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拾荒者。
這個世界里最普遍的一種職業。
從業人員大多能力低下,但同時數量眾多、命賤如蟻。
入職的唯一要求是還能動彈,入職培訓卻往往以生命作為代價——當然,是同行們的。
而『培訓』后能不能活下來、活多久,則取決於一切適宜生存的品格,比如殘忍、貪婪、膽小等等——當然更多的,還是取決於運氣好不好。
任謀正是這樣一名拾荒者,他或許還欠缺某些『優良品格』,但他卻有著足夠的好運氣。
因此他才能以一個21世紀大齡宅男的身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生存兩年之久——而這已經超過了七成以上拾荒者的職業壽命了。
也包括通常意義上的壽命。
任謀清楚自己不能一直靠運氣活下去,但光是維持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就已經是他拼盡全力的結果了。
生存並不容易。
原本他還能滿足於那兩枚耀銅幣帶來的安穩時光,但半個月前的那場宿醉卻讓他的內心久違地出現了一絲躁動。
這絲躁動驅使著他來到了任務中心——這是公會對外發布任務的主要地點,也是許多人找活乾的去處。
如今他正坐在場館里某個角落的櫃檯前,裝模做樣地和身邊三五成群的探索小隊一起看著櫃檯上空掛著的告示。
「採集腐殖區菌床樣本,註:紫色,一公斤以上,10塊錢。」
「運送物資至公會勘探隊,目的地距此30公里,一枚耀銅幣或100塊,勘探隊交付的物品可自行處理。」
「進入異常空……」
看到這裡,任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任務中心佔地約足球場大小,中央區域擺放著一個巨大的圓形櫃檯——那是公會專用的任務發布區。通常來說,公會任務都是報酬豐厚但難度頗高的大型任務,只有擁有足夠實力的團體才能承接。
而四周的角落則都是些私人發布的委託,難易度和報酬一樣的參差不齊,門檻也相對不高,一般有點能力的小隊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任務。
但任謀在這裡看見了異常空間四個字——就算私人委託的難度再怎麼參差不齊,以異常空間的危險程度,與之相關的所有任務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這則委託的落款,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白痴才會幹出這種事,但一道魁梧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資格證?」
「呃。」
「拾荒者?」
「是……」
「出去。」
任謀無奈地被安保人員趕了出來。
雖然任務中心裡的委託項目五花八門,但都不是為拾荒者們準備的。
當然,這也是為了他們好,畢竟除了能動彈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和安全區外的危險生物對抗的能力。
像是任謀的臨時隊友們,由於勉強保持住了每天的伙食,他們已經算是拾荒者群體里身強體壯的佼佼者了,可就算這樣,六人加一起也不過是勉強能和一隻半殘的變異獸同歸於盡罷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任務中心就和拾荒者們完全沒有關係,作為這個世界里數量最多的一個團體,任何可以維持生存的辦法都能被他們找出來。
任務中心的場館外,正烏泱泱的聚集著一大片拾荒者。
縱然身上的衣物大多破舊臟污,但他們卻都是努力地抬頭挺胸,對著從場館內走出來的人展示著自己的健康。
是的,即便場館內的隊伍都有足夠的實力完成所接受的委託,卻仍不可避免的需要一些『幫助』——畢竟行李總需要人來背,傷員也需要人來照顧。
他們付出的可能僅僅是任務報酬的百分之五都不到,卻可以將大多數的臟活累活都交給任勞任怨的拾荒者們。
何樂而不為?
而且這個團體的數量是如此之多,公會也不是會放著這麼大一群吃苦耐勞的勞動力不用的傻子。
在任務中心的場館外,公會特意劃出了一塊區域,專門用於給拾荒者發布任務,這些任務大多沒什麼危險,報酬也十分微薄,幹上一天可能都不能維持溫飽。但對於不能進場館的人來說,仍舊有著足夠的吸引力。
大部分拾荒者們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都會來這裡找點活干。
而有選擇的人,比如任謀,此時正昂首挺胸地站在場館外。
得益於半個月來的充足飲食,他的體魄比身邊的人都要強健不少,雖然身上的衣服稍顯破舊,但仍然是最顯眼的那個。
他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促使著他來這裡,但他還是努力地昂首挺胸。
或許是自毀吧,他想。
本來他就是容易玩自毀的人,不然上一世也不會在檢查出晚期后才過了短短兩天就把自己埋了。
這一世即便沒有了讓他必死的癌症,但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下他依舊時不時會做出些冒險之舉。
比如極度飢餓時吃下尚在蠕動的變異獸的肉塊——這是公認的找死行為。
或者是和六個拾荒者一起出遠門,到從未去過的地方探索——結果就是只有他一個人活著回來。
「喂,你。」一個清脆的女聲在微微有些走神的任謀身前響起。
他回神望去,見眼前的女人一頭利落的金色短髮,后腰斜挎著一把收在刀鞘里的匕首,正上下打量著自己。
看到任謀雖然一臉茫然,但精氣神卻是很足,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隨後丟給任謀一枚耀銅幣,「晚上出鎮,這是預付款。」
巨款!
任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僅僅是預付款就有這麼多,完成任務後會有多少錢他都不敢想。
但全世界都知道收益大小和危險程度是成正比的,晚上離開安全區和當場自殺之間也就不過是一根頭髮絲的距離。
任謀並不是傻子。
有命拿是一回事,有沒有命花是另一回事了。
正當他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想把手裡的錢遞迴去的時候,對方卻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扭頭便走:「晚上在這集合,不來我就宰了你。」
任謀獃獃地看著對方漸漸走遠,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句話——不如……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