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誅心

一番檢查下來，結果不太好。

由於時間拖得太久，共有十五個人的手和腳已經開始腐爛，骨頭早已壞死，已經嚴重威脅到生命安全，必須要截肢，還是那句話，好死不如賴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他們有時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沒有止痛藥，疼痛來襲時，只能在嘴裡塞塊破布，或者一塊木頭。

但是，為了活下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幸虧有搶來的北狄戰馬，他們硬是跟著大家走出了大山。

這裡，這個小村子，就是他們重生的希望！

葉輕檢查完之後，根據他們的身體情況做了詳細的手術方案，結合實際情況，要四天時間才能完成。

而整個新兵營里，只有葉輕會醫術，所有的術前準備，都是她一個人操作！

廖松仁能幫的上的，只有把刀磨利和消毒！

葉輕沒有時間去悲春傷秋，為了戰友們的生命安全，她必須馬上行動起來，他們自己都沒有放棄自己，葉輕更加不會放棄他們。

但是，葉輕是人，不是神。

這裡的條件實在是太差，有一位才16歲的小兵王小北，手術后的第二天，傷口感染，救不回來，帶著遺憾去了。

他的親生大哥王大東抱著他的屍體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正常情況下，抓壯丁的時候，一戶人家只要出一個男人就可以。

但，王大東家裡實在是太窮，王大東今年17歲，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8個弟弟妹妹，這麼多年來連飯都沒吃飽過，長得瘦瘦小小的，比葉輕高不了多少，一看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這次抓壯丁，別人都不想去軍營，他卻是第一個收拾好行囊的！

去了軍營，不但可以為家裡省去一份口糧，聽說還有軍餉可以領！

只要他省一點，把錢寄回家裡，還可以減輕家裡的負擔。

他的二弟看到大哥要去建功立業，想著在家裡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跟著大哥去闖一闖，說不定兩兄弟都能當上大將軍，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於是，兄弟倆背著兩件破爛的衣裳，就這麼走進了西北軍營！

「快，快去找葉統領。」有人看到王大東抱著王小北哭成了淚人，覺察到不對，大聲呼喊：「是不是王小北快不行了，趕緊找葉統領。」

當消息傳到葉輕耳朵的時候，她剛剛合眼不到一刻鐘，連續馬不停蹄的做手術，葉輕早已累垮！

今天最後一台手術，是一個小夥子，被切的是小手指，這是所有手術中最小的一次！

「葉統領，葉統領！」

紀雲正在廚房裡給豆豆喂飯，聽到院子里有人大聲呼喊，氣呼呼地走了出來：「幹啥呢？幹啥呢？葉大哥剛剛才睡著，你就在這裡大聲嚷嚷，按的是什麼心，滾。」

別看紀雲年紀小，說起話來，噼里啪啦的不停。

這幾天，看到葉輕累得臉色慘白，身體更加需要，這麼多天，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晚，可把小姑娘心疼得不得了。

剛才還聽葉大哥說，終於動完手術了，可以好好睡個覺。

誰知，葉大哥好不容易睡了，這個一點都不懂看人臉色的大老粗，人還沒進來就開始大聲喊叫，打擾了葉大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紀雲，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出大事了，趕緊把葉統領叫起來。」對方一臉著急地說！

紀雲一聽，什麼出大事了？這還得了，直接衝到房間里，把葉輕叫了起來。

…

「把他放開！」葉輕看著緊緊抱住王小北的人，厲聲喝道！

王大東一臉的悲傷，雙手卻沒有放開，喃喃自語：「小北已經死了，救不回來了。我怎麼跟爹娘交代呀？我們說好了一起當將軍的，帶著一身榮耀回去家鄉，你怎麼就走了？你怎麼捨得丟下大哥一個人？」

葉輕看了一眼廖松仁，對方會意，一把扯開王大東。

葉輕這才得以上前檢查！

臉上一沉，來晚了！

看到葉輕的表情，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了，在場的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為這個年輕的生命默哀！

「葉統領，為什麼所有人都好好的，就小北死了，你到底按的是什麼心？你是不是故意的？」王大東掙脫廖松仁的禁錮，怒氣沖沖的指著葉輕。

葉輕沒有理會他，回想自己是不是哪一步做錯了。

從手術開始到結束，一直都沒有問題呀。

實在想不明白，王小北是昨天動的手術，今天一大早，葉輕來查房時，他的情況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怎麼會突然間說沒就沒了呢？

難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就是發覺王小北不對勁，王大東為什麼不去找她？

就算傷口感染，總是有搶救機會的，又不是大出血，人說沒了就沒了。

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葉輕沉默不語，王大東以為葉輕心虛了，罵起來更加口不擇言：「葉輕，我弟弟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還我弟弟的命來。」

廖松仁喝道：「你在說什麼胡話，你有沒有良心，如果沒有葉統領，你的弟弟，包括你早就死了，狼心狗肺的東西，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在這裡血口噴人。」

王大東如同發瘋的狗，對著葉輕繼續大罵：「我說錯了嗎？本來我們已經躲過了一劫，你卻非要去截殺北狄大軍，那可是上萬人，我們才幾千人，你這是讓我們去送死，如果沒有那次偷襲，我弟弟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就不會被截肢，就不會死。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怨你，你不配當統領，你一心想著就是自己，是你的自私自利害死了我弟弟。」

越罵越過分，有人聽不過去，站了出來：「王大東，放你他娘的狗屁，沒有葉統領，你早就死了，既然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你就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王大東雙眼通紅，惡狠狠的說：「我說錯了嗎？死的不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親人，你不能體諒我心中的悲痛，這一切都是葉輕的錯，都是她…」

突然，「啪」的一聲響起，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定定的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

王大東捂著臉，死死的盯著葉輕！

廖松仁突然上前，抬腳，猛地蹬在王大東的身上，王大東一時不查，直接摔到地上。

廖松仁的手肘頂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足足將近小半刻鐘，廖松仁才鬆開了手！

王大東從來不知道瀕臨死亡的感覺是這樣的難受！

葉輕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卻只看到王大東眼底那鋪天蓋地的恨意。

王大東眼睛通紅，目嗤欲裂，繼續瘋狂的嚷嚷著：「為什麼？你不是很厲害嗎？我弟弟還是死在了你的手上！你這個劊子手。」

葉輕冷冷的說：「你真的以為你弟弟真的是死在我手上嗎？」

「是，就是你害死了我弟弟，沒有你的自做主張，我弟弟就不會出事。」

冷笑，除了冷笑，葉輕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作何反應，目光就這麼冰冷的看著他！

突然，有大風吹了進來，揚起葉輕的衣角，少年面色冷然，俏臉如霜，眼神如雪峰之上的皚皚積雪，冰冷而堅定！

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院子里，他們靜靜地看著葉輕，少年一身破舊的衣衫，身姿挺拔的站著，像是一桿銳利的標槍。

廖松仁看著如此單薄的葉輕，他的心裡突然升出一絲難過和痛惜，多日的相處，讓他更加敬重這位少年。

但她無私的付出，卻換來了埋怨和責怪！

這些人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付出總是沒有回報？

何以偉氣沖沖地沖了過來，一巴掌打在王大東的臉上：「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也不想想，這些藥材是誰冒著生命危險進城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