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物們與鐘聲

里世界

漆黑的禮堂裝飾得金碧輝煌，禮堂的舞台中央擺放著一具水晶棺。

這個禮堂，如同專門為這口棺建造的一樣。

禮堂內部像是一座寂靜的墳墓，水晶棺便是墓室的主人，場下近千個座位，都是前來送行的賓客，可惜，棺材里的主人，恐怕沒有什麼朋友，近千個座位，卻是空無一人。

寂靜中，禮堂的大門緩緩打開，外面的風灌了進來，狂風呼嘯，宛如萬馬奔騰。

一名身穿校服的少年出現在門口，一步步走向舞台，每走一步，禮堂的燈光就會亮起，照亮前方的道路。

走到舞台下，站定，少年緩緩抬起頭來。

他推了推眼鏡，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計劃照常進行，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

良久，沒有得到回應，他才轉身離去。

直到少年走遠，禮堂的大門才重新關上，燈光暗了下來，大禮堂又變成了一座無人送行的墳墓。

但這一次，卻多了幾縷微風。

白沫涼與楚緣進入里世界后，發現，他們這些神秘者似乎就應該生活在這裡。

兩人如魚龍入海，渾身上下充滿了靈力。

白沫涼在表世界僅僅能控制十二隻稻草娃娃而已，但是在這裡，甚至上百隻都感覺可以遊刃有餘地操控。

楚緣這是第二次進入里世界，里世界的信息了解的更多。

環顧四周，依舊是教學樓的樣子，現在身處里世界-教學樓-14層大教室。

樓上應該是白沫涼的房間，和表世界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所及之處，不少空間都在如同看凹透鏡一樣扭曲，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看著此時處於天花板的世界大門，大門另一端是他們進來前的教室。

「之後我們還要從這裡回去。」

楚緣說道：「里世界雖然看起來跟表世界差不多，但裡面的時間和空間隨時都有變化。」

「時空變化？」白沫涼問。

楚緣沒有回答，而是指著面前空白黑板，對著白沫涼做了一個示範。

數秒后。

一行粉筆大字突然出現在黑板上，接著粉筆字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整塊黑板。

楚緣做完這一切，道：「我剛剛控制里世界意志，重現了黑板有字的場景。」

表世界出現過的場景，在里世界也能重現。

里世界就像是一座房子，屋裡存在一位「主人」，環境隨著「主人」的記憶和想法而改變。

「主人」也稱之為里世界的主導意識。

白沫涼問：「如何才能控制里世界主導意識？」

楚緣說：「調動靈力，想象需要改變的部分。至於能有多大的改變，就看你自己了。」

話音剛落，書桌上就出現了幾道划痕，接著划痕消失，露出一張嶄新的書桌。

「好像也沒什麼難的。」

「走吧，我們去廣場看看。」

楚緣見他掌握得這麼快，也不再多說。

雖然里世界現在還是黑夜，但學會了里世界意志的控制后，無論走到哪裡，都能隨時點亮路燈。

二人邊走邊聊。

「那你說，為什麼偏偏讓我來做這件事？」

楚緣思考良久，組織下語言，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拜瀾中心學院，現在是被列為神秘世界重點保護的地點之一，不光重要，而且敏感。

上時代末，

世界上出現了很多超自然現象，同時眾多擁有特殊能力的神秘者開始覺醒，世界政府宣布進入新時代——神秘時代。

為了應對靈異事件，維護社會穩定，世界政府成立了神秘委員會，成立至今才二十三年。

二十年來，雖然有不少神秘者覺醒，但大部分都很年輕，理事會高層都是上個世紀的神秘者，那時候規矩森嚴，神秘者不能暴露在普通人面前，所以大多數神秘者都很怕見光。

再加上有能力的人，都不願意做雜事，而沒有能力的人，也多半是靠不住的。

於是就在新一代找冤大頭，恰好有一個從巫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

白沫涼聽她說的這些，只感覺這理事會更不靠譜了，也不知道在這工作是好是壞，怎麼都跟小孩一樣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神秘時代的到來，應該就是因為里世界的出現。」

