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日色餘燼

第十三章 日色餘燼

鄭乾搖晃著腦袋,有些失望地說道:「小張,你可知道這位鼎鼎大名的梁博士,究竟是何等人物呀?」

「不敢說非常了解,但至少略有耳聞。」張群簡單思索了一陣子,便回答道,「梁洞白,被新加坡警官學院唯一授勛的犯罪心理學博士,國際刑警組織中國國家中心局的首席刑偵顧問,香港警察學院的名譽院長,曾經在全世界二十多個國家參與調查一千多起重大刑事案件,在亞洲地區被尊稱為『偵探之神』的人物!」

鄭乾嘆了一口氣,轉頭對張群解釋道:「二十年前,我曾有幸與梁博士合作共事過一段時間,他在那時候可謂是鋒芒畢露,揚言無論遇上什麼離奇的懸案,他都能夠在半個月之內破獲。二十年後,物是人非,他的個性卻一點也沒改變。」

張群驚訝地張大了嘴:「有……這麼誇張嗎?這種人物應該只能出現在小說中吧?」

鄭乾心中的情緒溢於言表,說道:「當年結束了與他的合作之後,我心中只留下了一個印象,這個傢伙真的是一個天才,刑偵犯罪領域的超級天才,他就像是夜空中皎潔耀眼的月亮,儘管周圍群星璀璨,卻只能淪為他的陪襯。如果把專案組比作一輛汽車,那麼梁博士就是最核心的發動機,而羅非凡對應的則是一劑潤滑油,只有當所有人都各司其職時,這輛車才能飛速地行駛起來。」

張群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一支隊的高磊雖然擁有不俗的能力,但是依照他那衝動的脾氣,卻很容易成為專案組中的一個刺兒頭,反倒不合適與梁博士合作;而四支隊的趙康則是由於刑偵思路過於傳統死板,一般的兇殺案子或許還能應付得過來,可是面對這種數十年難得一遇的驚天懸案,他的腦子就極有可能跟不上樑博士指導的方向。」

「對咯,孺子可教也。」鄭乾笑著點了點頭。

一個小時之內,痕迹鑒定專家王嘉琪與法醫岳鳴兩人先後抵達了省廳,至此,新任專案組六名成員全部到齊,經過一陣簡短的自我介紹,大家很快就熟絡了起來。

對於楚辰而言,再次回到省公安廳這熟悉的環境中,無異於一場巨大的挑戰,為了緩解壓力,他將目光放在屋內眾人身上打量了起來,很快就歸結出專案組成員們各自的獨特能力。

洛嬋,青春靈動,思維敏捷,典型的計算機黑客高手;王嘉琪,擁有著出色的鑒別能力,以及敏銳的偵查能力;岳鳴,身上總是攜帶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長期與死人打交道,做事細緻,富有耐心;至於羅非凡嘛,呃……暫時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差點忘了,這位楚辰同志此前曾在省廳緝毒總隊任職過,方才經過鄭廳長的特批,已經同意將他任命為專案組的新任心理學專家。」正當眾人寒暄之際,羅非凡忽然補充道。

梁博士舉賢不避親,真乃我輩楷模也。

「楚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你不是本案的目擊證人嗎?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專案組的心理學專家?」楚辰還在發愣的時候,身邊的洛嬋卻用胳膊杵了他一下,又湊到耳邊,輕聲地問道。

大名鼎鼎的梁博士,竟然明目張胆地幫助自己的徒弟「走後門」,這不僅讓洛嬋心中充滿了疑問,王嘉琪與岳鳴同樣也是難以理解。

這情景像極了高中時期按成績分班,絕大部分的同學都是靠優異的考試成績憑實力分進了重點實驗班,而我的成績或許沒有那麼好,卻也被分進了這個班級里,只因為班主任是我的老爸。

楚辰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嘛,可能是因為我在警校主修的專業是犯罪心理學,所以師父他老人家就想著讓我過來撐撐場子吧。」

