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家是永遠的燈塔，奶奶

微風不燥，日光溫柔，鬱鬱蔥蔥的香樟樹和高大的橡樹自在地生長在學校的校道兩旁，讓整個校園看上去更加年輕和生機勃勃。

和輔導員分開以後，季郁沿著學校長而寬闊的校道慢悠悠地走著。

剛穿越過來的他剛經歷了一系列破事後，此刻還是季郁第一次靜下心來認真感受這個闊別已久的校園。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前世四年從剛入學到畢業那會的時光在他腦子裡像是一部黑白膠片電影般快速閃過。

一切彷佛就發在昨天。

已經快要到下午的下課時間。

校道上有背著小提琴前去練琴的神情漠然的女生，也有手裡捧著一堆書正往圖書館走的學霸，時不時有一兩對打打鬧鬧穿著青春的小情侶沖著他迎面走來，或者擦肩而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季郁才想起來，應該第一時間給家裡打個電話的。

他應該說什麼呢，是報平安還是念叨一句牽挂了很久的話呢？或者輕輕說一句，我想家了。

只是重生后的時空是否還和前世一樣呢，又或者時空秩序已然改變。

即使逆轉了時空重生季郁也再也見不到那個讓他在夢裡都會深深思念和流淚，從小呵護寵溺將他一手拉扯大，卻來不及去陪伴和孝順的奶奶了呢？

這或許便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無奈和傷感。

而爸媽是否依舊十年如一日的在忙碌的流水線上累彎了腰，熬白了發呢。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差點就將他吞沒。

季郁想著這些，略微慌亂地從褲兜里拿出了手機。

還好他還記得住奶奶當年的電話，畢竟就連奶奶的老人機也是他當年省吃儉用省下買給對方的。

熟悉的鈴聲響起，電話那頭是無盡的盲音，然後過了一會電話便自動掛斷了。

他不知道這個是這個號碼早就換了主人，還是奶奶沒有聽到電話。

季郁的心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子眼裡。

他真的害怕，即使用盡了所有辦法，他依舊無法再見到奶奶的音容笑貌，再次被這個世界遺棄，成為孤獨的中心，因為從小到大隻有奶奶可以讓他覺得踏實溫暖不孤單。

好在過了一會後，當季郁顫抖著手指再次按下奶奶的電話后，電話終於接通了。

七十多歲的奶奶，眼睛早已不中用，就連老人機上大大的數字也看不清了，以前只能靠聽聲音才能知道是誰打來的。

「喂，奶奶，我是季郁啊。」

季郁在沉默了幾秒后，按捺中心中的激動試探性地說道。

「是郁兒啊，剛去大學過得還好嗎，都還吃得慣，睡得慣嗎？不用擔心奶奶，我在家挺好的，有雞鴨鵝還有貓陪著我呢。」

奶奶的聲音在電話里聽上去和藹而飄渺，但是溫暖依舊，讓季郁一瞬間想起了前世奶奶對他的點點滴滴的付出。

十多年的無私的養育之恩和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溺愛，曾經隔著生與死的時空永遠無法再見到的奶奶，此刻竟然再度在生命里重逢，季郁一下子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捅破了淚腺一下，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郁兒，你還在嗎，聽得到嗎？怎麼沒聲音了，這信號怎麼又不好了。」

電話里奶奶似乎有點著急地說道。

「奶奶，我在，我在的，我想您了，我感覺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見到您了，這次放假回去我想吃您做的甜湯圓。

」

季郁勉強收斂了情緒，聲音略微哽咽地說道。

「郁兒，要是想奶奶了，等放假了你就回來看奶奶，奶奶給你做甜湯圓，還有你最愛吃的辣椒炒肉絲。」

奶奶的聲音蒼老而渾厚，溫暖而澄澈，季郁突然覺得穿越回來真好，這也許就是老天安排他重生回來的意義之一吧。

「好，奶奶，下個月初國慶節的時候我就買票回去看你。」

季郁彷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般開朗活潑乾淨。

「郁兒，還有啊，你不要嫌奶奶啰嗦，你在學校一定要用心學習，學好本領，畢業了才能在大城市裡生根。我們這兒的人啊以前都太苦了，只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

