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潮起(|一3)
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八十年代的第一個春天,那是一個科學的春天,一個給人鼓舞,使人為之青春煥發、朝氣蓬勃,努力拚搏的春天。
我依稀記得,就在這個春天裡所發生過的一切,曾經我們偉大的祖國,就在不久前夕,在太平洋預定海區域,成功地發射了我國獨立研發的第一枚洲際導彈。這無凝是給國人的一種振奮、鼓舞,使我國的科技事業有了新的突破與提升。乃之在全世界都有所震動,這足以證明我們中國人民是了不起的!中華民族同樣是了不起的!
可隨之而來的是:我們將面臨著嚴峻的教育體制改革。改革是宣言書,改革是播種機,改革是歷史記錄上的第一次……中學畢業在即,一場緊張更具有挑戰意義的高考前期預考,已迫在眉睫,一場大浪陶沙的篩選,十之七八的畢業學生,將要在這場真金火煉中,被淘汰出去,從而失去高考的參賽資格,而離開他們曾經寒窗苦讀的校園。
高考是嚴峻的,挑戰是激烈的,其目的是為了給祖國培養更多、更好的優質人才,正所謂」雙橋易過,獨木難行」。
畢業典禮上,校長正站在主席台上,給大家作著精彩而更具有教育意義的畢業報告。大家正聽得入神,但心裡也很緊張,對母校、對老師、對同學的不舍之情,益於言表:在這樣的氛圍中,只是各人的形態不同,有的過於激動,直接寫在臉上。有的將眼淚強忍吞下,以此化為實際動力,逆流而上。
同學們:你們即將畢業,離開母校,離開老師,離開同學,步入社會。成為社會中的每一分子,各自在不同的崗位上,為社會貢獻你們的聰明才智。此次考試,也許決定著你們每個人的命運將各有不同,但不等於大家就只有升學這條路可走!所以,大家必須一顆心,兩種打算。認真對待,若能通過,當然最好,若未能通過,也不要緊。因為: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到哪裡會大有作為!你們是祖國的明天,是祖國的脊樑,更是祖國的驕傲!因此,大家不必悲傷,應全力以赴,迎接七月的高考。
隨著時間的推移,預考很快結束。大部分同學都被篩選出局。這意味著他們,從此便步入社會、融入社會。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努力地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已的世界觀和人生觀,為人類爭做貢獻。
這文中的阿秋、錦秀、雲秀、阿標便是落榜青年中的一部分,現在,我將講述他們各自的酸辣人生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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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是我鄰居,比我年長兩歲,父親是個木近。做得一手絕好的木工活計,但凡是鄉鄰四舍,有或多或少的木工活計,都得請他。當然,這與他的為人和技術是分不開的。阿秋是從預考落榜回到家中,很是落寞,平時只幫著家裡幹些雜活。當時的年代,大家是知道的,正處在大集體化生產,全靠幹活記工吃飯。這日子一長,眼看復讀無門,不能老是在家閑著,總得接受現實,參加勞動。
後來,生產隊給他評了底分,每出勤一天,記工七分。若按每工十分計算,他勞動一天,所得報酬為o.18元,這在當時,很顯然勞動力與收入不成正比。所以,阿秋根夲無心參加勞動,認為自己讀這麼多書,照樣回家當農民,手捏鋤頭把,也覺得自已實在委屈,始終不願面對現實,父親也拿不定主意,又不敢硬逼,只好做他工作,死了讀書的心,隨自已同做木工,起碼比呆在家裡種地要強。況且,你有文化,只要用功學習,等日後有了一技之長,何愁沒有用武之地,況且,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員。說不定日後會成為一代新的工匠。這有什麼不好?遂主意已定,只等阿秋點頭,便可隨時授他為徒。