「你……」洛嬋頓了一下,接著又問道,「梁博士從未公開說他收過徒弟,你怎麼突然就成為了他的徒弟呢?」

楚辰一臉真摯地回答道:「怎麼說呢,其實我師父他老人家很早就收我為徒了,再說了,你昨天也沒有問過我這個問題呀。」

洛嬋聽完楚辰的回答之後,頓時就噎在了原地,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語,只能用一種驚奇的眼光盯著他。

梁洞白也沒有主動解釋其中的緣由,好似在等著楚辰自己去作出回答。

不是吧,這些人怎麼都用這種異樣的眼光盯著我呀?加入專案組這件事情,此前我也沒聽師父提起過,喂,我才是最無辜的人好么?

「三天前的那個夜晚,我正在夜店吧里飲酒解愁,意外地撞上了一樁慘不忍睹的命案現場,當時我自作聰明,沿著現場遺留的蛛絲馬跡,一路追尋『月光花殺手』的下落,卻不慎掉進了兇手精心設置的陷阱中,經歷了重重兇險才得以死裡逃生。」

「就這樣讓兇手溜走了?」洛嬋焦急地問道,「關於兇手的體貌特徵,以及案件的關鍵線索,難道你都沒有任何的發現嗎?」

喂喂,這小妞還真是沒有同情心,難道首先關心的不應該是我的身體傷勢么?拜託,當時我毫無防備地闖入了那間屋子裡,差點沒把自己的小命給弄丟了,還足足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三天時間!

「別著急嘛,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呢。」楚辰在自己的襯衣口袋中一陣摸索,取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密封袋,用手舉在眾人的面前,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裝在這個袋子里的證物,就是我在追尋兇手的下落時,發現兇手遺落在地上的煙頭。」

王嘉琪對楚辰豎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嗇地對其誇獎道:「你小子還挺不簡單嘛,快把證物拿給我瞧瞧。」

楚辰將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繼續對眾人解釋道:「兇手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始終遮掩著自己的臉龐,讓人完全瞧不見他的面部特徵,不過我倒是能夠大致估算出他的身高和體重,身高在183-185公分左右,體重在65-68公斤之間,而且他的年齡應該在三十歲上下。」

梁洞白一邊聽著楚辰的講述,一邊低頭沉思了起來,似乎有什麼謎團將他給困住了,就像是一尊雕像似的,紋絲不動地矗立在原地。

王嘉琪帶上了一副橡膠手套,小心翼翼地從證物袋中取出了那枚煙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之後,皺著眉頭對身邊的岳鳴問道:「岳法醫,這枚煙頭接觸過犯罪嫌疑人的嘴唇,應該沾染上了不少的唾液,你能否從這上面提取出此人的dna?」

岳鳴看上去很年輕,實則經驗非常豐富,對於王嘉琪的問題,他略一思索,便直接給出了答案:「正常人的唾液中一般都會含有脫落的口腔表皮細胞,在離開口腔環境之後,其活性只能保持兩三個小時,而這枚煙頭被嫌疑人的丟棄時間,我想應該遠遠超過三個小時了。」

就在眾人都在對不能從煙頭上檢測出dna感到惋惜時,梁洞白卻宛若恍然大悟一般,驚喜地抬起頭來,眼睛里頓時也充滿了光亮,說道:「從案發現場的整潔程度看來,兇手屬於典型的有組織力罪犯,在動手行兇前就已經規劃好了所有的步驟,在每一次殺害死者之後,都會冷靜細緻地抹除掉現場可能會遺留的痕迹,行事如此嚴謹之人,在明知道被人跟蹤的情況下,又怎麼會故意留下自己的破綻呢?」

「師父,難道你的意思是想說這枚隨手丟在地上的煙頭,其實是兇手為了迷惑我們的視線,故意留下虛假的線索嗎?」楚辰心中不禁感到一片駭然,對於月光花殺手又加深了一層恐懼的印象。

