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難道是因為我沒腦子嗎?
「有意思,簡直太有意思啦!」
鋼戈爾毫無顧忌地大笑:「頭一次遇到像你這樣的哥布林,我都有些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哥布林了!看在我陪你玩這麼久都份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
「我嫩爹!」布林沒好氣地回應。
「你要這樣說,那可就沒有意思了……」
城牆上的鋼戈爾眯著眼睛,聲音漸漸發冷,偏偏他的嘴角仍固定著笑意。
膽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上一個是誰來著?
是全身骨頭都被拆卸下來,當做枕頭用的那個?好像不是。
還是一邊吃著自己孩子做成的肉羹,一邊對他感恩戴德的那個?好像也不是……
太多了,想不過來。
但可以確定,哥布林這個種族並不在其中。
鋼戈爾揉了揉額頭,乾脆不去想這些煩心事。
現在的他盯著布林,就像是盯著新玩具的小孩,忍不住想要嘗試各種新鮮玩法。
於是他半個身子探出城牆,看似友善地提醒道:「對了,雖然精靈祭司的生命精華所剩無幾,但據我所知,只要簽訂契約,用其他人的也可以!」
精靈祭司連斷腿都沒治好,想要靠她救治狐狸妹妹是不可能的,即便可能,布林也沒法提出這樣的要求。
聖母和聖母婊的差別是什麼?
「她很可憐,我怎麼也要幫他」的是聖母。
「她很可憐,你憑什麼不幫她」的是聖母婊。
「她很可憐,我幫她開個房給她點生活費怎麼了」的是布林。
布林從來都只是個普通人。
如果救狐狸妹妹,必須以陌生精靈的性命為代價時,他不會在意別人死活。
但當精靈不是唯一選擇,而只是選擇之中最簡單的一個時,他又不願意了。
想必精靈本人也不會願意。
布林走到精靈面前,儘管對方沒有任何錶情,但布林依舊發現,精靈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疼的。
人家是精靈,又不是神靈。腿都摔斷了能不疼嗎!
布林試著伸出手的時候,對方竟下意識地縮了一下,雙手護住腦袋。
也不知道到底經歷過多少次毒打,才會形成這樣的條件反射。
布林看了都心疼。
「不要怕,我就想問問,上面那玩意兒說的是真的嗎?」
精靈抬起頭,一臉疑惑。
「就,不用你的精華,用我的,能行嗎?」
精靈點了點頭,對著布林一通比劃,成功把他繞暈。
「你,不會說話?」
精靈搖了搖頭,張開了嘴。
沒有舌頭。
布林倒吸一口涼氣。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
自己沒了手,都能重新長出來,還快得跟換輪胎似的,區區舌頭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那就是鋼戈爾的喜好了。
難怪精靈就算痛也沒有呼出聲。
在布林的指示下,對方手中揉出一團綠色光華,撒尿牛丸似的網嘴裡一扔。
可以了?
應該可以了吧?
布林望著精靈,精靈眨著眼睛。
二人同時靜默。
直到對方伸出手來指向狐狸妹妹,開口說了一句:「她現在很危險,必須馬上救治……」
「嘿,你能說話,倒是說話啊!」
真是離了個大譜,布林伸出手來:「走什麼流程,你直接說!」
「真,
真的嗎?」精靈有些不敢確定。
她似乎不相信,這種地方居然會有人願意,消耗自身生命精華救別人。
尤其,還是個哥布林。
還是說,這個哥布林壓根就不知道,生命精華到底意味著什麼?
精靈沒有解釋,徑直拉過了布林的手掌,用指尖在掌心描繪出所需的符文。
反正世界樹會向他說明的。
世界樹從不隱瞞。
符文閃耀起來,布林的手中逐漸浮現出些許黑色霧氣。
那霧氣就像是滾燙的蒸汽,在接觸到精靈的瞬間,便將她的手掌蒸熟。
這是……
死氣?
精靈看得一愣。
緊接著,隨即一聲慘呼。
「啊!」
死氣中刺骨的冰寒和混亂,如同千百隻螞蟻,在她的靈魂深處爬行。
不是酥酥痒痒的那種爬,而是電鋸當輪子滾的那種爬。
精靈當機立斷,當此時機立刻把手摺斷。
這樣一來,就是她熟悉的痛覺了。
切換了疼痛感后,精靈第一時間望向布林。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哥布林身上,就算沒多少生命精華,那也不該出現死氣啊!
他到底是屍體,還是亡靈生物?
否則,怎麼可能出現死氣?
布林的手掌還在精靈面前。
她試著伸出手,感受著對方手心的粗糲和溫暖。
她試著靠上胸膛,感受著對方心臟的強勁和澎湃。
她……
她蒙了。
她不明白了。
她實在想不出來,一個活著的生物,為什麼會有死氣。
還出現在她提取生命能量的時候。
精靈望向布林,布林緊閉著雙眼,無法作答。
布林也蒙了。
他也不明白了。
明明自己上一秒還蹲在城牆下,蹲在城門邊。
布林放眼望去,儘是無盡的虛空。
他就像是一顆孤獨的星,沒有參照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運動著,還是靜止。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的手心傳來陣陣酥麻,像是卸下了電鋸輪子的螞蟻正緩緩爬過。
低頭看去,正好看見符文一閃。
布林的面前,不再是虛空。
無數光,在虛空中,層層疊疊。
構築成他明明看不懂,偏偏又能清晰理解的模樣。
僅一眼,他就知道面前究竟是什麼了。
世界樹!
「若沒有親眼見過,誰敢相信世界樹並不是樹,而是無數的規則和定理?」
它就像是由世界創造出來的百科全書,又或者說,整個世界其實是按照世界樹的規則來運行,這一點恐怕沒有人能知道。
但僅僅看了一眼,龐大的知識便灌滿了布林的腦袋和靈魂。
此刻呈現在布林面前的,既有「獻祭契約」的詳細內容,也有世界樹的基本介紹,更有生命精華的詳細信息。
這還只是表面上的內容,光亮之下的虛空中,還隱藏著無窮無盡的知識。
就像是一棵參天巨樹,布林看到的只不過是其中兩三片葉子。
至於為什麼只看到兩三片?
「難道,是因為我這哥布林的身體,沒什麼腦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