阿秋經過幾日的深思,既然復讀沒門,在家閑著也不是個事。倒不如隨父親做點正事,一則可以養活自己,二則可以將父藝發場光大,便欣然答應了父親。沒過幾日,便挑著工具,正式隨父開始木工生崖。可事也湊巧,剛到做事的地點,正好遇見錦秀、雲秀在吃早坂,阿秋見狀,有點不好意思:只勉強與=人打了招呼,便與父親去了做事的東家。
這東家是雲秀的親戚,是一大隊支書。一見老師傅來到,便趕忙招呼,既是倒茶,又是敬煙,客氣得很!從他的言行中,阿秋髮現這人家的確與百姓不同。這煙是紙煙,很不一段,有點講究。雖說當時還未見著如今帶把的香煙,但在當時己顯得十分不錯了,看他的著裝,簡值就一「土豪」
簡單的聊天過後,便是一天工作的開始。於是,主人搬出了一大堆長短不等、新舊不一的大小木料。說是要建一豬舍,先用木料造架支撐。而後再請泥匠用土磚圍砌,準備養些性畜。阿秋父親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先是備料,量好尺寸,然後,要阿秋按照尺寸逐一鋸斷
阿秋平時生活在木工之家,對父親的手藝有些了解,長此以往,耳濡目染。所以操作起來,倒也得心應手。經過一近忙乎,第一步驟已經完成。接下來便是彈淺、夾邊,再大刀闊斧地進行劈砍,去其多餘,進行修復,做成毛坯。再進行下一步驟:彈線、做線、推刨、打孔工作。父親的精細點拔與言傳身教,使阿秋受益匪淺。
接下來的工作,似乎有點難度了,也絕非一朝一日就能學會,父親在一邊示範,阿秋在一邊做粗,父子倆倒也配合得十分的默契,也不顯得像個新學的徒兒。時間久了,父親覺得有點勞累,需要吸煙,休息片刻。得由阿秋直接體練推刨工夫。於是,阿秋放下斧子,接過鐵刨,曲腿彎腰便推,因用力過度,身體失去平衡,以至將手指擦去一塊皮肉,頓時,血流不止。錦秀、雲秀站於一邊,一見自覺好笑。之後,雲秀替阿秋拿來紅汞、紗布替他包紮,才止住了出血。事後,阿鞦韆恩萬謝!
一天緊張的工作,剛一停下。似乎累得他精疲力竭,一到家中,結果連腳都未洗,就一頭鑽進被窩,睡起覺來。到了次日,架子已經打好,主人家聽信迷信,無論做什麼大行小事,都要燒紙焚香,祭拜天地龍神,五方小鬼。當然,這豬圈也不例外,更何況它是農家的搖錢樹、聚寶盆,更是小金庫。豬圈的好壞,吉利與否?直接關係到將來豬業的興旺發達,經濟的多少?雖說這是一不成文的規定,但誰都要遵守,誰也不能例外?更何況是祖輩傳下來的規矩,誰又敢廢除它呢?
不多時,主人家將三腥祭祀,香燭紙錢,盡端了出來、擺好。阿秋父親一手拿著紙錢,一手拿著香,只見他右腳往前用力一跺,便對天作起揖來,嘴裡盡道些旁人一輩子也聽不懂,理不清頭序的句子。倒鼓一近之後,將香紙同時點燃焚化,再噴上一口清水,又將碗中的水在地上澆上一圈,對天再作上一揖,算是萬事大吉,恰到好處。
阿秋旁邊站著,琢磨著父親剛才的主動。其實,他心裡也十分地清楚,剛才父親所做的一切,原夲就是些騙人的把戲,說到底這與養豬又有何干?所以,又自覺好笑起來。根本不值得去聽信父親,也不值得自已日後再去勞神費力去問父親,關於內容的究竟?其結果只有天知、地知!他知!
此時,看阿秋的表情,似乎又茅塞頓開,好像領悟出了一個什麼道理……也許這將更是一個秘密。心想:此時如若父親不這樣去做,擺出些架勢,鬧點小動作,將來誰還會請他呢?那碗里的魚肉又怎能屬於自已!
是啊!在這樣的歲月里。興許能看到肉是一種福份,能吃到肉更是一種享受。想到這些,阿秋一下好像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自己將來的結局。也許將來有一天,自已也能像父親一樣,能拿到許多同樣的好處。所以,身上的疲勞一下少了許多,幻想卻多了起來。
隨父幾天的從藝生活,也收穫了些許實惠性的東西,這雖不算太多,但只要自已這樣堅持下去,將來一定會名利豐收,成為一代工匠,漸漸地也不再去理會讀書的事了。
2、
又過了些時日,阿秋再次隨父去鄰村做事,半路上正遇惜日同學阿標與錦秀、雲秀三人,同去趕集。但見他們有說有笑,開心得很,阿秋一見,忙放下肩上行李,交於父親,便與之攀淡起來。嗨!沒想到今日在此遇上三位?真是難得!老同學:我可可憐得很,悶死了!不知你們有什麼打算?難道真打算在家修理地球!不再去補習了?錦秀見阿秋如此一問:」地球還沒穿孔呢!修什麼修?補什麼補?就算穿了孔,還早著呢!輪得著你嗎?你著什麼急」?