梁洞白說道:「這種情況極有可能,不過,我更擔心可能還存在另外一種情況,兇手在殺害第五名死者之後,已經在為自己考慮退路了,如果他決定就此收手的話,可能會出國潛逃、整容換臉,或者是借屍還魂、李代桃僵,這將會給我們之後的抓捕工作帶來極大的麻煩。畢竟在此之前,警方從未發現兇手曾遺留下任何有價值的證物,事出蹊蹺,必有異常。」

楚辰跟著也發表了自己的見解:「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兇手有可能是已經達成了某種目的,計劃隨之作出了相應的調整,所以才會表現出相較於以往異常的舉動。」

「以上的說法缺乏足夠的證據支撐,終究只能歸結於猜想罷了。」梁洞白在房間內環顧四周,接著說道,「總之,我們當前的主要工作精力,應當投入到以下這幾個方向:第一,梳理案情,掌握每一樁案件之間的規律與聯繫;第二,本案最大的難點在於缺乏線索,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應當去主動發掘隱藏的線索,或是合理地推測可能存在的線索;第三,調查五名受害者的相關社會背景,總結出兇手的作案動機。」

「謹聽梁教授的安排。」羅非凡點頭哈腰地候在梁洞白身邊,首先作出了表率。

「洛嬋,用投影儀將電腦屏幕投放在這面牆壁上;楚辰,去外邊找一張小黑板抬進來;羅非凡……」梁洞白大手一揮,將專案組成員全都指揮了起來。

「好嘞,師父。」楚辰回應一聲之後,便匆匆走出了辦公室,從隔壁的宣傳部門借來了一張移動式小黑板。

原本乾淨整潔的廳長辦公室,很快就變得滿目狼藉了,小黑板上用馬克筆寫滿了線索相關的文字,牆壁上的投屏畫面反覆播放著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像,辦公桌上更是散落著一大堆絕密檔案的紙質資料。

眾人環繞而坐,梁洞白居於正中,有條不紊地梳理起具體的案情:「從今年一月到五月,金陵市境內接連發生了五起作案手法高度類似的連環殺人案,兇手將死者割喉殺害之後,還會破開她的腹腔,取走其中一種內臟器官。」

「以往我曾接手過的案例中,連環殺手通常都會先殺人後拋屍,殺人的地點相對隱蔽,拋屍的地點也相對偏僻,因為兇手作案的次數將會不止一次,所以兇手一切的行為邏輯,都是為了讓警方難以發現自己的行蹤。」

梁洞白緩了口氣,接著說道:「但是這件案子卻頗為特別,兇手選擇的殺人地點,同時也是他的拋屍地點,要知道剖開腹腔后再取出內臟,絕對算得上是一件相當費時費力的事情,他似乎對自己的作案手法充滿了自信。」

「由於兇手每次都會在案發現場留下一張印有月光花圖案的小卡片,因此有些新聞媒體在報道案情時,就習慣性給兇手取了一個外號,稱之為『月光花殺手』。為了避免引發社會大眾的恐慌,實際上在媒體披露的信息中,屏蔽了一個最為關鍵的信息,那就是每張卡片上均寫有『罪有應得』這四個字。」

「這是標記行為!」楚辰突然開口,打斷了梁洞白的獨白,「連環殺手在連續作案的過程中,總會為了滿足心裡或情感方面的某種需要,從而實施某一種特殊的行為,在犯罪心理學的研究中,通常會將這種行為稱作犯罪人的『標記行為』。」

楚辰為了擺脫眾人對他的異樣眼光,一直都在刻意地表現出自己的犯罪心理學才能,他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不是只會走後門的毛頭小子。

「繼續說下去,儘可能地分析出兇手的人格特質與心理特徵。」梁洞白用飽含著鼓勵的語氣對楚辰說道。

對於楚辰刻意表現自己的行為,梁洞白也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彷彿他的本意正是如此,故意地刺激楚辰去展現出自身的才能。

