮血,我心疼不已,可知道她是為了旁人才如此失態的,心中又有些惱怒。
我能夠察覺出她極力隱藏的恨意,她在恨誰?
眼前這個女子讓他越發看不透了。
她的手總是很冷,不正常的冷……
「弟弟……」
那日,她偶然叫出的稱呼,讓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查不到她的身份,怪不得她聽見顧鏈的名字會如此反常,怪不得她會出現在縣衙門外。
這一切皆因為她是——李歡。
我的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惱怒她對自己的利用,而是……她的心中是否還愛著那個負心之人。
我宣來那日在公堂上的男子,仔細一看,其實他的眉宇之間倒與她有幾分相似。
「你想為你姐姐報仇嗎?」
「想……」
聽著男子脫口而出的話,我微微一笑,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
許是李姝將我提拔他的事情告訴了她,我能夠明顯感覺出她對自己態度的轉變,那日,她灌了自己很多酒,看著女子微醺的臉頰,我微微蹙眉。
她拉著我的衣袖,醉醺醺的將頭湊到我的肩上,輕輕道:「你想知道什麼今夜我都可以告訴你?」
「只有今夜過了可就沒了。」
我微微一愣,不知懷中的女子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
我愣了許久,問道:「你是李歡?」
「是」
明明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可在她親口承認的時候,我還是有些不舒服。
「你這些日子都在利用我?」
「是」
「你現在是人是鬼?」
女子抬起頭,醉醺醺的苦笑了一聲道:「已死之人,如今不過是殘魂一縷。」
「你是如何保持如今這幅樣子的?」
她指了指梳妝台上的銅鏡,「因為它。」
後來我才知道,那鏡子里住著一縷殘魂,唯有得到一千個真心奉獻的靈魂,它才可以得道超生,而月霞就是第一千個。
作為第一千個,她必須要永遠待在這個鏡子里,永生都無法出來,就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
「殿下,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昏暗的屋內,我擦拭著手中的劍,淡淡道「派人守著她,若奪宮失敗,務必護她周全……」
「屬下領命,必誓死相護……」
我微微闔眸,此局若輸,必死無疑。
我帶著軍隊,一路無阻的打進了皇宮,看著坐在九五至尊之位的男人,微微抬眸,「父皇,想不到吧!」
「你……為何是你?」
看著皇帝不可置信的樣子,我嘲諷一笑,「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奪位,我想要的,無非只是一個公道。」
皇帝身子一震「這些年,你終究還是恨我的……」
我揚起手中的劍,「無愛即無恨,只是……我要拿你這條命,給我母親殉葬。」
「錚……」
呼嘯而來的利刃打掉了我手中的劍,看著突然涌了進來的將士,我抬眸看著高高在上的男人,大笑道:「成王敗寇,你殺了我吧!」
顧鏈抬步走了進來,冷冷的望著我,「陛下,叛黨已肅清。」
「容澈……」
我耳邊突然響起女子的聲音,我以為是幻聽,直到她真實的出現在我的身側,我才反應過來,冷聲喝道:「你來這幹什麼?」
「顧鏈,你還記得我嗎?」
我緊緊的拽住女子的手腕,將她護在身後,他可以死,但是她不能。
「你……沒有死?」
「呵呵呵……」女子冷笑了一聲,身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走到了顧鏈面前,她的手中還握著那把沾了鮮血的劍柄,「很意外嗎?顧鏈,在我復生之際,我曾天真的以為你不會負我,你母親派人屠我李家滿門,一百二十多條人命,就那樣活生生的被你們給燒死了。」
「你位列百官之首,身邊嬌妻相伴,可我卻飽受寒冷,我從地獄而來,為得……就是取你顧家滿門。」
顧鏈眸光微閃,隱隱有淚,「歡兒,你殺了我的母親,屠了顧家滿門?」
「是,你們顧家的人都被我殺了,如今……只剩下你了。」
我微微垂眸,看著呼嘯而來的劍刃,我毫不猶豫的擋在了女子面前,我清晰的感覺到,女子的震驚,她就那樣把我抱在懷裡。
「你……為什麼?你明明知道那一劍傷不了我,你為什麼要擋在我面前,容澈到底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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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澈,我愛你……」
他上藥的手微微顫抖,闔眸一笑,「月霞,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容澈我尋了你一萬年,若不是雲落上神相告,或許我就見不到你了,都說前塵舊夢,可我忘不了,蝕骨的恨縱然難忘,但你更讓我忘不了,所以……容澈不要在離開我了。」
他微微抬眸,「我此生都不可能離開這個幽暗之地,你願意放棄外面的紅塵萬世,與我蝸居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為什麼不呢?能夠與相愛之人在一起,哪怕前面萬丈深淵,我也無怨無悔。」
容澈笑了,「那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了。」
此後的千萬年裡,他們將永永遠遠的在一起。
一萬年後……
虞歡看著晴空萬里的碧藍天空,微微一笑,或許這樣的日子才是最好的吧!
她曾見過容澈,容澈告訴她,天帝當年曾托他辦了一件事。
「虞歡,天帝以他畢生修為,將他所有的血脈精魂給了你,他這是在恕罪呀!」
「虞歡,我恨毒了那些傷你,辱你之人,我一一將他們鏟盡,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以命恕罪,換你永生無虞。」
「老闆娘,沒酒了……」
店內傳來客人的喊聲,虞歡轉眸看著那個忙碌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抬步走了進去,道:「美酒這就來了,各位別急。」
其中一個客人,倚在椅子上,吃著花生米,喊道:「老闆娘,除了美酒,還有故事呢?你上次的那個故事沒頭沒尾的,我們還等著你的下文呢?」
「哎哎……我家娘子可不是說書先生,那有你們這麼催文的。」
謝沅急匆匆的趕了下來,攬著虞歡的肩膀,輕聲笑道。
虞歡扭頭輕笑:「今日的故事,各位待聽我慢慢的講,別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