看你說的,莫非你們真找到補習的去處了?同學仨:到時可別忘了我!阿標見狀,趕忙迎了上去,一把拉住雲秀的手,走!別理他!一肚子壞水,竟干起木工來了?
原來,這阿秋四人雖是同班同學,曾經在一起寒窗苦讀,可對彼此的家況都互不了解,慶此同學關係而已,今日相逢,純屬巧合。
阿標祖父是個道仕,所以,世代為僧。儘管當時,農村大都缺衣少食,生活異常艱難,可阿標從未過過挨餓受凍的日子。故在同村夥伴們的眼裡,都十分地羨慕他。
錦秀、雲秀是一對雙胞胎,在村裡堪稱一對姊妹花。雲秀父親是個老師,且有一個哥哥,名叫建民。中學畢業后,被推薦上了大學,畢業後分配在縣政府工作,她們是一個實足的紅色家庭。建民昨日回家,告訴父親一則消息,聽說中央來了新的政策,雲秀父親可以提前退休。因此,要從錦秀、雲秀二人中挑選一個進行抵職。這消息,也許錦秀、雲秀,早己知道。所以,父親也正為自己退休之事傷透腦筋。再則,近日自己的身體又出了毛病。所以,不便與她們二人直說。稍微考慮不周,會鬧得家庭不睦,甚之引起矛盾升級,以至雞飛蛋打,姊妹倆反目成仇!
因此,姐妹倆今日有約,同去趕集,是想各自討討對方的心思,是何所想?其實,她們也十分地清楚,職位只有一個,哪個頂上都不可以。
結果,四人一路同行,不大工夫便到得集市。當時的年代,是計劃經濟,物質匱乏,市場上行人稀少,商品更是少之甚少!儘是些桃李之類的食物和農用日雜,很難看到賣其他貨物的攤兒。不過還好,偶兒也能見著幾個老實農民,抱著一兩隻母雞,身邊放有三五個雞蛋,坐在哪裡,在焦急地等待著買主的到來。其實,那幾個賣雞的農民,原來那幾個雞蛋也不是真想賣給別人,而是不捨得吃,一旦賣了,至少可以換點錢來,貼補家用。況且,孩子們的學費還指望在這一兩隻母雞身上呢!故只好頭痛醫頭,腳痛治腳,實在沒法!所以,很難看到賣新鮮豬肉的屠夫,能站在哪裡里大聲吆喝,叫賣豬肉……結果,忙碌了半天,最終大家空手而歸。更沒吃上什麼新鮮的東西,這在當時,也叫趕集。像這樣的集不趕也罷!簡值就是叫花子過年,窮忙……
大約在回家的路上,阿秋這才想起,父親已去了東家做事,自己卻還在瞎折騰,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糟了!我父親還等著我做事呢」?
因此,阿秋這才大步流星,趕忙與大家揮手道別,連聲說著再見!之後找到了東家,主人告訴他,父親已去大隊經濟場做事去了。說是大隊經濟場要建一房舍,一半用做住房,一半用做飼養性畜。待阿秋找到父親,已是正午時分。炎炎烈日照在地上,大地如同火烤一般,只見父親穿著件破舊背心,全身汗流如注。正在烈日下干著粗活,因此,阿秋也未做太多解釋,只跟著父親做同樣的活計,生怕父親責罵。
過了許多時日,房舍的支撐木架已經造好,且已組合,只等擇日上樑,共進午餐。這大隊的經濟場,其實也建了多時,也有很久的歷史,只因在那個年代,所住之人常換來換去。所以,誰也沒有責任、沒有心思去進行維修,以至後來,破敗不堪,不能再住。所以,只好放倒,現在重建。
這場內住著=十幾號人物,年齡不等,男女各異,平時都從事些耕田種地,挖山墾荒的雜活。倒也省去了在隊上幹活的許多煩惱。生活雖然過得有點單調,但十分自由。因此,平時每隔一年,都要輪流調換,誰也不許多呆,所以,這房子自然就不當那麼回事了。
因為去年冬天,大隊召開支部會議,說是明年公社要進行經濟場的開發,準備擴大生產,以此提高集體經濟效益。同時,樹立形像,好在全縣推廣種植。所以只好霸蠻,放倒重新修建,實屬無奈!
