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少女心事(一)
「咚咚咚」!
依喬輕輕地叩開若喬房門,從門縫裡探出一張明月般白皙柔和的臉。若喬沒有回應,依然靠在床頭,閉著眼睛。
依喬走進屋內,將一杯熱熱的牛奶放在書桌上,說:「很累了吧,快去洗個澡,把牛奶喝了。」
「我歇會兒再去」,若喬依然閉著眼睛。
依喬陪在若喬身邊,順勢坐下,道:「我聽說,近些日子你狀態不佳,本以為是學的累了,可今晚看你,確實是倦怠的很,是……哪裡不舒服嗎?」
「聽誰說的,你都去文科班了莫非還有耳報神不成」,若喬睜開了眼睛,坐直身體,轉過身來看向依喬,頓了頓說,「是不是章曉菀。她怎麼這麼多話呀!」
「哎呀!不是曉菀,你別冤枉她,她現在只對學習感興趣,可沒空再搭理我」,依喬低了低頭,復又舒展開來笑說,「是蕭公子。」依喬臉上的笑意不難察覺,只聽她接著說:「蕭公子坐你斜后桌,你的一舉一動他可都看見了。他說,開學一個月了,好幾次習題課看你的試卷都是空白的,他還注意到你常耷拉著眼皮子,問我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試卷是不是來不及做。我以前還不以為意,畢竟……我學理科的時候,也覺得試卷寫不完。可今天我看你的臉色確實是太寡淡了些,看來蕭公子說的沒錯。」
「蕭梓舟真是吃飽了撐的,管起我的閑事來了」,若喬激動地站起來,一口氣喝完牛奶,面對著依喬,說:「他怎麼不直接來關心我,要經你這兒繞一圈?你都去文科班了,你倆還能經常遇到嘛?」
「嗨,你倒是和我說說呀,你是身上哪兒不舒服,或者課程上哪方面跟不上嗎?」依喬溫柔地站了起來,湊近看若喬的臉。
若喬似乎忘記了自己犀利的提問,放了依喬一馬。她往椅子上一坐,左右搖晃著,想了想,說:「最近省里生物競賽獲獎名單出來了,蕭梓舟拿了個金獎,第一名!他生物這麼好,你幫我問問,就說沈若喬最近疲勞乏力、容易分神,胃口寡淡、意志消沉,常常自暴自棄,懷疑人生。生物書上說,人若是缺少甲狀腺素,身體就會出現類似癥狀,你幫我問問他,我是不是缺甲狀腺素呀!要是真缺了,該怎麼治?」
依喬樂不可支,捂著嘴笑說:「你懟起人來完全看不出哪裡累哪裡苦嘛!有這懟人不打腹稿的腦子和嘴,不和我一起學文科去真是可惜了!」
若喬卻一臉嚴肅,似乎是請求幫助一般道:「我說真的,我都有點想去看病了。你就幫我問問,看看蕭公子怎麼說。」
話音未落媽媽推門而入,沖著若喬說:「不抓緊時間洗澡睡覺盡在這胡說!小小年紀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做什麼?」
若喬不情不願地慢慢起身,拖拖沓沓地將空杯子送到媽媽手裡,邊走邊說:「媽媽,說不定我真的缺點什麼呢?你帶我上醫院查一查吧!」
若喬從小活潑,懂事卻又調皮,依喬和媽媽都當她是一貫地開「嚴肅玩笑」。媽媽又心疼又生氣地看著若喬說:「你們生物書上應該還說了吧,缺甲狀腺素會得矮小症,你要是真缺,能長到現在這麼高么?專心讀書,好好吃飯,你們身體好的很,別瞎想。」
媽媽是醫生,看多了沒病也恐慌地往醫院跑的人。在她眼中,良好的生活習慣和審慎的自我檢查是保持健康最重要的兩點。她最不喜歡兩個孩子稍微學一點書本知識就對號入座地在自己身上應用。
若喬慢吞吞地來到浴室,打開水龍頭,將自己置身於一小方溫熱的雨幕下。暖暖的水霧包裹了她,她將雙手五指張開,舉在眼前,水流順著指尖、掌心、手腕、小臂流淌而下。兩姐妹生著細長的一雙手,掌心小,手指長,尤其是若喬,無名指長過了食指,小拇指長過了無名指的第一個指節。五歲的時候,兩姐妹一伸手,便被少年宮的老師選中去宜田市開設的第一批少兒鋼琴培訓班學習,後來若喬不想在家裡排隊練琴,改學了小提琴。
兩姐妹中若喬更白一些,白到透亮。如今這雙手隨著身體漸漸胖了起來,愈發顯得珠圓玉潤。小提琴老師總說,正確的持弓姿勢要保證手背上的「天鵝包」不鼓起來,是平的。若喬指根處骨感十足,四個「天鵝包」高高隆起,然而這雙骨感的手持出了集體里最優雅的弓,奏出了鄰里親朋都誇讚的旋律,從此「天鵝包」也不再是老師檢驗持弓是否標準的依據了。如今,若喬的「天鵝包」變成了「小肉坑」,手腕上有淺淺的手錶鏈勒出的粉紅印子。她收回手,就著水撫摸著自己的脖頸、胳膊、胸口、腰間,企圖用手指、手掌丈量自己身體的寬窄。若喬不稱體重,也幾乎不照鏡子,她看依喬就行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最好的鏡子就是依喬,她以為她們倆永遠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