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冰冷的市場花園
阿拉斯加的寒風越發凌冽,現在是零下二十度。
登陸第八日,阿拉斯加,安德森。
「真冷,是不是氣溫又爆表了。」推開窗戶,一股寒風就灌了進來,窗外仍是茫茫雪原,除了行走的哨兵,看不到移動的活物。
我搭上營部的猛士裝甲車趕往旅部,一路都是包裹嚴實的戰士與落滿白雪的戰車坦克。
「我們還是第一個在育空河岸遭遇美軍的部隊。」坐在前排的三營首席參謀李達轉頭說「如果咱們提前攻下尼納納,咱們就能早渡過河,我不是說這很容易,但提前渡河咱們就能帶著充足的補給打的老美丟盔卸甲…」
「你來了?」二營的營副張善對剛進來的我點點頭,又輕聲說「旅長臉好臭,不知道又有什麼事。」
「李達,張善,這是紅軍師裝甲旅的喬成上校。」黃嘉波突然抬頭說道「李達是三營首席參謀,這是張善副營長。」
隨即他又說「紅軍師在攻擊尼納納河道口時傷亡較大,所以喬上校前來協調此次救援行動,救出安亨失守時被困的裝甲部隊。」
「我部的一個裝甲連在河北岸五公里一座淪陷城鎮外建立了防線,他們今晚將設法抵達河岸並在此處森林會合。」我看著那個上校給俯身看地圖的李達張善講解地形「從三營選出一個小隊,配合他們儘快渡過育空河。」
「有多少坦克?」
「六輛,一個坦克排和連部,」
「六輛坦克?」
「工兵營提供了機動浮橋,集結點很獨立,且能登陸,我昨晚已經觀察過地形。凌晨三時,他們會以紅色燈光擺出五角星形狀,屆時以此為信號配合部隊過河。」
「這次行動二營負責,三營提供輔助任務。」黃嘉波又說道「儘力配合喬上校,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
「是。」
這時,項尚從地圖上抬起頭來,指著我說「高,我還沒看到你在塔爾基特納任務報告上簽字,也沒有你最新的營編製單,怎麼回事?」
「我會在下午兩點前交到營部,營長。」我向他說道。
「我還要一份紅軍師留下來的物資清單,包括口糧,醫療補給,運輸工具。」
「是。」
「立傑。」黃嘉波突然也說道「我一直在等著十一月八日作戰的彙報,我需要你的戰鬥報告。」
「是,旅長。」
「你得加把勁了,立傑。」
「是。」我答應著轉身就走,身後一直傳來黃嘉波的抱怨「我昨天就提著要這個…結果今天才給我,整整晚了一天。」
「情報參謀提供的敵軍部署和地圖,下發二營作戰單位,我們也該參考一下……」
回到營駐地,我取出筆記本電腦開始打字,回憶著兩天前的那場戰鬥,那次戰鬥以我們的慘敗而收場,突進的我們遇上了美軍裝甲步兵的頑強反擊……
「上級下達命令,我們將配合38軍紅軍師裝甲旅進攻城鎮尼納納,上級的消息傳達在尼納納與育空河岸並無大量敵軍駐防,傘兵配合裝甲單位攻入城市,控制尼納納市區及育空河南岸橋頭。
我們跳傘在尼納納城區以南的平原跳傘著陸,開始向城區方向搜索前進。」
沉思了片刻,我繼續寫道「在城區外圍,我們並未遇到有效抵抗,部隊突入的很迅速,裝甲部隊從南側跟隨推進,為步兵提供了有效的火力支援,我們連推進在隊伍最前端,開始挺進樓房林立的城鎮。
賈森推進在最前方,他帶著幾個人充當偵查分隊,我望著他們幾人穿過空曠的街道,向著城區以北的一棟紅磚建築跑去,這幾天天氣很好,雪早已停了,還伴有難得一見的陽光,四下的積雪開始緩緩融化,四處都是水滴的聲響。
老賈在陰影的隱蔽下緩緩地前進,過了一會,他飛快的跑了回來,悄聲對我說「北側的那棟藍色房子南側隱蔽有一輛坦克,搭著偽裝網,火線瞄準方向就是這條路。」他剛說完,身後的大路上就傳來履帶的叮噹聲,我趕忙回頭,38軍的99A主戰坦克已經沿著大路開了上來,前進的方向就是老賈所說的藍色房區。
我趕忙命令隊伍原地待命,自己快速跑過蓋滿雪泥的街道,攔下了正在前進的裝甲部隊。」
窗外北風呼嘯,我想起了那天溫暖的陽光與濕潤的空氣,甚至有了化凍的跡象。
「偵察兵報告,在那棟房子後有一輛敵方坦克,別沿著主路前進!我對著那個探出頭來的車長喊道。
什麼?哪裡有坦克?
正北方,三百米,那棟藍色房屋!
我看不到!
你讓他們開炮把房子打一個缺口,就能看到了!
坦克!注意!
