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的故事(1)
我翻開了他的日記,也翻開了他的故事,陳家俊是個可恨之人,卻也是個可憐人。
我叫陳家俊,出生在偏遠山區的農村,這裡充斥著貧窮與愚昧。我爹是個瘸子,而我娘在生我的時候就難產死了。我上面有個哥哥還有個姐姐,我成了最不待見的人,我的出生沒有一絲歡樂,換來的是鄙視謾罵還有無休止地指指點點。農村人的愚昧說我是不祥之人,剋死了我娘,我的童年是在欺負中度過的。爹看到我心煩,大哥不學無術在外混日子,這個家唯一對我好的姐姐,在我10歲那年嫁了人。往後見到我姐的日子都不多了,姐每次回來都會買一堆東西,可是每一次她都是一個人回來,我知道她過的不幸福。
那個時候的我其實不恨這個世界的不公,因為我有想要改變現狀的勇氣,當我上學看到書本上的知識后,我完全像著了魔一樣,或許我的機會來了,都說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於是我看到了書里的光,我拚命地學習,儘管家裡沒錢,我還是在我姐地資助下艱難地念完了高中,考上瞭望海市的大學。我爹從來沒有表揚過我,在他的認知里農民就要種好地不餓肚子就好,所以他一輩子守著那幾分微薄的土地過著苦日子。我想要改變,我選擇了讀書這條路,但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的改變是我踏上這條路開始的。
大城市的繁華令我震驚,這對於我鄉下來的孩子而言都是新鮮的。我提著破舊的袋子準備進宿舍的時候,被宿管的攔下的,說撿破爛的不準隨便進。當時我的臉漲的通紅,好像感覺周圍很多的眼神都在注視著我。我膽怯地從包里拿出錄取通知書才順利進入。不過他說的話卻刺進我心裡,「怎麼什麼樣的人都能上大學啊」。這是對我的羞辱,也是對於我的身份的羞辱,到底怎樣的人配來上大學,難道那些寒門學子就應該在家世代務農,然後一代代埋沒黃土。我詫異,我很憤怒,但那時的我沒有勇氣,也沒有這個能力。
宿舍是四人間,一個富家子弟,一個官宦出身,還有一個也是家庭殷實,而我只是個窮苦農民,我並不感到我們之間有多少差距,我努力維繫著我們的關係,我也努力著讓我們之間沒有這麼大的差距,可是即使我再怎麼拚命地勤工儉學,再怎麼想方設法地偽裝自己,我依舊無法追趕他們,差距就是差距。我天真地認為我們都是朋友,畢竟在城市的角落相遇的緣分,直到他們扯下了我尊嚴的遮羞布,赤裸裸地暴露在他們眼前,嘲笑譏諷,原來一切的美好都是虛幻的,他把他的遺忘變成我的偷竊。我是窮,但我從來沒有昧著良心。那一次的決裂,使我抬不起頭,再多的解釋也敵不過他有錢的嘴臉。
熬過了大學艱難的歲月,儘管我把所有的精力花在掙錢和學習中,卻總會感到分身乏術。而他們暢玩著遊戲,每天流連於紙醉金迷照樣跟我一樣畢了業。大學是最後的避難所,社會是煉獄。一個回去當他的富二代,一個被安排進了政府單位,一個混的再差也是個個體經營戶,而我憧憬的職場像是與我絕緣,我想和他們一樣輕鬆,但是處處碰壁,不是嫌我缺乏資歷就是說我沒有關係,總之我在每一個單位呆不了兩個月,並不是我不想融入,只是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人情世故,我不會阿諛奉承,-也不善於交際,我只是想做一個簡單的工作者,總有爾虞我詐,競爭的殘酷,人情的冷暖,沒有雪中送炭只有落井下石,
誰不想成為這個世界的人上人,那你就踩著別人往上爬,很顯然我失敗了。
沒有收入意味著我無法繼續在這個城市生存,沒有比填飽肚子更重要。我不想打交道,我也不在乎別人,在這裡誰也不認識我,我放下所有,只為活得像個自己,我穿上環衛衣服的時候,我反而感覺輕鬆了,我做好自己的事,不再受到其他的約束。況且阿生叔對我不錯,他是看的起我的人,他說我只是暫時的困惑,總有一天會走出這裡。我很感激他,可能我對我的父親都沒有這般尊重吧。說到家,我畢業到現在我都沒有回去過,那裡已經失去了人情味,我沒有活成我希望的樣子,那我就還沒有到回去的時候。我姐來看過我,我沒有把我的不堪表露給她,就像她從來沒有把她的不易表露給我一樣,我們的性格里都有份倔強。
可能做環衛工人是我人生里最快樂的日子,雖然很苦,至少我們這群人是一樣的,沒有誰看不起誰,我們像一家人,甚至於他們知道我是大學生會投來羨慕的眼光,這是我來這裡從來沒有的讚許。我以為我重拾了尊嚴,至少我活得很自在。
在那段歲月里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將我帶進了另外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那裡沒有歧視,沒有嘲笑,不問出處,不問貴賤,不問大小,大家都是平等的,一個光明融洽的團體,大家把生活的苦難和歡樂交換於彼此。我像做夢一樣,離我的現實世界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