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銀雀
第二天傍晚,天氣還略帶著寒意,西博德踱步在通往凱力克的大道邊,晚露濕潤了它的四蹄。馬背上的埃爾羅在半夢半醒間搖搖欲墜,來往的人們不由的議論起眼前的半裸男子。一聲吆喝將他吵醒,埃爾羅迷瞪著雙眼看去,凱力克的城牆出現在面前,那城牆布滿千年的古樸痕迹,護城河清澈如鏡,水道兩邊雜草旺盛生長,卡門羅夫的王旗旗幔掛於城門兩側,一隻翹卷的金色鯨尾點綴著黃金麥穗躍然其上。城門外的弔橋正放下連通著土路,各地而來的旅客排起了長隊,西博德停了下來。
勢必是漫長的等待,周圍的異樣目光和議論從未停止,獵魔人不以為然,他摸起自己胸前的純銀吊墜。說是吊墜其實是一枚被打了孔的銀幣,它經過魔導的鑄造使其能夠感應附近的惡魔及其產物,一隻纖弱優雅的銀雀高昂著頭印在其中,埃爾羅困惑起昨天的事情,這枚靈敏的銀幣從未失靈過,那惡魔又是如何掩蓋自己的氣息。人群在緩緩前移,幾個身著鋼盔的士兵正在城門下排查詢問,他們裝備簡單,埃爾羅認出他們並非獵魔軍團的一員,想必此處尚未有惡魔出沒。
穿過城門之後,倍感疲憊的獵魔人急需一張舒適的床,可他身無分文,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遊盪在市井中。凱力克是卡門羅夫北方的防禦重鎮,此城大小軍營諸多,駐紮著王國北方軍團的戍衛隊,而更多的北方軍團散布在擁王山脈以北直到達特斯的廣袤平原,固守整個王國北境。困意連連的漫步時光之後,一家典當行出現在埃爾羅面前,它位於街道的交叉口,門口裝飾著開滿明黃色鬱金香的花圃,這富貴十分應景,典當行的雪白招牌上用順滑飄逸的筆跡寫著佛雷倫薩,招牌下方還有一行金色的小字,埃爾羅湊近了看,」西海岸連鎖,誠信經營「埃爾羅覺得可以碰碰運氣,他將馬兒拴在門口備著的馬栓上,走了進去。
純黑的岩石櫃檯被打磨的光滑透亮,上面的金色柵欄裝飾著黃金花葉纏繞其上,埃爾羅放眼望去,一個瘦小的老頭站在高高的櫃檯之後,棕黃的濃眉在尾端翹起,尖尖的下巴收住窄小的臉頰,眼神里藏不住的貪婪和機警,埃爾羅覺得他十分符合守財奴的氣質。老頭緊盯著他,一個只穿著褲子的男人,看上去面料也很普通,他絲毫沒有誠意的說道「歡迎光臨小店」,腦子裡想的是如果這個男子拿不出什麼貴重的東西該如何打發他走。埃爾羅不作回答的走上前去,取下背包拿出一塊金燦燦的懷錶遞到櫃檯之上,那櫃檯同他的肩膀平齊,裡面的老頭看上去更是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埃爾羅懷疑室內一定有墊高的平台。「兩百銅馬克。」老頭直截了當的說道。「三百。」埃爾羅討價還價道。
