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其他人(8)
離開餐廳,任海濟才沒走多遠便被赫伯特從身後叫住。
「小齊格,很久沒見了。陪我去運動一下吧。就和以前一樣。」赫伯特說著舉起握成拳的雙手,擺出個拳擊的姿勢。
盯著赫伯特看了半天,任海濟才緩緩道:「好吧,二哥。」
結果任海濟跟著赫伯特,帶著得到艾瑞卡命令追出來的阿塞爾一起前往運動房。
施維茵家的運動房位於地下室,這個偌大的房間內除了沙袋,簡易拳擊場外還有擊劍用的各種配件與防具,以及各種大小、重量的啞鈴、杠鈴等等。這個運動房除了設備簡陋些外,更像個標準的健身房。
從更衣箱內取出一條毛巾直接扔到任海濟臉上,赫伯特一邊脫下身上的西裝,一邊為自己佩戴上防具。
「小齊格。你在感到內疚嗎?」
正坐在長凳上,為自己雙手纏上繃帶的任海濟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眯起眼,抬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的赫伯特。
「內疚?」
「啊……因為你的計劃,讓這個家變得殘破不堪……」
「……」
「和以前相比,這個家冷清了不少。」赫伯特抬頭看著天花板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很多傭人雖然還住在這裡,但他們其實早已不再為這個家服務了。他們中很多人在工廠上班,在農田耕種。還有人加入了軍隊。就連馬圈內那些純血馬都已經提供給了軍隊,只留下那匹蒙古矮腳馬還在。這個家,現在只是給那些沒有地方住的人提供一個睡覺的地方而已。畢竟現在的施維茵家已經養不起他們了。也只少數像愛米莉,西瑟那樣的人自願留在這裡,幾乎無償的繼續為這個家服務。」
「……」
「你看不出來嗎?不,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已換好衣服的赫伯特說著為自己帶上手套,隨後向著站在任海濟身後的阿塞爾遞出雙手,「嘿,小夥子。幫個忙,幫我把手套的帶子繫上。」
在阿塞爾笨拙地為他扣緊繩子的時候,赫伯特接著道:「你看,現在連幫忙做這種事的人都沒有了。就連毛巾什麼的,也要自己動手。不過反正我是無所謂啦。我想小齊格你也一樣。」
帶著手套的雙手互相拍了拍,在沉悶的「啪啪」聲后,赫伯特率先走上擂台。
「和以前一樣,沒有裁判。只是單純的運動而已。」說完赫伯特將手中的牙套塞進嘴中。
另一邊帶著艾瑞卡與法密爾兩人的莉莉雅直接將這兩個女孩帶到了自己的房中。當然莉莉雅想找的只有艾瑞卡,法密爾只能算是附贈品。
一走進房間,關上房門。莉莉雅也不請兩人坐下,便望著艾瑞卡正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有你在身邊,小齊格還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覆。希特勒小姐。」
「哥哥他……」
「小齊格不是你哥哥!我也沒有你這樣不爭氣的妹妹!」莉莉雅伸手一揮,粗暴打斷了艾瑞卡的話,「我以前還以為你有資格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我還以為你有資格陪伴在小齊格身邊。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有你在他身邊,小齊格居然還變成現在這幅模樣。我只能說,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艾瑞卡似乎想爭辯什麼,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她搖搖頭回答道,「我……沒有借口。」
艾瑞卡不辯解,不代表所有人都會保持沉默。至少法密爾這個將艾瑞卡看成最重要的人不會保持沉默。
「姐姐她又沒做錯什麼。哥……元首他本來就是這樣。還有,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姐姐!作為元首姐姐的你都做不好,你居然還來責怪姐姐?」
艾瑞卡伸手阻止了法密爾的發言。到是莉莉雅斜著眼,用眼角的餘光盯著法密爾。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弟弟一樣。」莉莉雅用挪揄的語氣說道,「一個連自己內心都不敢正視的人,居然還敢教訓我。我告訴你,當小齊格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我就已經和他在一起了。我一直看著小齊格長大。小齊格或許的確有些孤僻,或許的確有些不善於……或者說不削於與人交談。但他心底還是個溫柔的孩子。可是現在呢?現在呢!就在剛才的餐廳里,我從小齊格的雙眼中看到的就只有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無法為自己辯解……」
「我要的不是辯解。而是小齊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艾瑞卡再次保持沉默,法密爾則開口擠兌道:「既然你這麼了解元首,你怎麼會不知道?」
「如果小齊格將我當成戀人,我當然就會知道!」
莉莉雅的回答再次將法密爾嗆得說不出話來。
對法密爾來說,承認莉莉雅的話,那就是否定她之前的質疑,等同於自己往自己臉上扇耳光。否認莉莉雅的話,那就等於否定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兩人彼此間的感情。於是法密爾只能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將臉扭向另一邊不去看莉莉雅。
「那麼……現在。希特勒小姐。我正在等你的回答。」
「我……?」艾瑞卡略微抬頭,見站在自己面前的莉莉雅雙眼緊盯著自己,她又立刻低下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我……」
見艾瑞卡避開了自己的視線,莉莉雅頓時一股怒氣直衝腦門。隨著雙眉緊緊擠向一處,讓她那張迷人的漂亮臉蛋顯得有些猙獰。