經濟場新屋落成,明日上樑的消息,於是不徑而走。因此,引來了村裡無數沒事可乾的村民,都來此觀看熱鬧。按照鄉村的習俗,一切程序都不能簡化。所以,阿秋不知道明天這裡,將要出現何等壯觀的場面。同時,心裡也暗自慶幸,希望能看到像上次在東家時,有同樣的結果,這大塊的豬肉大概不會少吧?興許還有一隻大公雞,正等待著自己拿回家呢!就這樣想著、想著……
到了豎日上樑時分,場內聚集了許多男男女女,都站在房下四處張望,又好像他們不是來看熱鬧這麼簡單,也許各圖有什麼目的,這隻有他們自己才十分明白。眼看已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緊接著伴隨著一近鞭炮聲響,大概是吉時己到。阿秋這才發現父親正在叫喚自己,準備抬著木樑上屋頂進行按放。
忽然,屋內走出幾個人來,手裡端著箥箕,裡面放著花生、瓜子、糍把等等,正走近人群。透過門逢,阿秋彷彿看到屋內的門板上,放有好多豬肉。心想:他們是從哪裡弄來的呢?因此這才順著樓挮,抬著木樑的另一頭,往屋頂上攀爬,只差一點兒摔了下來,仍虧下面有旁人幫撐,否則,說不定栽一跟斗,跌得頭破血出,準會惹出許多麻煩……於是,才使出平生吃奶氣力,父子倆齊心協力,步步高升。才將木樑抬上了屋頂。而後,各自坐在屋頂上,張口喘著粗氣……
須臾,上樑的必須用品被陸續送上了屋頂。經過一近忙碌、擺放,鞭炬聲在下面此起彼伏,噼噼啪啪,響個不停。然則,這雖稱不上是一項偉大的壯舉,也算不上什麼巧奪天宮?但這樣的業績。在阿秋眼裡,可還是第一次親自與父親創造。也是人生第一回。他難免有點激動。與此同時,他突然覺得下面的人群中,似乎又多了好幾人。那便是錦秀、雲秀、阿標,彷彿都在為自己近期取得的業績,在歡呼雀躍!不覺一近欣喜苦狂起來。
阿秋坐在房頂的西頭,父親坐在東邊。二人又做了些無關緊要的動作。突然,阿秋父親調高了嗓音,當樑議式正試開始。
」噼里叭啦炮竹響,恭喜大隊蓋新房。
華堂修得四四方,子孫世代都榮昌」。
又是一近鞭炮聲響:
」今天是個開樑日,
昔日覺很很一般,
今天看來不曾常。
此樑!此樑!生在何方?
何人所看?何人所養」?
阿秋馬上接過話題
「此樑!此樑!生在昆崙山上,
長在懸崖邊上,皇母娘娘所看,雨露仙人所養」
「前面有口金魚塘,鰱魚養成曬墊寬,草魚長成竹桿長。魚鱗用來做瓦蓋,魚骨用來做棟樑」!
就這樣:父子倆你來我往,你說我答,鬧騰了許久,才停了下來,結果直逗得眾人點頭哈腰,捧腹大笑,贊口不止。真乃一代工匠!虎父無犬子矣!