「三百,加上您脖子上的吊墜,印著雀形的半銀幣早就爛大街了,即使在孩子們之間作為交換籌碼,一枚也換不來一塊麵包。「老頭說的倒是沒錯,在早些年,獵魔事業廣泛融入人世間,幾乎所有人的年輕人都參與過基礎的訓練和學習有關惡魔的常識,但有一位老人卻開始訓練起孩子們,和其他獵魔人不同,他只傳授些奇怪的配方,小物件的圖紙,從不舞刀弄槍,也從未傳授過孩子們直面惡魔的本領,在一番學習后,孩子們沉迷其中整日在大人面前擺弄自己的小發明,直稱學習劍術毫無用處。理所當然的這群孩子被大人們暴揍,那些小發明也都和垃圾一起丟進了坑裡,唯一留下的只有那枚老人用二十銅馬克賣給孩子們的雀形銀幣,它們被大人們是為無害的物品。不過這些銀幣最終也淪為孩子們的玩具,銀幣並非純銀,生產的過程摻雜著其他廉價金屬組合的雜質。因此在獵魔事業廣泛流行,銀的生產規模極大的今天,這枚銀幣一文不值,就像孩子們的獵魔夢想一樣。而那位老人被當做招搖撞騙的老混蛋,被驅逐出鎮子,他正是埃爾羅失聯多年的師傅,而他的那本舊筆記證明了老人對他的偏愛,書上的本事至今護佑著他。
「可你的不同,你這枚沒有摻糅雜質的灰暗斑塊,反而散發出光芒,這光芒不屬於銀,我發誓在許多著急用錢的獵魔人身上看過這種光芒,它來自於魔導的技術。但我從未在雀形銀幣上見過如此光芒,你這枚還算稀有,三百,加上你這枚寶貝,即使我無法面對惡魔,但保命……」老頭興緻勃勃的說道,這枚罕見銀幣彷彿已經歸他所有。
「絕不可能!」埃爾羅毫不猶豫的打斷他,出於各種原因,但每一種都令埃爾羅不能失去此枚銀幣。「兩百銅馬克,外加一雙馬靴和襯衣外套,該死,純金的懷錶在凱力克就值這麼一點嗎?「埃爾羅怒視著老頭,從他的眼裡尋找佔了便宜的欣喜,但這是徒勞,那老頭眼裡儘是這般欣喜。這是場艱難的對峙,不同於面對惡魔,埃爾羅覺得他比惡魔更可惡,因為他不能趕快殺了他。另一方面,他在責怪自己,這塊懷錶是艾吉拉給他留下的唯一東西,見證了他在塔格瑪美好的時光,即便結局悲慘。他此刻無比心疼那位可愛丰韻的農場女孩,這塊金錶整整花了她一千八百銅馬克。
「成交」老頭爽快的答應,他將金錶收進櫃檯,速度之快令埃爾羅來不及後悔。「不過還敬請等待一會。」他支開身後整理貨架的幫手,令他去取衣服和馬靴,埃爾羅這才注意起房間內的貨架,上面塞滿大小不一的盒子,一定是這老頭用計倆弄到手的,倘若三年間無人來贖回,這些稀奇寶物都會被他徹底收入囊中,確實是個好買賣,他嘆道。此時老頭正低頭奮筆疾書,雪白的鵝毛在黑色櫃檯后雀躍,老頭眼裡的滿足已經快裝不下了,就在埃爾羅緊盯著他時,老頭抬頭問到他的名字。
「埃爾羅」他沒好氣的回答道。」嗚,真是個好名字,我還需要其他準確的備註可以區別同名的人。」老頭滿臉堆笑,誠懇的說道。
「來自普埃斯頓的銀雀獵魔人埃爾羅,就這麼寫,保准沒有第二個。」
「難道傳言是真的,我還以為是孩童之間的遊戲呢?」老頭將信將疑,他一直沒看出如此落魄的年輕人會是位獵魔人,即使他掛著特有的吊墜。他將一卷短小的捲軸遞給埃爾羅,埃爾羅摸著,感覺質地厚實手感順滑,是羊皮製作而成,除了眼前的老頭,這捲軸倒是唯二符合此店門頭該有的品質,第一個則是那鎏金花葉裝飾的金柵欄。老頭又開口道,略帶些莊重」請確認無誤。「埃爾羅點頭,將捲軸遞了回去。老頭接手后,用紅燭澆在捲軸的封口處,掏出一塊看似純金的印章蓋了上去,埃爾羅注意起那個圖像,一隻八爪魚卧在成堆的金塊上,八條觸手張牙舞爪,他心中暗暗諷刺,真是八隻手都不夠他們賺便宜的吧。老頭將捲軸塞進一個小木盒中,連帶著半包攤癟的錢袋一起放在了櫃檯之上。幫手端著托盤從側門而出,那托盤依舊是金色的,此店一切都如此奢華,而托盤上放著完全不搭調的陳舊服飾。「此乃本店贈送,預祝旅途順利。」老頭的口氣充滿隆重。