「希特勒小姐!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莉莉雅怒氣沖沖地低聲吼道,「小齊格需要的是一個一心站在他身邊,能隨時隨地看護著他的人。小齊格需要的是一個能無視他賦予的恐怖,將他從孤獨的漩渦中拉出來的人。而不是一個唯唯諾諾,連話都說不清的人。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小齊格身邊!你不僅沒能阻止小齊格滑向孤獨的深淵,甚至連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不知道!你所表現出的那種對小齊格的愛,根本就是一種留於表面的虛偽表演。或許我現在就應該命令你離開小齊格身邊!」
莉莉雅咄咄逼人的話語讓艾瑞卡一愣,隨後他突然抬起頭沖著莉莉雅下意識喊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比任何人都要愛哥哥!」
艾瑞卡的吼聲讓莉莉雅送開了之前幾乎擰在一起的眉毛。從進入屋子開始到現在,她第一次露出了那迷人的微笑。
「那麼……艾瑞卡小姐。一直陪伴在小齊格身邊的你,能告訴我小齊格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嗎?」
「我……我……」艾瑞卡「我」了數次,可這次莉莉雅沒有生氣。她依然用微笑面對著自己面前的黑髮女孩。這讓艾瑞卡鼓起勇氣后說道:「我認為……哥哥他……在害怕……」
阿塞爾看著擂台上的任海濟與赫伯特。這個小男孩開始覺得擂台上的運動很無聊。兩個人就只會機械的用拳頭互揍對方上半身。結果打了半天最多也就是眼睛腫起來而已。這種運動實在是太無聊了。
擂台上任海濟和赫伯特兩人的拳頭還在你來我往。這種原本就屬休閑運動的拳擊賽從一開始就沒決定要分出個勝負。兩人也沒有什麼高超的拳擊技巧,只是用單純的直拳與勾拳進行單純的互毆而已。
看了一會,阿塞爾估計現在不管自己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管。於是慢慢移動到一旁的沙袋處。回頭再看了眼擂台上的兩人,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后。阿塞爾揚起右手,一個兇猛地肘擊將沙袋砸地來回晃動。
在父親的嚴苛教導下,每天的泰拳練習已經成了阿塞爾生活的一部分。很久沒有摸過沙袋的他這次很快就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他下意識將自己的技術全部施展出來,將面前的沙袋揍得砰砰之響。懸挂沙袋的鐵鏈就彷彿是在抗議男孩粗暴的行動,不停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已經忘卻了身邊的一切,全心全意沉浸在練習中的阿塞爾在連續幾個膝撞后再次一個兇猛的肘擊。然後他那連貫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用手抓了抓後腦后,阿塞爾獃獃的看著身前的沙袋。面前沙袋中充填的沙子正從一個破口處不停湧出,很快就在他腳下匯成一個小小的沙堆。
一個拳頭輕輕砸在了阿塞爾的後腦。
「真是的。就不知道手下留力嗎?」任海濟用英語抱怨道,「誰弄壞的,誰負責修好!」
「是的,我的元首。」阿塞爾低著頭,用他目前為止最熟練,也是唯一能完整說完的德語低聲回答道。
「好了,幫我把手套解開。」
在阿塞爾努力為任海濟解開手套的時候,我們的主角則扭頭看向身後的赫伯特道,「二哥,你之前說我『內疚』。」
「……」赫伯特沒有說話,他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弟弟。
「內疚?」任海濟冷笑一聲,「別開玩笑了!所有的一切都僅僅只是必需付出的代價而已。我連後悔都不會,更別提內疚了!我只會走我想走的路,哪怕在這條路上摔得滿身傷痕我也不會在乎。」
任海濟的話很明顯出乎赫伯特意料,他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弟弟,隨後失聲喊道:「小齊格……」
用已從手套中掙脫出來的雙手從一旁的衣服內掏出煙為自己上。任海濟深吸口后道:「夠了,二哥。不要再對我進行那種無聊的說教了。我是德意志的元首,我代表的就是德意志。德意志不能後悔,不能哭泣!也沒時間後悔,也沒時間哭泣!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了,那麼就和我一起帶著滿身的傷痕走到底吧!」
任海濟的話讓赫伯特不由地苦笑。
「你真是個笨蛋。有些事明明不需要太認真。」赫伯特苦笑著說道,「不過這也是小齊格的特。那麼……小齊格。請你不要離我們、離這個家太遠。可以嗎?」
任海濟沒有回答,而是獨自一人先離開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無法對這個家給出任何承諾與保證。
另一邊,因為艾瑞卡的話,莉莉雅再次皺起眉。不過這一次是因為對艾瑞卡的不滿,而是因為思考。
莉莉雅想了半天也沒能理解艾瑞卡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那最小的弟弟,那個孤獨、瘋狂同時又無比優秀、高傲的弟弟居然會害怕。
「你說小齊格在害怕?」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莉莉雅小姐。」艾瑞卡的話停了停,似乎在整理思緒后才接著道,「我認為哥哥在害怕。他在害怕失去,所以選擇不去擁有。為了不再擁有,他才會用自己的方式將自己的心鎖起來。是的,哥哥他單純的認為只要自己將他人拒絕在外,就能讓別人離開自己。就不會在無意間得到別人傳遞來的東西,也就永遠也不會失去那些他捨不得失去的東西。」
艾瑞卡的話讓莉莉雅一愣。隨後與赫伯特一樣,她也無奈地苦笑起來。只是在苦笑過後,她一把牽起艾瑞卡的手。
「我那個弟弟啊,雖然很優秀,但是還不成氣。所以……艾瑞卡,我那個不成氣的弟弟就拜託你了。有很多事,我雖然能做到。但有些事,只有你能做到。」說著莉莉雅伸出雙手捧住女孩的臉頰,盯著艾瑞卡黑色的雙眼看了半天後突然輕聲笑著說,「喜歡上我那個不成氣的弟弟可是件很辛苦的事。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思念與關愛、在情人節也不會得到任何禮物與問候、甚至連一起逛街都是種奢望。即便這樣也可以嗎?」
「我……不在乎……」
「那麼就拜託你了。艾瑞卡……我期待著有一天,你會成我們真正的家人。在那一天到來前,我會一直期待著。」
「莉莉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