一陣發動機的咆哮,突然從西北側五十米的樹叢中開出了一輛布萊德利步兵戰車,我身下的坦克瞬間開炮射擊,劇烈的爆炸和震動瞬間包裹了我,我一個翻滾跳下坦克,巨大的衝擊瞬間傳來,我被推著摔進路旁的樹叢里,抬眼間,正北方的房區開始冒出穿迷彩服的身影,一個長長的炮管從房屋後面伸了出來。
我身旁的坦克被擊中了,巨大的爆炸和衝擊再次襲來,戰士們開始就地隱蔽並還擊,我們並不清楚敵人的數量,但根據火力強度以及配置來判斷,應該駐紮有一個加強營。」
我從桌子前站起,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體,窗外仍然是一片昏暗,飛舞的碎雪撒遍了天空,樓下的廣場擺放著一排凍僵的屍體,都被防水布蓋著,用幾塊磚頭碎石壓住防水布腳,朔風的吹動下,軍綠色的防水布被掛的嘩嘩作響,上面的浮雪被揚的到處都是。
一陣惡寒由心底而生,我抖了抖身上的大衣,拿起那杯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繼續寫起來。
「我們被敵人的火力壓制,前突的幾輛坦克被相繼打趴了窩,不少戰士被隱蔽的火力擊倒,右翼的一個主攻連也推進受挫,在裝甲部隊渡河后被地方炮擊火力攔截,步兵被壓制在育空河南岸,無法對推進的裝甲單位提供掩護。」
我們的任務本來是佔領尼納納與安德森之間的花園高速公路,使得地面攻擊部隊與裝甲部隊向明托及費爾班克斯移動,九連的具體任務就是提前突入尼納納城區,跟隨裝甲部隊的突入。
「高處的機槍火力壓制著我們,子彈打的我們身旁的雪地噗噗作響,幾個戰士被子彈打倒,幾輛坦克衝出了掩體,向我們一邊開炮一邊駛來。
撤退!撤退!我這樣喊,同時拚命揮手,讓那些還在移動的戰士回撤。
不遠處我聽到賈森在下命令,隨即一發槍榴彈命中了高處正在開火的機槍,屋頂的兩個敵軍被炸飛出去,火力一停,被壓制的戰士開始回撤,在四處的爆炸中我們開始回撤。
花園公路上,運兵卡車和裝甲運兵車停在這裡,回過頭來,白雪中沉睡的小鎮炸開了鍋,一陣陣的爆炸把雪泥揚入高高的天空,我盯著那些從城區跑出的戰士,他們的身後不時的發出火光與爆炸,。隨即就是房屋土崩瓦解的模樣。
慘敗,我只能這樣形容,九連在戰鬥中陣亡十一人,受傷二十四人,伴隨進攻的紅軍師裝甲單位也損失了不少坦克。
在那場戰鬥里,那輛編號089的坦克令我記憶猶新,他的車長就是那個我在蘇西特納戰鬥中遇到的年輕人,他叫關天祺,我是從別人口中了解到他的經歷的。
「三輛美國坦克從不同方向向他發起了進攻,周圍的灌木中還隱蔽著他們的反坦克手,他的坦克冷靜的後退,用被擊毀的戰車和建築當掩體,車頂的機槍不停射擊阻止那些反坦克兵的靠近,坦克炮伴隨車體靈活的移動,開炮打中氣勢洶洶的敵軍坦克,但連連開炮的他逐漸脫離撤退的隊伍,被大部分美國部隊包圍,我認為他們死定了。」
幾發火箭筒同時命中了我們的坦克,沉悶的炸響和衝天的煙霧頃刻而起,煙霧籠罩了那輛坦克,敵人向他一擁而上,那輛孤獨的坦克陷入了可怕的包圍。
作戰報告打完了,我又馬不停蹄的去完成物資清單,這時,不遠處的廣場上飛來了一架醫療塗裝的西科斯基S92直升機,她落在了停放屍體的廣場上,緩緩關閉了發動機。
我披上大衣走下樓去,迎著直升機揚起的旋風,走向那位背對著我的駕駛員。
「您好!是來運屍體的嗎?」我縮著脖子向他敬禮,並伸出一隻凍得冰涼的手。
「對,運屍體的。」那個戴著大頭盔的飛行員叼著煙和我握手,點頭說。
我突然感到那人聲音十分熟悉,於是再次問道「您是那個部門的?」
「什麼?」
「我說,您是哪個部門的?」
「海航的。」
「您是趙先同志嗎?」
「你是……」那人一愣,奇怪的問道
「我是高立傑。」
「立傑?」他甩手扔了煙頭,摘下頭盔問道「是你?」
趙先還是那副樣子,敦實的身材,但臉龐變得消瘦,眼神變得更加疲憊困惑,他還是留著一頭黑色的板寸,但在濃密的黑色中已經夾雜了點點的斑駁。
他告訴我,他也已經加入了部隊,在海軍航空兵負責醫療轉運的工作,我們在北京分別後他被分配在南海艦隊負責醫療直升機飛行,直到開戰前夕才跟隨南海艦隊前往阿拉斯加,在此繼續負責轉運傷員。
「嫂子怎麼樣?」我給他遞了根煙,緩緩問道。
「挺好,部隊把他們接到安全區生活,現在待遇什麼的都很好。」
我明顯感到趙先話少了,他的表情和狀態也變得木訥,抽煙時甚至沒發現煙頭已經被飛舞的雪片打滅,他經歷了什麼,我不想去打探,也許這些事我不應該知道。
傷員和屍體已經被轉移完畢,趙先同我握了握手,點了下頭后便匆匆爬上直升機,在轟鳴與飛舞的雪塵中漸漸遠去。
直升機消失在大雪紛飛的天際,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完成了那些無聊的物資清單。
直到現在我仍在思考,我在為何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