楚緣說出了理事會的研究結論。

兩人走出教學樓，穿過籃球場，路過食堂，沿著林蔭大道向劇院走去。

走在夜深人靜的校園裡，別有一番滋味。

白沫涼所在的巫師學院，晚上十點就開始宵禁，不允許外出。

據說一到晚上，外面就會擠滿了厲鬼，嚇得孩子們魂飛魄散。

但現在看來，這只是一種讓學生們乖乖聽話的方法。

路途並不遠，轉眼間就來到了劇院前的廣場上，沒有路燈的角落很顯眼，董綾說得很清楚，找起來不困難。

二人到了角落。

「就是這了，你打算用什麼方法找人，通靈嗎？」楚緣問。

通靈，是一種溝通死者靈魂的手段，能夠探查到很多生者無法知曉的事情。

儘管傳說中學校常常是由墓地改建，不過，拜瀾這樣的高等學院，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如果沒有死人自然也不會有靈魂。

而且，通靈會出現什麼東西也不知道。

表世界通靈可以叫到死去的靈魂，這裡世界該怎麼算，鬼知道會不會叫出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是不冒這個險為好。

「占卜吧，雖然我不擅長。「

白沫涼看了眼四周，說：「但是這裡靈力充足，應該還是可以的，保護我。」

說罷，白沫涼在手袋裡摸出一根炭筆，畫下一個占卜用的法陣。

法陣不過籃球大小，接著拿出銀質匕首，快速向左手心劃下一刀，手心中血液聚流，向法陣中心滴下。

「喂喂喂，你說占卜我還以為是塔羅牌那種，沒想到是這麼粗暴的風格。」

「閉嘴，安靜，塔羅牌那麼多張，鬼才記得住。」

說著，白沫涼閉上眼睛，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著。

「請告訴我，三天前，那些學生……到底去了哪裡？」

「請告訴我，三天前，那些學生……到底去了哪裡？」

「請告訴我……」

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痛苦，重複著占卜的問題。

楚緣感覺到了一股肅穆而虔誠的氣息，她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終於，在第三遍重複問題的時候，血液開始產生變化。

兩人附近細小的空間扭曲逐漸開始增多，目光所及處，就像是穿過了一面面凹凸不平的鏡子。

「這麼多的空間扭曲，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表世界。」楚緣說。

白沫涼從未動用過如此龐大的靈力進行占卜，他能看到，這個法陣就像是一個旋渦，將周圍的靈力都給吸了進去。

占卜一定會帶來他想要的結果，但他卻不知道，結果到底會以什麼方式出現。

鮮血匯聚，蔓延，圍繞著法陣畫出了一個圓圈，接著血液開始旋轉，旋轉速度越來越快。

一個黑點憑空出現在圓圈中央，隨著血液的流動，黑點越來越大，最終停了下來，變成了一個黑洞。

白沫涼聽到黑色洞口內傳來「咔噠」的聲響。

就在他打算靠近聽那「咔噠」聲之時，洞口傳來一陣巨大嘶吼。

剎那間，一條幹枯的灰色手臂從洞口伸出，距離白沫涼的咽喉僅僅一步之遙。

楚緣一直守在這裡，完全沒有料到怪物會從法陣冒出來。而血液不消失，占卜就不會結束。

那隻手臂撐著地面，另一隻手臂也從圓圈邊緣探出，緊接著，一顆沒有眼睛、滿是獠牙、血盆大口的頭顱從法陣里鑽了出來，那怪物已經被擠得變形了，卻依然拚命地往前爬。

白沫涼驚的心臟都漏跳了幾拍，霎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楚緣反應極快，一把拉開白沫涼，雙手抬起。