埃爾羅一把抓過櫃檯上換來的東西,放入背包。轉身將托盤中的衣物夾在手肘內,走出了這家若不是贖回絕不想再踏入的典當行。出門之後,他用春日陽光般令人陶醉的微笑從一個提桶的鎮上女孩那換來了涼爽的清水,沖洗了身子和那雙沾滿臭泥的腳,接著他套上靴子,穿上襯衣與夾著羊絨毛的粗糙外套,埃爾羅能感受到那羊毛已經在布料間潮濕結團。他跨上馬匹,現在可以尋一家旅館找個舒適的床了,順便打聽打聽童年好友的位置,他想著,輕夾馬肚。
之前,埃爾羅從北門入城,而此刻他正遊盪在南門附近,這裡充斥著歡聲笑語,男女在大聲的調情,樂隊的各種樂器互相爭鳴。街道上的夜幕被窗戶里撒出的黃色燈光碟機趕,同時也驅散了他的涼意,埃爾羅低垂著頭,迷醉在路面上溫暖的爍動光芒。若要找間舒適的旅館,南門附近是不錯的選擇,但埃爾羅尋覓的是安靜的環境,這條街顯然不合適。他任由馬兒輕緩的走著,一個轉彎之後,馬兒停了下來,擺動著頭,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好馬兒,這地方選的不錯。」埃爾羅打量著這家酒館,門上的玻璃後面不同剛才的喧鬧,只有幾個分散的紳士在安靜飲酒,也沒有樂隊增加氣氛,這令埃爾羅十分滿意。他看到門口站立的招牌上寫著二樓旅宿,便跳下馬背繞起栓繩,之後他輕拍西博德的脖子,說了句晚安,然後踏進那間充滿溫暖柔光的房子。
「住店一晚一百銅馬克。」
埃爾羅深感自己來錯了地方,倒不是這間旅館,而是整個凱力克。他看著正在打理吧台的旅館主人,無奈的碼出十枚銅幣,上面印著一艘高大戰船,船首站立著一位張開雙臂的人,肌肉飽滿有力,長發隨海風飄散。這是近些年的海神形象,被印刻在所有種類的馬克幣上,承載戰船的怒濤下刻著十的字樣。旅館主人停下了揮舞布頭的手收下了銅幣,並放上一支掛著號碼牌的古樸鑰匙,接著說道「需要酒嗎?」
「不需要」埃爾羅拿起鑰匙想轉身上樓。
酒館主人趕忙接道「那飽餐一頓呢?」
「也不需要」埃爾羅頭也不回的答道。雖然上一餐是在昨天傍晚,但相比他曾經不吃不喝埋伏在惡魔的老巢里數天而言,此時的飢餓不值一提。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轉身放下一枚銅幣。「餵飽門口的馬兒,這些應該夠了」
老闆笑著點頭,拿走了那枚銅幣。埃爾羅轉頭就走,沒幾步他又靈機一動的折了回來,問道「紅熊獵魔團應該駐紮在此城附近,你知道具體位置嗎?」
「很抱歉我並不知道,倘若知道,那也是要付錢的」說著酒館主人拿出了一塊小小的木牌,上面寫著:出售令人驚喜的小道消息。
這該死的鬼地方!埃爾羅嘀咕著,踏上樓梯,待到他即將踏上二樓時卻停了下來。他掃視一樓的酒館,尋找那股從一進門就投在他身上的惡意視線。很快他就發現了那個人,一個正掩藏在角落陰影中的男子,他舉起的木質酒杯定格在嘴邊,眼睛依舊緊盯著埃爾羅,目光里一閃而過的詫異后,又是那股警惕而又惡毒的眼神,估計他也沒想到埃爾羅會發現他的監視。獵魔人端詳了數秒鐘,發現這個男人的左臂出奇的粗壯與他的體形格格不入,下端的部分被他刻意藏在桌下。埃爾羅搖了搖頭,他確定男子是無害的,而自己也沒功夫陪一個看起來即將撒潑的酒鬼胡鬧,他轉過身子,步入了二樓走廊。