奶奶語氣裡帶著回憶和嘆息，又帶著對孫兒和無限期盼和愛。

「我知道了奶奶，我會好好上學的。」

季郁將臉上的眼淚擦乾吸了吸鼻子回答道。

「嗯，好，那就好。這樣奶奶就不擔心了，我家郁兒現在已經長大了，奶奶已經老得沒辦法再陪著你一起生活和成長了。」

奶奶露出一個和藹而欣慰的笑容來，笑了笑，接著又似乎有點失落般感嘆了一聲。

「您別這麼說，您永遠都是我最愛最挂念的奶奶，您也永遠不會老的，您會永遠像我小時候犯了錯被您追著跑了一整個村一樣健康硬朗。」

說完季郁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對了，奶奶，您的老毛病最近還有再犯嗎？您不要太節約了，總吃一些太素的東西，沒有營養的，您要多補充營養，我會讓爸媽給您定時打生活費的，過些日子我掙了錢也會給奶奶你寄回去點的，您要養好身體啊。」

「還有隔夜的飯菜奶奶您就扔了，千萬別再吃了，也別一邊吃飯一邊喝水，注意養胃。下次回去，我順便帶您去體檢。」

突然間就像是家長和孩子的身份轉換了過來，季郁就像是叮囑小孩子般開始喋喋不休起來，只是他內心卻越說越難過起來，眼淚又開始在眼睛里打轉。

「好，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好好吃飯學習和同學們搞好關係，不要總是一個人悶悶的生活著，奶奶不想你過得太孤單。」

奶奶的聲音溫暖如風一下子就吹進了季郁的心裡，讓他變得溫暖而明亮，但是眼淚卻還是溢出了眼眶。

前世奶奶是在季郁大一下學期的時候查出來胃癌走的。

其實胃病一直是奶奶的老毛病了，只是以前奶奶都是一直拖著捨不得花錢去大醫院檢查和治療。每次都是實在難受的咬牙切齒的時候，才去村裡的衛生室掛點滴和拿點葯吃。

可是奶奶卻把省下來的那些錢都用來買了季郁最愛吃的飯菜和零食，都偷偷瞞著爸媽塞進了他的手裡成了他的多出來的一份份零花錢。

就這樣一直反反覆復拖拖拉拉就是很多年過去了，所以一查出來就是晚期，再加上做手術需要幾十萬得手術費。

而季郁的爸媽雖然常年在外打工，但是因為乾的都是廉價的流水線活，沒有任何技術含量，根本掙不了多少錢，再加上家裡的所有開支和他的學費生活費，根本剩不下什麼錢。

慶幸的是，季郁他爸拍板即使借錢也要給奶奶治療。

可是奶奶知道自己是晚期后就絕望了，也不想把家裡連累的負債纍纍，一個人偷偷從醫院跑出來兩次。

最後一切都朝著無法挽回無能為力的結局發展，奶奶躺在病床上終於病入膏肓。

而季郁卻最後沒能趕回來看望奶奶最後一眼，和她好好告別，這也成為了季郁前世最大的遺憾和傷痛。

所以重活一世的季郁此刻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會賺錢治好奶奶的病，一定會將她接來江臨好好陪伴和孝順對方來彌補前世的遺憾和未盡的孝道。

接下來季郁計劃著他需要一邊上學，一邊在最短時間內賺到第一桶金用來給奶奶治病和照顧奶奶就好，腦袋裡大概已經有了幾個不錯的點子。

「郁兒啊，電話費貴，你平時也省著點打，要是想奶奶了，就隨時回來，奶奶最後再啰嗦一句，你要記在心裡：不要怨你爸媽，也不要刻意疏遠他們，有空多跟他們打打電話。」

「雖然你小時候他們都沒有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雖然別人都有爸媽每天接送上下學，買玩具和新衣服，雖然一直到現在他們也很少回家。」

