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頭的困惑
「陳叔,我吃好了。」樂山放下碗筷,腰板直直的,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
對面的陳叔,起身收拾桌上的家什,嘴裡說著:「去看書吧。」
「我幫你洗碗吧。」少年伸手去幫忙,被粗大的手掌攔住了。
「少來,去讀書!明日就是大考,不要被老師責罰,丟了臉面。」陳叔瞪著少年,知道這小子的執拗,心中很是苦惱:「要請家法不成?」
眼看又是要有一番糾纏,幸好幾聲脆語激蕩進來。
「哎呀,哎呀,爺倆又要鬧個什麼,就沒個消停啊?我這一時不來,就不得安生哇。」
樂山旋即臉上笑開花:「秦嫂嫂,陳叔又吼我哇!」
秦嫂笑眯眯地扯著少年上下看:「我的石頭乖乖,好好地嘛,不要鬧,不要鬧,別惹你陳叔生氣哈,乖。」
樂山立即借著杆子爬:「我去和虎子一起看書吧。」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們,湊一起就沒好事,不是搗蛋就是扯皮的,明日大考,你們兩個還不都得被打手心?快去書房吧,快去,快去,」秦嫂推著樂山,本能地就想擰他的耳朵,眼角撇了一眼陳叔,又有些尷尬地縮了手。
樂山鬱悶地走進小小的書房,又不甘心地探頭出來:「陳叔怎麼能老麻煩嫂嫂啊?至少幫著一起洗碗吧。」
秦嫂面上緋紅,身子都不禁地擰動起來:「人小鬼大,嚶嚶嚶…正好,當家的,我也有點事情和你商量呢。」
陳叔悶著頭,跟著秦嫂,嘴裡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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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脫了陳叔的視線,樂山終於能夠窩在椅子上,操起一卷書,攤開翻起來,心思全然不在書上。
雖然很難置信,但是穿越畢竟已經五年了,有些事情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只是有一件事,樂山非常不爽:怎麼會沒有金手指?怎麼能沒有金手指呢?
如果說非要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就是記性好,背書好,但這也算嗎?前世自己就是個讀書種子。
好吧,雖然讀的都是閑書。
反正樂山並不是厭惡讀書的,只是這陳腐的舊學問,讓樂山不勝其煩。
這些都還算了,還有一個問題極其致命,令樂山內心不勝惶恐。
他從書堆里,在幾本書里小心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卻不想翻開。
這本書確實是本奇書,記錄著一種特殊的學問,名字很玄乎:《介子心經》。書中確實記錄著一種心法。
樂山樂滋滋地每天晚上偷偷練,練了五年,還真有強身健骨的效果,但是也只是這個效果了。
真是鬱悶了,可這是鬱悶就完事的了的嗎?這是個什麼世道?兵荒馬亂好吧?我在什麼地方?在邊塞好吧?
我怎麼就沒穿越到中京城啊?哪怕當個極品家丁也不錯哇,還有小嬌娘,可這是個什麼鬼地方?
這個世界可是有10級宗師強者的,動輒就是千人敵,我這是人家都不屑於割的韭菜好吧。
妥妥的路人甲啊!樂山不禁雙手捂面,難以面對慘淡的新人生。
樂山對陳叔有些怨念,好歹糾纏幾年,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我學武,非要我專心讀書,我讀個毛的書啊,得先想法子能夠自保啊!
樂山嘆了口氣,放下對陳叔的億點怨念,終究是家人,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自己;必須早點把他嫁給秦嫂,好生看管起來,天天管著我,坐不直都不行。
看著小小書房滿屋的書卷,這都是些稀罕貨,連私塾老師都沒有這麼多紙質書,多半還是竹簡。
還是蠻值錢的,呵呵。哎,值錢有毛用,我要錢幹什麼?我還擔心賺不到錢?切。
樂山在胡思亂想中,胸中有些煩亂。而外屋他最親近的兩個人的意見開始相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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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山還小,不妥的。」陳叔低著頭,嘴裡無力地嘟嚷。
並不只是因為秦嫂是樂山的乳娘,也不只是因為秦嫂那難得妙曼的身材(純粹是為了孩子,絕對的),關鍵是….唉,千古艱難唯一死,兩情相悅忘長生啊。
秦嫂蹭了蹭陳叔的胳膊:「小什麼啊?十五下聘,十六成婚,神皇新政,晚一年就罰徭役,可耽擱不得。」
「再說了,香香那丫頭,那個俊吶,這軍鎮可不都盯著流口水,再晚了可就過了這村,沒了那店咯。關鍵是屁股大,能生養,知道不?」
陳叔不堪其蹭,心下甚慌,不由地想到,若是昔日,怕也是該先有個貼身的了,總不比自己;再說了,也不能夠苦著這孩子,免得夜裡心也慌慌。
「要不先就納一個吧?」這就是要先納妾的意思了,這可是大戶人家才做的起的事情。
「納?誒,那可得花好些錢,怎麼地也得五十兩。」秦嫂禁不住有些猶豫,就算是大戶人家也不好這麼使喚錢。
「有些事你別問。」陳叔嚴肅起來。
秦嫂咬咬牙:「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爺們事多。」心裡想著這石頭娃終究是身份不凡的,也就瞭然。她甩甩手上的水珠,明眸眨巴眨巴,雙手在一身釵裙上停了停,終是捨不得,便抓在陳叔的深衣下擺,拭乾了手。
陳叔手不停刷著碗,默不作聲。
猶如少女的纖纖細手,輕輕捻著髮髻上的玉簪子,秦嫂的臉越發地紅潤可滴,聲音蚊蟻糯糯流淌:
「你當初說,石娃若是成了親,你就…你就….」
許是被陳叔的沉默給激惱了,又或是多日未曾相見,細手在陳叔的腰上變成鐵鉗,大大咧咧地喊起來:「是吧?是吧?」
陳叔縮著身子,齜著牙,手指壓在秦嫂的紅唇上:「別,別,喊什麼喊。」
「那總是算數的。」粗糙的食指尖水珠流落下來,被柔軟的輕舌舔了去,倒是把正在扭頭望向書房的陳叔驚到了。
看著女人一身難得穿的細花半袖襦裙,陳叔心全軟了,手指沿著唇邊著力颳了一下,低頭繼續洗碗。
女子舒口氣,貼在他寬闊的背脊,額頭輕輕地蹭著男人的肩頭。
陳叔惴惴不安地不斷回首瞄著門口,耳朵支棱著,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終是放心下來,把肩膀向後張了張。
一時間,小小的房間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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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樂山的胸中氣息平順多了,精神也是一振,思路也清晰了些。
再沒用的功法,那也是功法啊。在老世界,就是這個心經,怕也是練不出氣感的,而且這部心經多半是不全的。
雖然叫做介子心經,但是除了書名,通篇沒有提到一次介子這個詞,多半是半部經書吧。
這事可問不得陳叔,按照陳叔的說法,書讀百遍,自然胸有浩然之氣。
糊弄我呢?這世界也沒聽說誰能讀書讀出個宗師來,那不是這個世界的故事好吧。話說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完全沒有一點頭緒,
樂山想起陳叔軍中武道高強的將軍,神氣的道士,心底的不甘又冒了出來。
只是想起有將軍摸著自己的頭說,讀書人的種子啊,哪能學這些粗胚呢?
想起偷偷拿《介子心經》向落塵道長請教的時候,道長漫不經心的評語:常見的道家修身養性之法而已。
這真真真是要把人逼瘋啊!可不可以重開小號啊?
樂山咽了咽口水,欲哭無淚啊,心裡抓了根稻草安慰著自己,好歹還有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