「縛靈鎖(epshuggogmgepah'ehye)!」

一道道纏繞著黑色火焰的鎖鏈從地底飛出，死死地捆住了怪物的四肢。

白沫涼回過神來，魔杖一揮，幾個稻草娃娃七扭八歪地從巫師袍中鑽了出來，向著怪物衝去。

怪物被壓在地上，四肢無法動彈，只能咆哮掙扎，顯得更加猙獰。

楚緣控制著鎖鏈，火焰不斷灼燒著那怪物的身軀，那些焦黑的皮膚很快就恢復如初，只有大量的藍色汁液滴落下來。

稻草娃娃跑到怪物身邊，用手蘸取一絲液體，接著返回。

白沫涼已經在原地布下了一個陣法，見娃娃得手，將沾血娃娃放在了法陣的正中間，他的右手拿出兩枚木釘，對準稻草人的心臟就要狠刺下去。

「稻草人詛咒（sorcery）！」

見他要施展詛咒，全神貫注的楚乾急忙大喊：「這是學生，留活口！」

聽到這聲，白沫涼瞬間反應過來，木釘錯開心臟，向右腿釘了過去，稻草人被洞穿。

怪物慘叫一聲，它的右腿也隨著失去了知覺。

白沫涼見詛咒起效，確定那藍色液體確實是血，為了保險，又摸出三根木釘，將稻草人的兩條手臂和一條左腿都固定住。

怪物四肢徹底失去動作，只剩胸口還在起伏著不停呼吸。

楚乾看著白沫涼毫不猶豫的出手，比了個大拇指。

「真狠，不會死了吧？」

白沫涼翻了個白眼，示意楚乾將縛靈鎖取下，怪物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呼……呼……」他大喘了幾口氣。

「不會死的，看它的恢復能力很強。」

詛咒對他的身體和精神都有很大的影響，

「丟了八個學生，還有七個呢。」楚緣說。

兩人開始重視起里世界來。

在表世界，血液占卜最多只能顯出一些文字。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了里世界的大量靈力支撐，竟然可以直接召喚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問題是，剩下的那些怪物呢？而洞口出現的只有這一隻。

