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聽泉隱客
楊凡聽了最後那句話,怔忡而立,不由從心底冒起一絲寒意。難怪杜靜會道:「假如你真的並不會梵文而是一名姦細,或許反而會好一些.…..」這不是明明暗示自己,一旦譯書完成,勢將被殺滅口嗎?再回想黎保國深夜出現在卧室中,言語詭異,意圖難測,更覺毛髮驚然。
他心裡驚疑不已,反覆思索。終於把心一橫,暗道:「你們既存心不善,也休想我會替你們好好譯出那部梵文秘冊。如有機會,還是趁早脫身才是上策。」可是,話又說回來,「神龍總教」險關重重,脫身逃走豈是容易的?
這一夜,楊凡眼睜睜直到天亮,終宵未眠。
第二天一早,杜靜又來到聽泉居。當她一見楊凡眼布紅絲,神情睏倦,立即驚問道:「昨夜睡得不好嗎?是不是嫌此地太僻靜了?」
楊凡連忙掩飾道:「不!正因為這兒景色太美,昨夜留連忘返,睡得遲了一些。」
杜靜笑道:「咱們這天湖總教是天生絕地,四季如春,風光如畫。你要想看景緻,我替你嚮導,讓你盡情看個夠好了。」
楊凡試探著問:「此是總教所在,能讓我一個教外人亂跑嗎?」
杜靜鳳目一揚,道:「誰說不能?師父特別囑咐,叫我這幾天多領你去各處逛逛。走!咱們現在就去。」不由分說,拉了楊凡就走。
楊凡心裡明白,這是神龍教「放餌」之計,他們故意讓自己在堡中露面,無非是想誘使那神秘兇手現身。不過,自己也正好藉此機會,踩探脫身之路;一舉兩便,何樂而不為?
兩人徒步而行,也不用下人跟隨,先逛內堡,再游外城。除了幾處重要宮殿,足跡幾乎遍及全島;每至一處,杜靜都不厭其煩的為他指點解說。但楊凡卻越逛越覺得心情沉重。因為全島戒備森嚴固然不用說,而城堡懸湖中,唯一可供使用的船隻,全部集中看管;任何人慾乘船離島。都必須向教主請領通行銅牌。平時河口鐵間緊閉,與外隔絕,簡直插翅難飛。
日暮「興盡」而歸。楊凡借口勞累,送走杜靜以後,躺在床上,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只覺滿懷希望盡成泡影,剎那間全都幻滅了。船隻既不可得,浩蕩天湖又無法泅水渡過,困守島中,如處攀籠。難道就這樣死心塌地替神龍教譯書,等待賜予人教的機會?
他當然不甘心,卻想不出一條「不甘心」以外的辦法。輾轉反側,直到深夜,才帶著憂慮和睏倦進人夢鄉....剛睡不久,忽又被一陣急促的鐘聲驚醒。鐘聲好像起自外堡,但處刻之後,全堡亂鍾齊鳴,人聲沸騰。「聽泉居」庭園裡忽然出現大批錦衣護衛,弓上弦,刀出鞘;燈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晝,競將木屋團團圍住。
楊凡吃了一驚,連忙披衣起身。尚未停當,屋外已「碰碰」連擊,喝令開門。
老僕人楊富揉著睡眼啟開大門,只見火光下並肩站著兩人一個是金線統領黎保國,另一個卻是名濃眉大漢,也是穿著護衛錦衣,袖口亦有一朵金花。所不同的是黎保國金花下有兩條金線,那濃眉大漢僅只一條,好像是位副統領。
屋門一開,濃眉大漢立即揮手向身後錦衣護衛喝道:「進去搜查」
錦衣護衛剛要進屋,卻被黎保國擺手攔住,沉聲說道:「慢著,不要驚擾了楊公子,咱們應該顧及待客的禮貌。」然後含笑向楊凡拱拱手,自己緩步跨了進來。
楊凡驚愕聲的問道:「諸位深夜光臨,敢問有何事故?」
黎保國游目向屋中掃了一眼,隨口應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剛才堡中突然發現姦細。咱們擔心楊公子受驚,所以特來看看,一會兒就走!