就這樣:在眾人的一片喝彩和暴笑聲中,笑聲、吶喊聲、鞭炮聲匯成一遍。接下來天降陷餅的事,果然發生了。瓜子、花生、糍把一躍而起,從天而降,砸在眾人的腦袋上,誰都沒有叫疼。大伙兒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各自伸縮著勃子四處張望,手忙腳亂,拚命搶要,意恐少得!許久,才滿心歡喜,抱著所得,各自散去……
3、
且說錦秀、雲秀,自那日趕集回到家中。一日,父親將二人叫到身邊商議,試著看誰能主動讓步,退出抵職,自己也好做打算,免得耽誤正事。因為事情總要解決,不能一拖再拖。結果,說了半天,姊妹兩個誰都沒有開口,因此,事物仍在原處。誰不想順風順水,所以,父親只好將此事暫擱一邊,等建民回家再做計較。
阿標自上次趕集與大家別過,就很少相見。眼看畢業數月,在家待著也不是個事兒,父親考慮自己年歲己高,再則,這祖傳的活計,總不能把它傳給外人,總得後繼有人,該由阿標來子承父業。雖說現在這個行當,不那麼吃香,但他卻敢肯定,但凡是人總是要死的,只是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而已。那麼,這人一死,免不了都要敲敲打打,敲度亡魂、開路、繞棺、救苦,絕所難免。雖說這不是一個正當的職業,但起碼比別的明路來錢要快,且又實惠,遂主意己定,只等阿標權衡
阿標一聽父親提及此事,頓時伙冒三丈,連聲頂撞父親。」要我與你學徒當和尚,除非你打死我,否則不可能」!說完將門用力一摔,便朝屋外走去。父親拿他沒轍,只氣得他跺腳破口大罵其不識好歹!
負氣而出的阿標,無處可去,只好去雲秀家找錦秀商量。看她們能否替自已想出法子,去說服父親。可誰知剛到雲秀家中,錦秀、雲秀也正為她們抵職的事正在犯愁,哪有心思去理會阿標的這等破事!
阿標無奈,沒精打彩地回到家中,一聲不吭,睡在床上。結果,兩日未食,己是十分地苦惱,也不知何去何從?看來想要再去補習,已是完全地不可能!到了豎日,只好硬著頭皮去和父親說情道歉,關於學徒的事,容自己再好好想想,等日後再做計較。暫時去大隊經濟場做事,希望得到父親允許。父親無奈,只好同意兒子的請求。
這新建的大隊經濟場,經過一近緊張的忙碌,各項工作正在有序開展,正搞得如火如荼?阿標的突然來到,無疑說是給大家增添了說話的樂趣。都說他是個實足的傻子,輕鬆活不幹,來到這禿山野嶺,受這等死罪,真是好事冇得石和尚做!吃虧自然是活該!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大家說什麼?阿標倒不在乎!也沒必要跟他們計較,發他們什麼脾氣。只是每天跟著大家干同樣的活兒,重複著勞動、生活、睡覺三部曲兒……
有時,晚上實在睡不下覺,便在那豆黃的油燈下寫寫畫畫、看看書報,或蹲在門外的大樹下坐著,吹吹竹笛、口琴,驅趕寂寞、煩惱。那琴聲十分悠揚,好聽極了。於是,在往後的日子裡,一到天黑,大伙兒無事可做,便搶著、催著要阿標吹湊口琴。琴聲有時高吭激昂,有時哀怨、深沉憂傷,起伏不一,非常動聽。大伙兒正聽著!聽著!阿標似乎覺得大伙兒感悟出了一點什麼名堂?又好像覺得他們什麼都聽不明白,究竟吹湊的是哪首曲子?是啊!在這樣的枯焦的歲月里,對於這些原本就讀書不多,大字不識得幾個的老農民來說,實際上即使此刻,阿標的口琴吹得再好!他們又能明白些什麼?充其量莫過於」對牛彈琴」!因為他們根夲就琢磨不透曲中的奧妙,更不懂得「知我者偎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道理?只是覺得音色好聽而已,這本來也無關緊要,也怪不得他們!
