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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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表情一副很迷茫的樣子，顯然，她沒聽懂。
李辛毅一家不吃肉，所以桌上的菜，基本都是素的。
但李辛毅今天明明買回來兩斤肉的，只不過大嫂直接把它們扔進了垃圾桶。
關於肉的問題，李辛毅有特別的話語權，因為他在『鴻福食品貿易公司』上班。他的公司長年出售『紅豬』和『白羊』。
「我是故意買肉的，」李辛毅說，「我們假裝買肉，讓別人以為我們和大家一樣。」
「我們對世界抱有懷疑，但我們假裝什麼都沒察覺。我們不想被懷疑或注意到，我們想尋找這個世界的漏洞、真相，還有回到正常世界的辦法。」
李辛毅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他念道：「伍征牌拖拉機，別克轎車，這些詞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茉莉搖頭說。
「這兩個詞都是我抄下來的，」李辛毅說，「前一個是牲畜運輸車，后一個是計程車。為什麼車身上印著這樣的文字？我問過那些駕車的人，沒有人知道車身上為什麼印著那些字，也不知道含義是什麼。」
「還有，到處都掛著那種黑色的玻璃球，那些又是什麼？」
茉莉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迷惑了。李辛毅家人所說的這些，在她看來，都是世界上再正常不過的現象。
就像天上為什麼有雲，大地為什麼是平的，誰會去想這些啊？
茉莉想了想，說：「我們學校最近有個老師消失了。」
茉莉在一家本地的學校工作。
「那個男老師早晨出門上班，家人看著他走進小巷，可他再也沒出來。就莫名這麼消失了……
「他媽媽都哭得暈過去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全家人就平靜的買菜、燒飯，似乎悲傷全都不見了。到第三天，他家人就已經忘記了他。」
李辛毅疑惑的問道：「是忘記了，還是突然就不覺得難過了？」
茉莉說，「學校派人把那個老師的東西送回家，被他媽攆了出來。說他家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眾人面面相覷。
像這樣莫名消失的事件，在這地方是很常見的。消失沒有規律、隨機發生。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
甚至也沒有人會報警，因為它就像下雨一樣，已經成為了自然規律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辛毅決定今天幹掉胖老闆。
在李辛毅眼裡，胖老闆倒賣人畜，惡行累累，是最應該消失的那個人。
就算他殺掉胖子，別人也無法判斷，胖子究竟是出事了，還是突然就不見了。
所以，幹掉胖子后，李辛毅一點也不慌。
茉莉問道：「如果這些現象都是不正常的，你們會做什麼呢？」
「隱藏自己。」大哥說，「在我們搞清楚一切之前，家人的安全最重要。我們什麼也不會做。不引人注目，悄悄的觀察，就是我們的準則。」
一個字，就是『苟』。
叮噹突然用她那稚嫩的童聲問道：「茉莉姐姐，今天我們說的話，你不會說出去吧！」
「叮噹！」大哥輕輕呵斥了一下。小孩這麼對茉莉說話，有點不太禮貌。
但叮噹認真的說。「要是別人知道我們有這種想法，那全家就危險啦！」
「我不會說出去的！」茉莉連忙保證。
李辛毅帶著歉意看了茉莉一眼，「抱歉，讓你聽了很多奇怪的話。」
其實原本他的打算，
是讓茉莉對自己家人增進一點了解的。
可是沒想到，不知怎麼的，氣氛就搞得有點奇怪了。
大嫂開始打圓場，「茉莉第一次來，不要把人家胃口說沒了，我們還是吃飯吧。」
叮噹也用清脆的聲音說：「說了這麼久，我快餓死了！」
大嫂一邊勸著大家吃飯，一邊給茉莉盛了一碗湯。
湯是半素蘿蔔高湯，雖然裡面沒有肉，但是經過妙手烹飪，喝上去還是十分的香濃可口。
茉莉朝李辛毅笑了笑，「你的家人對我很信任，所以才會跟我說這些。我雖然不懂，但我尊重你們。」
看著茉莉毫無城府的笑容，李辛毅覺得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晚餐之後，天已經黑了。外面的路燈和月光，把鐵欄杆照亮了一邊。
李辛毅走到窗邊，朝外面望去。屋前是一條寬闊的街道，現在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道路兩旁是鄰居們的房子，很多溫暖的燈光亮著，看上去也沒有異樣。
茉莉和叮噹在客廳玩著，李辛毅向廚房走去。廚房裡，僕人老方正在洗著碗。
「方老伯，」李辛毅喊道。
從李辛毅有記憶起，老方就一直在這個家呆著。老方的氣質非常儒雅，做事井井有條，看上去像個知識分子，完全不像僕人。李辛毅總是以『方伯』來稱呼他。
老方一邊洗碗一邊說，「你進來幹嘛，這裡太熱，你快去涼快著。」
李辛毅不由分說，也拿起一個碗洗了起來。老方負責洗第一遍，李辛毅負責沖水。
「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老方看出了端倪。
「我想問問你，你的研究有什麼新發現沒有。」
老方默默的一直在做一項研究。但他的研究聽上去很荒謬，叫『在虛構中尋找真實』。研究的材料是小說。
老方認為，書里的世界，反而比眼前的世界更有真實性。所以他看小說的時候，經常會有新的發現。
最後一個碗洗完，老方擦了擦手，說，「有個東西給你看，到我房間來。」
兩人進了老方的房間，
這個房間是僕人房，在最偏僻的角落。房間也很小，但是一進門，就能感覺到某種異樣。
因為這根本不像是一個僕人的房間。
房間里四面都堆滿了書。桌子上有厚厚的紙筆，牆壁上還貼滿了紙，紙上寫著字，不同的內容用各種顏色的線連接起來。活脫脫是個學者搞研究的密室，
「我最近讀了兩本有趣的書，給你看看相關的內容。」
老方說著，從書堆中撿起一本。
本地人是不看書的。不僅不看書，還覺得看書是件怪異的事情。
讀書這件事情，也是老方的『秘密』，只有李家人知道並允許僕人讀書。如果他到別人家裡當僕人，很容易因為他的癖好而被開除。也許這就是老方在李家呆了這麼多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