打開走廊盡頭的房門,那張看起來厚實柔軟的床勾引出埃爾羅的困意,它像決堤的洪水一般衝撞著他的額頭,若是平日,埃爾羅一定迫不及待的躺上去。但此刻的安靜,讓獵魔人對昨夜的后怕油然而生,他不自覺的揉了揉肩膀,隔著外套,那道漆黑的傷口依舊沒有痛感。他需要布設一個感知陷阱,他要求著自己,將背包里的小物件倒到了床上,拿出他此刻最需要的銀絲線軸,並清點了其他裝備,好在它們數量沒有打擊到自己的安全感。
埃爾羅將線軸上纏繞的銀絲撥出,纏繞在窗戶和門框上,銀絲被他在窗與門的洞口編製成網,像是一隻巨大蜘蛛的傑作。一切完成,埃爾羅躺上了床,陷入那柔軟的床褥之中,溫暖隨後湧進他的全身,他扭動著身體將那件潮濕結團的羊絨外套脫了下來丟在窗邊的矮櫃之上,之後他枕著雙手,搭起雙腳,打量著屋頂。關於那隻要命的惡魔,他又開啟了思索,試圖在記憶和學識中找到關於它的線索。結果是毫無頭緒的,他睡意漸濃,愁困終於在此時抓緊了他,沉重的眼皮落了下來,埃爾羅迷睡過去。
直到胸口的燥熱刺痛他的皮肉,敏銳的本能將埃爾羅拉醒,熟悉的感覺令他驚坐而起。此時已至深夜,連月光都已沉睡,整座城市都像淹沒在海底,這不是好兆頭,埃爾羅心想著將滾燙的純銀吊墜從襯衣后提出來,擺在襯衣前,炙痛才得以減輕。他坐到床邊將雙腳伸入靴子,那是雙結實糙厚的牛皮靴,隨著埃爾羅的來回踱步在木地板上發出清脆響聲,他檢查過窗洞與門后,銀絲編製的網完好無損,也沒有被髒東西沾染的痕迹,他環顧四周房間里也與睡醒前擺設一致,沒有東西進來過。但純銀吊墜的警示絕不可忽視,埃爾羅取出包中的手弩,從手弩下方的長盒中推出一根純銀箭頭的弩箭,並拉緊了弓弦。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武器,這隻手弩本身是一對,設計圖出自那本銀雀的舊筆記,另一隻被充滿好奇心的艾吉拉借去觀賞,和他那把含藏著銀刃的空心鋼劍一併遺落在艾吉拉的家中,當然,還有他那一身出自名匠之手的昂貴護甲。那讓吊墜發生變化的東西倘若不再屋內,那也必定在酒館附近,甚至是大廳或某個房間。
門外發出聲響,埃爾羅貼著木門傾聽。一個侍女正在與客人寒暄,那客人的聲音在房間內傳出,緩慢而又細微,埃爾羅甚至分不清男女,但他能確定的是這位客人一定剛來不久,他聽到侍女走下樓梯的最後一句是「旅途勞累,請慢用。」現在,他有充分理由懷疑,這位「客人」與他眼下滾燙的雀形銀幣有關。他熟練的拆下門后的銀絲,重新纏繞在線軸上並塞進了口袋,他打開門后正準備踏出,遲疑卻讓他轉身回屋,保險起見,他翻出背包中的某個盒子,上面寫滿不屬於任何王國的繁文,而後他取出其中的小玻璃瓶一口氣喝下。純銀吊墜只能告訴獵魔人惡魔正在身邊出現,而這瓶來歷不明的藥水能讓他精確察覺惡魔的痕迹與動向。