他們這些人中,大多都是文盲,只有少部分受過教育,而且沒學到什麼真夲領。至於文化程度的高低,知識的多少?究竟又喝了多少墨水?只有他們自己才十分地清楚,無須他人多加讚賞、褒獎奉承。可想而知,憑他們讀書的年代,多半是半工半讀、勤工儉學,這是盡人偕知的。哪張鐵生交白卷能上大學,他倒感自豪!王帥敢於反潮流,竟成了造反派英雄,有人還為之」驕傲」,馬振湖事件中,學生不學「abc」,也能接班人。這在當時,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新聞?至於,學好數理化,頂不上一個好爸爸。更是家喻戶曉,人人偕知的事……
當然,這琴聲的好壞,音符與音符之間是否和諧相連?音色是否美妙?即便他們都不理會,也是情有可原的!大可不必去指責他們……說他們許多不是。
所以,時間久了。倒不是阿標不喜歡大家的主動,而是大伙兒對阿標有點討厭起來,更不想去記憶哪曲調和不和諧的事了。所以日後,但凡是誰?一聽到阿標還在吹湊口琴,反都大為不快起來,甚之公然罵他,百足之蟲,不知死活。真是相見意得好,久住難為人!
因此,在往後的日子裡,一到晚上,要麼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說事,天南地北,大事小事。天上人間,雲里霧裡,無所不說。古今中外,張飛殺岳飛,殺個滿天飛,無有不談。革命樣板戲《沙家演》、《紅燈記》,電影《決裂》中的情節,更為精彩!江西共產主義勞動大學,曹校長所講述的馬尾巴的功能等等,實是令人啼笑皆非!更有哪無聊之輩,相互之間,打情罵俏,鄙話說盡。尋找刺激,尋找快樂。或者乾脆躲在哪臭氣熏天的被窩中,捂頭蒙睡,蓋被吃屁,做他們的春夢!倒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兒。
大集體化的生產,雖說不是那麼的緊張,盡心所為,磨羊工者也不在少數,但時間還是要保證的,即便是你連不出力,一天下來,難免也有點腿腳發酸。漸漸地,阿標也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更不想再浪費時間,去打擾他們的春夢。省得遭他人白眼,挨別人臭罵。
春光易逝,夏隱秋至。隨著時間的暫移,經濟場內很快種植了許多莊稼、藥材。一批批新型的藥材種苗,隨之破土而出,茁壯成長。在春日陽光的映照下,長勢喜人,到處百花齊放,漫山遍野,花而朵朵。直招得蝴蝶翩翩起舞,蜜蜂采汁,小鳥兒躲在花縱中,唧唧歌唱,好一幅美麗的山水蟲鳥畫……隨著時間的推移,
漸漸地:場內再也聽不到阿標吹湊的(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曲子了。所以,一到晚上,他先是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待到他人入睡后,便在哪昏暗的油燈下看看英語書籍,要麼跑到外面的空坪上,盡吼些令人聽不懂的英文句子。正有點得意,忘乎所以。於是,那床上幾個懶睡未覺的老漢,卻被阿標的響動將他們吵醒,反自覺得阿標是不是近日有點發瘋,是否神經出了問題?要不好端端的,人語不學,偏偏在半夜三更學做」狗叫」!
阿標昨夜的異常主動,正好被幾個多事的老婦人親耳聽見,再如此這般添言加醋,演說一番,之後告訴阿標父親。因他從未聽過洋文,也不知阿標學的是英文,更不是自已平日里念的經文。反自覺得兒子莫不是真的中了邪、瘋了,要不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覺,跑外面學人狗叫呢?
父親的無知,他人的誤解。一時使阿標哭笑不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是沒有文化,實在愚昧!實在悲哀!
直到有一天,村裡下發了通知,說是下學期,公社要招考英語老師,凡社會青年均可報考,阿標父親這才知道,原來兒子讀的卻是洋文「英語」!所以,這才恍然大悟!險些錯怪兒子了。這一消息,實則被阿標早已獲悉,所以,才抽空複習工課,學些口語,以便應式。這招考時間就定在八月十日,在公社禮堂舉行。
且說錦秀、雲秀,父親因為自已退休之事,兩女兒各不相讓。連日來姊妹兩個又互不理睬,形同陌路。正好應了自己當初的預言,無奈之下,便只好去縣城找兒子建民商量。一時,建民也覺得頭痛。但不管怎麼說?總得把問題解決!使姊妹二人關係不再僵持下去,最終決定用抽籤辦法,解決此事。這樣顯得公評,至少誰也不會說他們偏心,再則,不管誰抽到誰沒抽到,都不會怪罪父親和自已。可最後雲秀抽到了簽,抵了父職!錦秀無話可說,只好聽從天命。
而後不久,建民通過自身關係,為錦秀找了份差事,按排在公社植保站工作。專門負責鄉村多種經營及藥材栽培技術。就這樣:姊妹兩個才相安無事,各奔前程!
