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迪克離開后,提姆沒有立刻出發。
他再次整理了一下幻境留給他的情報。
近侍官的選拔方式未知,從日記里可以看出,「他」是在有一天忽然得到了上任通知,而在那之前,「他」也不過是個小隊長級別的人物罷了。
雖然說是近侍官,可是「他」被傳喚的次數很少,基本只有在喪鐘無法從繁忙的事務中抽身的時候,才會通知「他」去跟著騎士。
其中有一頁日記吸引住了提姆的目光,那是「他」第一次被傳喚那天寫下的。
開頭是很興奮的文字,可以看出這是在「他」出行前記錄下的,為可以近距離接觸騎士而激動不已。
反常的是,這頁紙再無下文。
這不合常理。
作為一個痴漢級別的迷弟(提姆拒絕回憶這部分之前千篇一律的讚美和吹捧),第一次有幸和崇拜的人相處,哪怕因為工作到太晚沒有時間記錄當天發生的事情,第二天也一定會補上的。
再之後,平均每個月「他」只會有一次這樣的機會,可日記上的都沒有當天詳細的情況表述,取而代之的是相當生硬的幾個字。
「今天接到指揮官的指示了。」
淡藍的墨跡深深刻在泛黃的紙頁上,若不是紙質夠好,提姆有理由相信本子會被「他」划爛。
一個人的筆跡和遣詞造句或多或少能反應這個人的性格和當時的心情,提姆學過相關的知識。
「他」很憤怒,這是提姆得出的結論。
而距今為止最近的一次相關記載有了變化。
「我要殺了蝙蝠俠!」
凌亂的划痕昭示著主人內心的不平靜,其中甚至有幾個單詞出現了拼寫錯誤。
可沒有人顧及到它。
這行字之下的整整一頁紙,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單詞。
「kill」
「kill」
「kill」
密密麻麻的字跡撲面而來,任何人都能輕易感受到這其中的殺氣。
提姆只覺得眼前一模糊,恍然間陷入了這具身體的回憶。
昏暗的房間里,「他」手中緊緊握著那支鋼筆,過大的力氣劃破了紙張也劈壞了鋼筆,可「他」仍然魔怔了一般不斷重複地寫著那個單詞。
「他」嘴裡喘著粗氣,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折磨般,指尖用力到泛青。
忽然,「他」猛地抬起頭,對著鏡子里的自己……
不,不對。
是鏡子里的「提姆·德雷克」在對提姆說話。
那個面色陰鬱,眼神怨毒的年輕人頂著紅羅賓的外表,對著這個佔據了他身份的人說。
「一切為了騎士。」
*
如雪的髮絲長長垂下,蜿蜒在原木的地面,如同盤旋交錯的銀色溪流,金色的袍子不知面料,隱約可以窺見的金色閃粉不覺庸俗,反而更顯幾分貴氣,裁剪特殊的版型把男人整個遮了起來,只在抬手之時才偶然露出皮革圍繞的腰線。
他聞聲抬頭,連眼睫和瞳孔都是如出一轍銀輝,眸光流轉間見了來人,竟溫柔地笑了一下,彷彿闖入者並非什麼不速之客,而是應邀而來的好友。
「尤非?」
傑西卡看著隊伍里曾經的祭司愕然道,隨後她很快反應過來了。
融合宇宙任務類型特殊,中途加入任務者不僅不可能,甚至是明令禁止的。
一個可怖的想法從傑西卡腦中浮現,她下意識想要否定,卻找不到證據。
「你……」叛逃了?
尤非看著眼前全副武裝的少女,眼睫微微顫了顫,原本停留在嘴邊的話轉了幾圈又咽了回去,隨即又恢復如常,只無意間流露出些許憂傷。
美人蹙眉確實是美景,傑西卡看到他這幅姿態卻是直接氣笑了。
欲語還休欲說又止,著實是能把她氣出高血壓來。
這些人永遠都學不會好好說話。
金屬碰撞,雙刃出鞘,傑西卡順勢舞了個刀花,左刃下垂,右刃直指尤非。
「現在,尤非,把布魯德海文的陣法撤掉,然後給我一個解釋。」
「不然就算是在你的工房裡,我也照打不誤。」
刀刃似乎聽到了主人的話,很給面子的跟著嗡嗡作響。
當然,傑西卡知道自己傷不到他,尤非也知道這一點。
但是對敵友未知的人拔出武器是基本素養。
過了一會,他淡笑著開口:
「jessy,你也說了,這裡是我的工房。」
「我曾經告訴過你,永遠不要在一個法師的工房裡對他動手。」
傑西卡敷衍地勾了勾嘴角:「那就試試看好了。」
「我的隊伍通訊器好久沒響過了,是不是也是你動的手腳?」
她就說那群人最近怎麼這麼消停,還以為他們是去出團體任務了。
尤非聽到這直白的質疑,眼睫低垂,有些傷心:
「jessy,你這麼不信任我嗎?」
「明明是我……」
是我帶你走出了你最黑暗的日子。
是我手把手教你適應改造后的身體。
是我這幾百年來一直陪在你身邊。
可你還是要為了,你那平行世界的羈絆而向我揮劍嗎?