分析標記行為對於偵破連環殺人案來說至關重要,因為它能夠很好地反映兇手潛在的人格、作案的動機、生活的環境,甚至是工作的經歷。

「這個……」楚辰頓時顯得有些窘迫,他很快就把眼光投向了王嘉琪,「我只見識過其中一張印有月光花圖案的小卡片,如果能讓我瞧瞧全部五張月光花卡片,作出的分析或許能夠更加全面。」

法克!為什麼我非得要裝逼呢?這次怕是要出糗了。楚辰在心底里暗暗地罵道,此刻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王嘉琪彎下腰身,從桌角便提起來一個背包,隨後對楚辰說道:「這個還不簡單,我拿給你看看便是。方才我接到通知,說是梁博士邀請我加入新任的專案組,於是我在動身之前,就把這件至關重要的證物放進了隨身攜帶的背包里。」

楚辰從王嘉琪手中取過來一個證物袋,同時還不忘對她拍馬屁:「嘿嘿,嘉琪姐果真是思慮周全啊,叫我等好生佩服。」

如果只是粗略地看這五張照片,這些印有月光花圖案的小卡片,簡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隨便在街邊的一家文具店都能夠買得到。

可是楚辰卻有著一雙火眼金睛,很快就發現了潛藏其中的端倪:「這些卡片上的月光花圖案並不是用油墨列印出來的,而是有人純粹使用中性筆手繪出來的!仔細地觀察對比,不難發現每一張卡片上的花朵圖案,在線條上都存在著細微的差別,如果使用的是油墨印表機,則不會存在這種細微的差別。」

「不會吧,這種細微的差別,你也能瞧得出來?」王嘉琪凝望著楚辰,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當時我們鑒定部門最開始使用的是熒光試劑法,檢驗小卡片上是否存在兇手的指紋,可惜沒能檢測出來任何的痕迹,可是我並不死心,對卡片使用了激光照射之後,隨後放在顯微鏡下仔細地觀察,也沒有發現月光花圖案的線條存在著細微的差別,可能是由於我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尋找指紋上,當時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吧。」

「嘿嘿,多謝誇獎了。」楚辰尷尬地笑了起來,接著又解釋道,「在第一張卡片上,他的字跡筆觸深沉,寫字的時候彷彿整隻手都在顫抖;之後每一張卡片,他的筆觸都在逐漸變淺,到第五張時卡片時,他的字跡甚至顯得有些飄逸了。」

由此可以推論,兇手至少是一個神智健全的人,當他首次舉起手中的屠刀時,也會產生過恐懼的感覺;如果兇手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那麼當他每一次行兇殺人時,心理狀態都不會出現太大的波動。

「伴隨著作案次數的增加,兇手的心理狀態漸漸地也發生了變化,從最初的忐忑與痛苦,到後來的享受與愉悅,根據筆跡心理學的投射理論,這說明兇手在一次又一次的嗜血狂歡中,逐漸找到了實現自我價值的方式。」楚辰在講完這些話之後,鼻尖竟然緩緩滲出了冷汗。

怎麼這些人全都盯著我不說話,難道我這些狗屁理論把他們都給唬住了不成?靠北啦!原來老子也可以這麼牛逼啊!

「喲~楚辰,你小子深藏不露嘛,原本以為你只是擅長抓賊而已,沒想到你對賊人的心理竟然也頗有研究,看來我們都小瞧你了呀。」正當楚辰神經緊繃之時,王嘉琪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頭,隨即對著他好一陣誇讚,也算是幫他化解了眼前這尷尬的境地。

這個人身上似乎蘊含著一種獨特的氣質,又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當他直面犯罪推理的場景時,就能夠擁有這種細緻入微、洞察秋毫的觀察力。就連一向孤高清冷的洛嬋,看向楚辰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從之前的好奇與驚訝,變成了如今的欽佩與敬服。

「梳理完基本案情之後,我們接下來討論第二個主要工作方向,如何深入地發掘或是合理地推測本案的可能存在線索?」梁洞白的一席話,將眾人的思緒又拉回了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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