還是先全部找齊，至於是殺掉還是控制住帶回表世界，就只能再看情況了。

「你有沒有看到洞口的另一面？」楚緣問。

「沒有，純粹的黑。」

忽然他想起聽到的「咔噠」聲，這是秒針的響聲。

而有鐘錶的地方就是鐘樓，學校雖然有鐘樓，但沒有秒針，二人思考許久也想不到哪裡能發出這種聲音。

「你還記得我們在教室里聊天的時候，鐘聲響了嗎？」楚緣問。

「有，不過那是鐘樓，鐘樓上沒有秒錶。」白沫涼說。

「不對，當時的鐘聲我聽見兩次，八點的鐘聲應該只有一聲而已。」

這倒是提醒了白沫涼，隱約間聽到的鐘聲確實有兩聲，一聲大一聲小。

也就是說學校除了鐘樓，確實還有一個小型的鐘錶。

忽然白沫涼腦海中記憶浮現，那個死老頭院長罵瑪麗蓮的時候，說要送鍾給她。

那院長室多半有一個老座鐘！

不過轉念一想，問題又來了，他們剛來的時候，都是靠董綾的描述才找到劇院的，院長室的兩人還沒去過，找起來可麻煩。

「幾點了？」白沫涼問道。

楚緣看了看手錶。

「八點四十，不知道表世界和里世界的時間是不是同步的。」

白沫涼對她一笑。

「看我的，我們回教學樓，回教室。」

二人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怪物。

楚乾在的時候，才可以將縛靈鎖給召喚出來，帶走太麻煩，那隻能暫且先將它留在這。

只要不遠處的稻草人只要不被動，怪物就不會回復。

不敢耽擱時間，一路奔跑回教室。

里世界-院長室

院長室里的確有一個鐘錶，而且這裡確實有怪物，不過校長室里只有四隻怪物。

這些怪物一動不動地站在屋裡，似乎在守護著什麼。

就在這時，一聲鐘響震徹校園，院長室內的座鐘時間定格在了八點，隨之響起。

聽到鐘聲，五隻怪物頓時騷動起來，它們互相咆哮著，直到鐘聲徹底消失，它們才重新安靜下來，聚攏在一起，傾聽著秒針聲音。

接著，時鐘又敲了一下，指針指向八點，怪物咆哮，同樣的場景再次出現。

如此七八次之後，整個學院都安靜了下來。

兩道人影出現在院長辦公室的門口。

白沫涼使用的教室在教學樓頂樓15層，走廊最里側，整個15層都是空置的，所以送給白沫涼作為辦公點。

而院長室就與白沫涼教室僅僅一牆之隔。

整棟教學樓看似整體，內部劃分卻獨立出兩個空間，分左樓與右樓，中間有牆相隔，

左樓A棟教學，右樓B棟辦公，要去右樓只能在一樓大廳繞過去。

二人沒想到校長室原來離他們這麼近，又這麼遠，只有一牆之隔。

暗罵不知道哪個天才做的設計。

楚緣問道：「你怎麼能控制時間？」

「場景回現。」

回現？楚緣重複了一遍，還是沒有聽懂，白沫涼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

不過這次不是不想理她，而是實在沒有力氣。

既然表世界的場景能在里世界重現，那就好辦多了。

只要控制里世界意志，八點那一瞬間的記憶就能重現。

雖然這裡沒有董綾，但是只要以場景和記憶為坐標，回想那一個點，間接控制里世界時間也是可以的。

當然，如此成為里世界意志重現場景，也是一件非常耗費精力的事情，此時的白沫涼，臉色蒼白，只能勉強支撐行動。

白沫涼平復了下明顯超速的心臟，問：「裡面只有四隻，怎麼說？」

「直接踢門進去，然後我捆住它們？」

「想個穩妥的辦法！」

「開玩笑嘛，踢門進去，四隻，但凡漏一個，說不定就把我直接撕了。」

想不到楚緣還能沒心沒肺地開玩笑，真是不知道什麼事情能讓她正經地怕一怕。

楚緣突然想到什麼，問：「你說他們沒有眼睛，那是怎麼走路的呢？」

白沫涼對她跳躍的思維有些無語。

「所以它們走路歪歪扭扭的嘛。」

楚緣感覺它們聽力也不是很好，要不然早就衝到門口了。

一時間，二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要不然……」楚緣又想到個辦法。

「要不然咱們回廣場，你用占卜把它們一隻一隻召喚出來，慢慢處理？」

白沫涼真的很想一匕首捅死這個女人。

這瘋女人怎麼想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法子，現在這麼虛弱的情況下放四次血，自己肯定先死。

兩人的對話並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但楚緣的想法卻越來越多。

白沫涼終於意識到，如果任由這個瘋女人胡思亂想下去的話，很有可能會直接把自己當成誘餌，為了自己的安全起見，還是儘快解決。

白沫涼忍無可忍，嫌麻煩。

「找幾張桌子椅子，把門口堵上，再用鎖鏈鎖住門，然後放火燒死他們算了。」

楚緣還是想試試放血召怪物的方法，不過看白沫涼怒氣有點上頭，不敢招惹，乖乖去搬桌子椅子。

「真要把他們都燒死？」

「不一定全燒死嘛，反正外面有一隻活的。」

白沫涼說：「出去就說我們儘力了，而且不是還有三隻不見了嘛。」

楚緣心想，這事務官看著不像什麼正當職業啊，做起這種黑活這麼輕車熟路。

眨眼間，做好了準備，封鎖了出口，打算開始放火。

「等等。」白沫涼道。

「又出什麼事了？」

「如果它們跳窗怎麼辦？」

「那我們去樓外？我用鎖鏈把窗戶攔上？」

白沫涼點點頭，還是覺得不夠保險。

「去樓外，把整個樓都燒掉好了，如果它們跳樓，就直接捆上。」

楚乾還是小看了這個人，臉有多白，心就有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