楊凡這才鬆了一口氣,道:「這兒很平靜呀!並沒有見到姦細..…」
黎保國冷冷介面道:「那姦細在外城河口偷啟鐵閘,意圖盜取船隻;被人發現之後,竟返身奔人內堡,有人看見他是向聽泉居方向逃來的。」
楊凡駭然失聲道:「有這種事?怎麼在下毫無所覺呢?」
黎保國道:「為了公子安全,所以想在屋裡搜查一下。」
楊凡忙道:「各位快請搜查,倘若被奸人藏匿,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黎保國點點頭,才向那濃眉大漢道:「現在叫他們進屋搜查吧,同時囑令園中加強戒備,防人乘亂脫逃。」
十餘名錦衣護衛一擁而人,高擎火炬,開始向各屋搜尋。
正紛亂間,杜靜帶著小英、小鳳亦匆匆趕到,大家協同搜查。幾乎將「聽泉居」幾間木屋翻了身,結果卻毫無所獲。
那濃眉大漢猶不死心,親自接過火炬,進入楊凡和楊富卧室,連床下櫥櫃都仔細檢視,仍然查不出絲毫可疑之處來。不由自語道:「奇怪!難道他會隱身術不成?」
杜靜道:「你們是不是看清楚了?姦細真是到聽泉居來的?」
黎保國堅決地道:「絕不會看錯,西劍樓三名守夜護衛都看見人影遁入竹籬;咱們緊隨追到,先堵出入道路,一直沒發現再有人出去過。」
杜靜黛眉一皺,又道:「或許姦細只是借園中花木隱蔽,並未進人屋裡。為什麼不再搜一搜弄梅山莊和那些花樹假山?」
黎保國頓悟道:「杜姑娘說得對,弄梅山主與聽泉居僅只一籬之隔;那邊園子里更有假山可以藏身,咱們竟會忽略了。」於是,向楊凡連道打擾;揮揮手,領著那濃眉大漢和錦衣護衛們匆匆而去。
紛擾半夜,雖屬一場虛驚,杜靜卻頗為楊凡擔心,抱怨道:「我說讓鳳丫頭住到聽泉居來,你偏偏不願意。萬一姦細真的潛進屋裡,就只你們主僕兩人,都不會武功,叫人怎麼放心得下?」
楊凡沉吟了一下,笑道:「聽黎統領說,那人原是想偷開閘門盜取船隻,被發現以後,追急了才逃向這邊來的。可見並非姦細,大約只是教中弟子叛教圖逃。他跟我無怨無仇,怎會害我?」
杜靜不悅道:「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分好歹,多防範、多謹慎總是有益無害呀!鳳丫頭又不吃人,你那麼怕她為什麼?」
這句話把小鳳也羞得粉臉排紅,小英在旁打趣道:「鳳丫頭雖不吃人,小嘴兒又潑又凶,比吃人更厲害。楊公子準是怕河東獅吼,才不敢答應!」
小鳳瞪了她一眼,笑罵道:「你溫柔體貼?那麼你搬過來好了.....
杜靜一頓蓮足,沉聲道:「人家煩都煩死了,你們還盡知道吵鬧!」小英和小鳳伸伸舌頭,都不敢再出聲。
楊凡倒覺十分過意不去,訕訕笑道:「黎統領精明幹練,對在下安全,已有妥善安排,姑娘尚請釋念。至於風姑娘與姑娘名為主婢,情似姊妹;如果纖尊降貴服侍在下起居,這是萬萬不敢領受的。古人說,君子首重自愛。在下一介寒儒,豈敢冒讀閨秀?」
杜靜聽了這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無可奈何,只得搖頭一嘆道:「唉!我真是拿你這個食古不化的書獃子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