「但他們也是為了你和為了這個家而做出了他們一切的努力啊，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奶奶說的這些話你應該能聽懂。」

奶奶聲音時而滄桑時而無奈又時而心疼地說道。

「我知道了，奶奶，我不怨他們，我只想一家人可以永遠健康平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季郁紅著眼眶說道。

掛了電話，季郁略微恍惚了一會後，還是給爸媽打了個電話。

「媽，我是季郁。」

季郁覺得好像一下子嘴巴和腦袋都被封印了般思維遲緩不知說些什麼。

「郁兒啊，你今天這會怎麼有空打電話過來，媽媽還以為你心裡還是不願和爸媽多說呢。」

電話那頭傳來季郁媽驚喜的聲音。

「沒有，媽，你和爸別想多了，我知道你們在外面工作也挺累的，在工廠的流水線上每天起早貪黑的工作，累的腰酸背痛，你們平時在外面要多注意身體。」

季郁終於打開了心中的情感閥門，一吐為快。

前世的季郁因為從小都是跟著奶奶一起生活，就連少的可憐的回家次數里，也是在他倆的爭吵中過去的，所以一直和爸媽的感情淡漠。

尤其是在奶奶去世以後，他幾乎再也感覺不到家的溫暖，刻意地更加疏遠了和爸媽的聯繫。

畢業之後季郁就很少再回家，一個人像是黑夜裡的流浪動物般在大城市裡摸爬滾打直到稀里糊塗間穿越重生。

重活一世，經歷了常人無法體會的滄桑和複雜，心念千迴百轉之下，季郁心中的執念早已經沒了，再加上和奶奶的重逢和奶奶對他說的話，他心裡的怨氣和狹隘早已消散。

現在的季郁只覺得家是永遠的燈塔，讓他不再孤單，也讓他一直溫暖有愛。

「媽媽知道了，你爸也在旁邊聽著呢。你也要好好學習，畢業了找一個好點的工作，學好技術，不要再像爸媽一樣一輩子只能窩在暗無天日的工廠里機械般工作和生活。」

季郁媽媽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幾乎是喜極而泣。

「媽，以前小時候我總是羨慕別人家的孩子有爸媽陪著，有媽媽可以撒嬌寵溺，有爸爸可以帶他出去，教他打球，有新衣服和玩具。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羨慕了，因為我知道我的爸媽比別人的爸媽更加偉大，對這個家的愛也更加深沉。」

「這些年你們為了這個家沒有絲毫怨言，也沒有被生活壓垮，為我和奶奶遮風擋雨，你們辛苦了，很快我就會從你們手中接過這些沉重的擔子，好好孝順你們和奶奶的。」

季郁只覺得自己一下子似乎把憋在心裡許多年，隔了無數時光的話一下子都傾吐了出來，整個人一下就輕快了許多。

「郁兒，傻孩子，我們是一家人啊，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你真的長大了，我和你爸都替你開心。」

季郁媽的聲音哽咽而喜悅，一下子好像年輕了許多歲似的。

「媽，國慶節的時候，你們如果有假期，我們一起回家看看奶奶吧，一起在家吃頓飯。」

季郁聲音乾淨而溫暖地說得，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好好！我和你爸爸有時間一定回去，你在學校好好學習，缺什麼跟我和你爸說，我們能給的都會給你準備好。」

季郁媽開心而興奮地連忙說道。

掛了電話，已經是晚飯的時間點了。

心情不錯的季郁跺著步子去食堂美滋滋地吃了一頓他以前最愛吃的雞排和烤鴨雙拼飯，一直到晚上7點多的時候他才回到了熟悉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