埃爾羅貼牆行走著,腳步輕盈,移動到那間半掩著門的客房,他右手緊握弩柄食指扣在扳機上,保證他獲得戰鬥的先機。他慢慢推開房門,屋內燈火通明,暖光傾泄在木質走廊上,手弩的方向隨門移動,埃爾羅的視線掃過半個屋子,最後在房間中央的餐桌后看到了那隻怪物,隨即他的表情變成不可思議,在他面前坐著的是一位乾淨稚嫩的少女。那女孩十幾歲的模樣,一身黑袍敞開露出潔白的裙衣,她的漆黑頭髮平齊肩膀,皮膚潔白無暇在油燈的光照下反射活力的魅光,眼睛清澈見底,鼻樑小巧,鼻翼緊窄,加上她那此時正被油脂蜜汁沾上的小嘴,一幅無邪的可人模樣。她停下咀嚼的嘴,握著雞腿的左手僵持在她那微微隆起的胸脯前,她注視著獵魔人,眼神疑惑,還夾雜著伶俐的目光,看起來她的腦袋正飛快轉動,然後她先於獵魔人開口。
「快快快,把它丟到這裡面!「迷人的乖巧聲線急促說道,同時她把一隻盛滿甜酒的金屬酒杯推了過來。
一隻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惡魔,命令著獵魔人。埃爾羅不為所動,弩箭依舊針對著女孩。
「它很燙,不是嗎,再離我近點就該把你點著了。「
片刻的思索后,埃爾羅垂下手臂走進了屋子,純銀吊墜頓時越發滾燙,埃爾羅眼見它即將發出金屬受熱的紅光。他湊上前去,摘下吊墜放入杯中沉在那淡紅透明的甜酒中,氣泡瞬間包裹住銀幣。一種盡在掌控的安心讓他放下戒備,他肯定眼前的女孩是一隻剛得到過滿足的小魅魔,從她洋溢的氣質上,埃爾羅內心油然而生出一縷的甜蜜,這確實是魅魔給人的反應之一。他深知滿足后的魅魔,如同被餵飽后的野狼一般,毫無威脅。
「說說看,你來這裡幹什麼?」埃爾羅坐了下來,將弩箭退回木盒並放鬆了弓弦。
「還是麻煩你把它拿遠點,我們又不是在煮酒。」女孩毫不客氣的說。埃爾羅照做,如果需要一隻魅魔能配合自己,小小的要求應當被滿足,他把酒杯放在門腳邊,翻騰的酒水平靜了下來。
「你還算平易近人,獵魔人先生,沒有對我大吼大叫。」女孩好像從未防備過獵魔人,此時她又大快朵頤起來,吞下半個雞腿后說道,「我的姐姐死了,他們給了一筆賠償金和三個月的假期,所以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現在問題又變得不簡單,魅魔獨立自生,可沒有姐妹,聽說過男人為她們掏盡家財,可從未聽說過有人給魅魔賠償。埃爾羅疑惑起來,但如果想從她嘴裡知道些事情,勢必要順著她的話聊下去。「我很抱歉。可賠償金和假期是怎麼回事?「
女孩看上去好像比獵魔人更疑惑了,隨後她憋不住的笑了起來,」你並非他們的人,還有為什麼要抱歉啊?對了,你壓根不知道我是什麼對吧。「
埃爾羅沒有發話,這兩天的境遇讓他摸不著頭腦,好像他重回人間之前錯過了百萬年的光景,人類是消亡之後又再次復興了嗎。
「我是墨爾烏斯逃出的幸運兒,現在是洛浦達的雙身魔之一,根據同盟協約在紅熊獵魔團中效力。明白些了嗎?我和姐姐通過環臂之門為北方與此地傳送情報和密令。」女孩講解著,她看著滿面困擾的獵魔人,一絲嘲弄躍上嘴角,她的鬼點子又開始作祟。「你還真是個木訥的人,不過你看起來很迷人,我想我們可以做個朋友。」
墨爾烏斯事件埃爾羅很清楚,當時他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傳聞中倖存的孩子們被惡魔解救並帶走了,此事曾今轟動一時,民間不同的立場之間爭吵的沸沸揚揚,不過很快就被備戰的忙碌氣氛沖淡。如果真如女孩所說,一切也合情合理。「可你的姐姐,畢竟是遭遇了不幸。」埃爾羅真切的惋惜道。