即使你現在根本不記得他們了!!!
流銀的眼眸光華流轉,其下卻閃過憤怒而悲傷的冷光。
法師可能沒有發現,他的笑意已經維持不住了。
傑西卡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尤非的具體源宇宙已不可考,明面上的資料只是輔助系法師,從煉金到陣法無所不能,但在隊伍里基本充當奶爸。
陣營混沌善,平時看起來像個聖父一樣,踩死了一隻螞蟻都要為其哀悼。
所以被主神強塞進隊伍里的傑西卡,一開始就是隊伍中唯一有治癒魔法的尤非負責的。
可以說,傑西卡層層疊疊的精神創傷,全部是尤非一點,一點治癒的。
尤非引導著傑西卡徹底走出了過去。
所以她現在才如此憤怒!
【宿主,我發現了一封被未知信息源截下的主神空間的通告】
【是逐殺令】
【目標對象:尤非·索萊爾】
傑西卡並不一味地相信主神,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主的血魔,工廠之下的雙層陣法。
不多,但足夠她下一個結論了。
但她願意聽一聽尤非的解釋。
「所以我在聽。」
傑西卡很冷靜,舉著劍的手臂筆直,穩如磐石。
「只要你願意說,我就聽。」
「告訴我,尤非,發生了什麼。」
尤非看著這個堅定地注視著自己的女孩,恍惚間幻視了一支獵獵作響的旌旗。
刀槍和炮火在它上面留下了無法褪色的戰爭的痕迹,斜斜地插在屍骨堆里,傲然於鐵灰色的天空之下。
一往無前,堅不可摧。
尤非了解他的女孩。
為了治好她的精神世界,他曾在得到了傑西卡的允許后,擁有了進入她記憶空間的許可權。
他了解她的過往,她的悲傷,她的執念。
所以他也知道,只要他現在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傑西卡就算冒著與整個主神空間為敵的風險,也會把他放走。
她自有一套行事原則。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所以他這麼對她說。
「你還要留在這裡質問我么?
可我覺得他們可能要堅持不了了。」
「再過一個小時,木偶絲線就將縛住他們的靈魂,進行不可逆的轉化。」
主神空間最強大的聖愈療師揮了揮手,幻化出一幅水銀屏幕,上面赫然是一具具失去了意識的身體。
夜翼,紅羅賓,喪鐘,蝙蝠俠,和傑森。
畫面轉到最後一幕時,空氣凝滯了。
尤非是故意的。
他要激怒傑西卡,然後徹底推開她。
計劃的前置鋪墊馬上就要做好了,雖然有些對不起傑西卡,但……這是必要的犧牲。
只要獻祭掉一個■■就好,只要一個,他的目的就達成了。
至於被他拉進幻境里的幾個人,除了傑西卡的同位體之外,他沒有刻意對其他人做什麼,是生是死就看他們的命數了。
想到這,他又默默加快了幻境的進程。
*
傑西卡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的熟悉的面孔,只覺得血液都要被凍結。
能源石運轉的生理機能幾乎沒能供上大量消耗的氧氣。
那是傑森,她的同位體,她的半身。
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另半株雙生花。
所有威脅到他生命的,全都該死!
靈魂深處的某個開關無聲地開啟了。
無可抑制的殺意從傑西卡周身逸散,清澈如初冬藍湖的瞳孔緩緩爬上了絲絲血色。
系統空間里,一具塵封的戰甲上閃過一閃即逝的藍光,隨即開始嗡嗡作響,想要掙脫封印。
系統被忽然開始發出警報聲的系統空間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被尤非入侵了。
但緊急自檢了一遍,發現防火牆好好的,結實的堪比某位盾兵的寶具。
系統:咋回事???
還沒等它想出個所以然來,警報聲就自己停了。
系統:……我記得我這個型號應該還不到老化的時間來著。
「和你沒關係。」
猩紅被代表理智的湛藍重新取代,傑西卡思考能力回歸后,感受到了系統的疑惑,安撫了一句。
警報聲和系統沒關係,而是給她聽的。
想起剛剛險些失控的自己,傑西卡深吸了口氣,收劍,轉身走向來時開闢出的通道。
她就這麼把後背露給了已經是敵人的同伴。
但尤非也什麼都沒做,只是看著。
眼看著傑西卡馬上就要離開,他忽然出聲道:
「jessy,你真的信任主神么?」
傑西卡停住了腳步。
「它騙了你什麼呢。」
「或者說,你又覺得它騙了我什麼呢?」
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