但說阿秋,自與父親從事木工行當。因為自身聰明,什麼活計,一學便會,真是無師自通。因此,整日里隨父親走街串巷,活計倒也不少。昨日夜裡,得到消息,說是公社電影院,有一批舊的桌凳需要他們前去修理。因此,豎日中飯時分,在食堂門口碰上錦秀前去用餐。錦秀遂將招考之事告知阿秋。勸其無論如何?暫且先放下手中活計,先溫習工課,去參加鄉考,說不定能考上民辦英語教師?阿秋一時猶豫不決,后經錦秀再三勸說,才同意去參加招聘考試。
沒空多久,考試過後。阿秋以英語單科成績三分勝於阿標,被招為民辦英語教師。阿標夜以繼讀,埋頭苦學,此次鄉考,又名落孫山!無奈之下,只好重新回到經濟場內。也深知自己學不如人,難免再次失落,心裡充滿惆悵。除了白天隨眾人幹活之外,幾乎不答人言語、怎麼地也開心不起來。心想;自己的確不是塊讀書的料,更何況有人在背地裡議論,說三道四。這書即便讀得再多,沒用上,不也照樣當農民,倒不如趁早不讀!是啊!話是這麼說,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難免使阿標更加悲傷!是啊!在這個時候戳人家脊樑,點人家死穴,無異於在別人傷口上撒鹽,致人於死地,未免有點太幸災樂禍了吧!
面對著無數雙異樣的眼晴,眾人的口事多說,阿秋倒不是十分地介意。誰個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大可不必與他們理論,反正沒考上,也怨不得別人指指點點,說長道短,況且,多事的長舌婦哪裡都有,你能拿她怎樣?
轉眼半年過去,父親也知道兒子的個性,拗不過他,也就不再過問此事。如此同時,阿標也放寬了心態,一切順其自然,所以父子倆各過各的日子,倒也相安無事。幾個月後,場內的一切種植,也初建成效。錦秀但凡有空,常帶著技術人員前來技術指導!為大家送來溫暖。
恰在這時,中央來了新的政策,說是要單幹到戶,分包田地。以便調動群眾積極性,提高老百姓收入。因此,這一消息很塊在全國落地開花。對於新鮮事物、新政策的頒發,當然,大多是贊成擁護的,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也有想繼續吃大鍋飯持反對態度的。總之眾說紛雲,七嘴八舌,但最終還是少數服從多數。
因此,經濟場內的所有土地和種植項目,大有分割的可能。聽到這一消息的人們,無不歡欣鼓舞,奔走相告。沒多久,村村上上下下,已是忙忙碌碌。因此,那些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該婚的結婚,該嫁的嫁人。結果,把個登記機關,圍得門庭若市,水瀉不通,擠破門檻。很快,各個村組的土地便被分包到戶。
因此,場內的工人們,一時忙不迭地各自跑回家中,料理自家的活計去了。哪裡還顧得上這場內的許多生產呢?都早已把它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此時,阿標獨自一人在那些莊稼地里,四處張望,並未有要回家的念頭。心想:這麼多金子,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你們不覺得自己很傻嗎?
烈日下,那些不知死活的知了、秋蟲,正躲在蔭涼之處不厭其頑地叫個不歇,真叫人心煩!
遍地黃花分外香,分田分地真忙。緊接著:分田的續下工作仍在繼讀。很快經濟場內的土地,被分劃到各個小組,再由小組撿鬮,分給每個農戶。就這樣,才建好不到兩年的房屋,也進行了拍賣,變為私有。
這些只圖眼前,不顧長遠刮益的村民,一時風起雲集,聚集在經濟場內,七嘴八舌喧鬧了一近,而後各自拿著斧頭,砍刀、鋤頭。便大刀闊斧,對所有的經濟林木,該砍的砍,該挖的挖,該扯的扯,似乎此刻,他們有使不完的力氣,用不盡的功夫。真是八仙過海,各顯本事。不大工夫,場內的所有種植便功虧於潰,毀於一旦。
又過了幾日,阿標獨自來到場內,發現經濟場的模樣與昨日相比,完全地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