女孩笑的更加放肆,幾乎是前俯後仰。她揭開那件披在身上的黑色袍衣,表情故作神秘,好像要展示一件驚喜的禮物,埃爾羅看到她藏在桌下被白裙包裹的肚子,小腹已隆起,儼然是一位初懷的孕婦。她解釋道「姐姐並不是真的死去,她會在我身體里重新孕育,過不了多久后她又會降生啦。」語畢,她又誠意滿滿的將桌上的幾盤食物推向了埃爾羅。「樓下的孩子告訴我,有一個獵魔人看著很飢餓,但進店后什麼都沒有吃,應該是你沒錯了,我吃飽了,現在請你不要客氣。」
眼前的女孩顯得更加可愛,她的話也變得十分可信,埃爾羅沒有猶豫的吃了起來。「你說的孩子是坐在角落的黑影里嗎?」
「沒錯,他是保護我們的人,無處不在,隨叫隨到。」
「你剛才說到紅熊獵魔團,你知道他們在哪?」埃爾羅沒有停止咀嚼的問道。
「當然,在東方,出了南門沿著土路騎馬的話一個白天或是一個晚上就能到達。」女孩打量著埃爾羅進食的樣子,眼裡閃爍著某種狡猾,但並非之前的那般,這種狡猾的背後略帶著些傾慕的含義。
「那孩子還說你很拮据。」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錢袋丟在桌上,那聲響沉悶厚重絕非銅幣的聲音。「他還說,你被某事牽扯,旅途將會充滿驚險。我喜歡你,所以請你不必客氣。」
埃爾羅很吃驚,雖然他備受女子們的喜愛,但從未受過惡魔的恩惠,他不禁為剛剛的誤會慚愧,矜持掛滿了他的臉上。女孩沒有為他的沉默做出反應,她起身坐到了床邊,脫下了小巧的矮靴,纖細的腳裸白凈如雕石。見獵魔人半天沒有回話,女孩氣鼓鼓的說道「我需要好好休息,請你吃完后離開,別發出大動靜,獵魔人先生。」
埃爾羅點了點頭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的能力是穿梭人間,傳送物體。那麼樓下的小子呢,洞察人心嗎?」
「拜託我的朋友,你的問題未免太多了吧。如果有幸,你會見到的,那時候應該會死很多人,或者說很多悲罔。」女孩已經躺下,她略帶厭煩的說道並轉過身去背對著獵魔人。罔是惡魔之間的稱呼,而悲罔則是指那些數不勝數正禍亂在北方的無腦惡魔們。
過了不久,埃爾羅吃飽喝足,他將吊墜取出用襯衣擦了擦,輕輕的將酒杯放回木桌。他放輕腳步,慢慢合緊了房門。他又躺回了床上,今夜的經歷令他感到些許溫暖,想必樓下那窺探人心的厲害傢伙整夜都不會離開,他將發燙的純銀吊墜掛在了床頭,也卸下了窗戶上的銀絲密網,順便給窗戶留了個細縫方便透氣。一切妥當之後,埃爾羅爬上了床,閉上眼后,又出現一些的問題纏繞著他,雀形銀幣在他經過酒館的大廳時沒有對那男孩起任何反應,既然他和那個女孩是一路的,那他又是什麼來歷?緊接著,又一個問題彈了出來,讓埃爾羅有一絲後悔,他忘記問那女孩的名字也忘記感謝她,難怪女孩最後的態度會如此轉變,不知不覺的他又欠了一位女子的債了,他還沒察覺,已不知不覺將她當做人類。獵魔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側轉了睡姿,不過好在知道了紅熊團的下落,找到他們之後便可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