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玉門關（四）

「不準去！」大宛女皇板板著臉，「謝勛剛剛大敗西域聯軍，你公然去玉門關是想給大宛拉仇恨嗎？」

說到底，西域才是大宛的根基。謝勛雖然打贏了西域聯軍，可中原大亂，謝勛不過佔據區區甘州，未來能否在中原之地立穩腳跟還不一定。她不會拿大宛的前途去豪賭。

阿娜依怒哼一聲，直接離開了皇宮。

半個時辰后，內衛統領急報大宛女皇，「陛下，皇女喬裝成平民出城了。」

大宛女皇面容平靜，「讓影衛好好看護。」

就知道死丫頭不肯乖乖聽自己的話！

希望那謝勛運氣再好些，也不枉死丫頭一番痴心……

阿娜依到玉門關時，卻沒能見到謝勛。

大敗西域聯軍的當晚，謝勛接到請柬，秦州周興派人送去張掖的，約謝勛在兩州交界春獵。

那份請柬口氣極其強硬，字句間透露著，謝勛若拒絕，周興就會帶著他的春獵隊踏平甘州！

謝勛知道是楚瑜的假身份暴露了。

南地雖隔著千山萬歲，真心想查，並不難。建康如今有不少洛陽城的勛貴，周家的人只要拿著楚瑜的畫像找昔日的勛貴女子問一問，就知道了實情。

謝勛參加完慶祝篝火晚會，帶著一身酒氣就快馬加鞭東行了。

武威郡絕不能有失！

金城郡太守府里，周興陰鷙地眯著眼，「謝勛真打贏了？西域毛子不是有十五萬人嗎？一天一夜就結束了？」

周興不相。長史官剛開始也懷疑消息錯了，再三跟傳鷹信的探子確認。

「那位謝世子在打仗方面確實很有天賦。西征大敗雪國，北上孤身抗擊戎族……」長史官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大人，西域毛子經此一戰，短期內應該都不敢再襲擾玉門關。那謝勛在甘州算是立住了腳跟。秦州雖比甘州富饒，兵力卻不多，謝家軍又剛打了勝仗，氣勢正盛，打起來，秦州未必能贏……」

「誰來說去，你就是想阻止本官為成安報仇！」周興梆梆梆地拍桌，「周氏嫡脈就只有成安這一個男丁，被人殘害，此仇不報，本官顏面何存？」

周興半生娶妻無數，卻沒有一人能為他生下兒子，隨著年紀越來越大，他在房事上日漸力不從心，十年來已經沒有妻妾再懷上子嗣。於是，從十年前，他就著重培養同胞兄弟的獨子，周成安。

周成安一死，他十年的心血全白費了不說，只能從庶兄弟或者叔伯兄弟的子嗣中找人來過繼。

面子重要，還是安身立命的地盤要緊？

之前雪國來攻，朝廷從秦州調撥了五萬人，剩餘的三四萬人剛剛夠守城。那謝勛又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也就周興這種不通曉兵事的高門士族腦子發昏會在這個時候去打武威！

長史官暗暗腹誹不停，嘴上繼續耐著性子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中原大亂，大人正該積蓄力量，以圖大業啊！」

「老子連個兒子都沒有，要什麼大業……」

「大人！喜事！大喜事！」

刺史府管家急奔進來，滿臉喜色，「大人大喜，徐姨娘有喜了！大夫和算命先生都說這一胎肯定是個男丁！」

周興大驚，揪住管家的衣領，喝問，「你剛說什麼？」

刺激太大，周興還以為自己幻聽了，不敢相信。

管家又重複了一遍。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長史官大聲道，「這是天大的喜事啊……大人，要不，您回去看看徐姨娘？」

周興猛拍一下腦袋，「你說的對！」

徐姨娘是他今年新納的小妾，家境貧寒，身份低微，性子也怯懦，平日里連僕從都能欺負她。以前他只把這些不能給他生兒子的女人當玩物，就算撞見奴大欺主的事，他也不過一笑了之。如今徐姨娘懷了身孕，周興豈能不擔心？

「可這邊……萬一謝勛來了，不見本官……」

「謝勛有下官應付，大人還是快快回府照顧徐姨娘和麟兒吧。」

周興其實心早飛走了，聽長史官這樣說，腳跟一轉，就和管家大步走了。

長史官望著周興的背影，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從屏風后閃出一個穿刺史府家丁服的男人，躬身向長史官行禮，「屬下幸不辱命。」

長史官微微頷首，「來的正是時候。回去好好照顧徐姨娘，務必保證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來。」

那家丁輕唱個喏，離開了……

等謝勛快馬加鞭趕到金城郡和武威郡交界的岐山時，卻只見到秦州刺史府的長史官典瑋。聽說周興爽約的原因后，謝勛翻了個大白眼。

這貨不是白白浪費本世子的時間嘛！

原本以為要干一架。那周成安對周興的重要性，謝勛是知道的，所以才會放下玉門關的事務，跑過來。

結果周興卻在他到達的前一晚返回了秦州！

玉門關一戰幾乎沒什麼傷亡，謝勛還蠻期待和周興干一架的，趁機擴大地盤。如今周興主動罷兵，他也就沒有了干架的理由。

「典長史，你知道本侯一天能賺多少銀子嗎？」謝勛斜眼乜典瑋，「在洛陽，日進萬金的東海百貨，本候只用了三天就開起來了……」

典瑋暗暗叫苦，這話明顯是要他補償被爽約的損失嘛！

「這事兒是刺史大人的失誤，刺史大人走時為侯爺準備了賠禮。」典瑋拍了三下手。

刺史府的僕役抬上來一個個大木箱。箱蓋打開，五箱銀元寶、五箱綾羅綢緞、還有十箱珍玩珠寶。

謝勛滿臉嫌棄，「就這些？」

噹啷，九碗一腳踹翻其中一個木箱，裡面的珍玩乒乒乓乓掉落出來，摔了個稀爛，典瑋肉疼地臉都白了。

這些東西可都是他多年的診藏！

「這樣的粗陋之物，也好意思送到我們侯爺面前礙眼！」九碗不屑地昂著下巴。

典瑋苦著臉賠罪，「秦州荒蠻之地，見識短淺，還望侯爺海涵。侯爺喜歡什麼？告訴下官，下官儘力去辦。」

謝勛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噠噠噠地輕叩著，「本候在甘州看多了黃沙荒地，剛才從林間策馬而過，頓覺神清氣爽，甚是歡喜。周刺史果真要賠禮道歉，就把這岐山全部划給甘州吧。」

「這……」典瑋下意識要回絕，看見謝勛眼底閃過的戾芒，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這件事下官還要請示刺史大人才行。」

「快去請示吧。多拖延一天，本候可不止要這岐山了！」謝勛冷哼一聲，起身大步離去。

典瑋望著謝勛主僕的背影微眯了眼，輕啐，「果然是只小狐狸，一開口就咬人肉啊！」

岐山東西綿延幾百里，乃是甘州和秦州界內的大山名山，山中飛禽走獸山珍多如牛毛，更是秦州的屏障。什麼樣的傻子才會同意讓出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