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聽牆角
「江江?」
萬江星踩了一個梯子,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拉開床簾,半個身子探進來,和紅了眼睛、鼻尖泛酸的江逾白四目相對。
含淚的江逾白:嗚嗚QAQ
情緒還處於低落之中的他大腦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震驚下用放在桌上的手飛速關掉了視頻通話,甚至沒來得及去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掛了視頻的邵燁會有什麼反應。
江逾白憋回眼淚抿著唇望著萬江星,鎮定的問,「怎麼了?」
然而他沒注意的是,微紅的眼眶和呼吸不穩的聲線,怎麼看怎麼聽都不是能搪塞過去的樣子。
「江江......」萬江星愣住。
從隱約聽見那一點哭腔時他就覺得不對勁了,他望著江逾白懨懨下垂睫毛微紅的眼眶,每多看一眼胸口就會被刺痛一下。
不等他壓下失控的心緒斟酌好辭彙該怎麼問,同樣洗完澡出來的楊白露已經忍不住把只夠他一人看清的床簾縫隙往左拉大。
急切也難掩關心,「到底怎麼了?」
兩人一左一右圍在床邊。
微皺的眉頭,憂慮的目光無一不說明了,剛剛江逾白情急之下的那句道歉,他們多多少少都聽到了點聲音。
連聞溪都起身站在他們後面。
江逾白:QAQ
好嘛。
這還難過不到幾秒,就在哭鼻子的勁頭上被三個人圍觀。
今日份的江江也陷入了絕望社死中。
別看他現在看起來挺鎮定的,其實心裡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哀嚎了。
幸好他這個人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內心越慌越無助,外表看起來就越是從容不迫,藏得住慌亂也鎮得住場子。
「我在看電影。」平靜地摘掉了耳機,江逾白淡定像只是隨手關掉了一部電影,毫不心虛的反問道:「跟著念台詞不可以嗎?」
哪個中二少女沒有學過白娘子的施法到處biubiubiu,哪個中二少年沒比劃過五條悟的無量空處。
他不過就是跟著念個台詞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麼一想,江逾白反而愈發安之若素。
楊白露扒在床邊,盯了他幾秒,才調侃了一句,「什麼電影這麼感人,讓咱江爹都快感動哭了。」
「山楂樹之戀。」
「我也想看,加我一個唄!」
「不。」
「......不是,這回答的也太快了,你好歹猶豫一下。」
「不。」
「爹,我叫你江爹還不行嗎?球球了~」
「你在外面到處亂認爹,你爹知道嗎?」
「那......寶寶?」
「......yue。」
「過分了!!!」
他們就這麼一上一下氛圍融洽的聊起來,楊白露比平時還要豐富生動的小表情逗得江逾白都快掛不住冷臉。
他的確情緒敏感,還容易反覆無常。
前一秒還因為傷害到邵燁而感到心跳加速,下一秒又會在意識到自己的殘忍而倍感愧疚。
所以眼淚在被星星的突然出現而逼回眼眶后,再被楊白露逗了兩句,心底那點剛升起的傷心難過就半點也不剩了。
楊白露也不嫌棄扒在床邊仰頭看人的角度辛苦,餘光一落,他好奇拉過江逾白的手放在燈光下仔細翻看。
江逾白放任他動來動去,神色自若:「怎麼了?」
「不是這隻。」話是這麼說可楊白露也沒鬆手,只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他清瘦的指尖,眼神往裡面示意道:「你另一隻拿過來我看看。」
江逾白不明所以,遞過去才想起來自己塗了指甲油。
果然,一伸出去就被楊白露拉住,還回了他一個得意的眼神,「我說怎麼之前是看哪裡亮晶晶的,下午不還沒有嗎,哪兒來的?」
「......班裡同學給我塗的。」
一說這個江逾白就想起自己在班上帶起了指甲油風潮,漫不經心的把班裡的同學看見他塗了之後也都跟著塗的事說了出來。
楊白露一邊聽一邊看,放平的視線自然沒讓高坐在床上的江逾白看見他眼底的深思,這麼說江爹和新同學就像他看到的那樣,相處和睦,還有人上趕著討好。
他握著江逾白的手沒放,沒有像往常那樣曖昧的揉捏,而是認真的問道:「你真的是看電影感動哭的?」
江逾白瞬間一甩手,冷漠臉:「我沒哭。」
突如其來的自尊心,差點沒讓楊白露努力營造出來的嚴肅臉破防,他無奈低笑道,「那我換句話重新問好不好?」
江逾白:「......」
怎麼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他倒不是被問住了在心虛,而是意識到楊白露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是不是......」楊白露猶豫了一下,還是儘可能不帶戾氣,怕自己太過鄭重其事反而會傷到他,「是不是有人為難你?」
他也是前不久才從聞溪那裡聽說,剛入學的時候江逾白曾經被六班的某些同學說過閑話。要不是聞溪說他們被逾白當場抓住懟的啞口無言,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楊白露怎麼說都得把那幾個人的名字查出來追究到底。
江逾白見他平時弔兒郎當的樣子都沒了,反過來掐了下他的手指頭,「當然沒有,你想哪兒去了。」見白露還是擰著眉頭,他無奈又加了句:「整個學校誰不知道我是楊少爺罩著,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會有人為難我。」
要不是楊白露已經從聞溪那裡知道他開學不久就真的遇見過不看佛面的人,差點就信了。
不過難得聽見江逾白說的這麼動聽,還叫他「楊少爺」,楊白露相當受用,洗完澡后越發艷麗的雙唇微微一揚,色澤飽滿,莫名的勾人,「那倒是,有我每天接送給你鞍前馬後,想來也不會有人真的這麼不長眼。」
別看他說的恃勢凌人,其實學校里並沒有傳過什麼有關此類不好的流言。比起王德發,楊白露可以說是江逾白對官二代刻板認知的第一個反轉人物,剛認識的時候就親切友善得相當接地氣。
「那真是謝謝你。」江逾白握著他的手,像逗狗那樣,上下搖搖,「威懾夠了,明天就不用你來接了。」
總不能老讓白露提前五分鐘請假過來接他下課,別人就算不說閑話,他自己心裡也過不去。
「那不行......」
「......」
他們在這邊聊的沒完沒了,另一邊聞溪早在見到江逾白情緒穩定還能跟白露開玩笑后就放心的回去看書了。
只有萬江星還待在原地,他輕聲喊道:「江江。」
正和白露僵持著要把手抽回來的江逾白停下動作看過去,只見平時哪怕不笑也透著明快爽朗的星星神色黯淡,見他望過去后,才嘴角一抿,「沒事,你們繼續聊,我再去看看公式。」
說著鬆開扶著床梯的手,轉身回了位子。
江逾白一怔。
......
而另一邊,前一刻還萬般柔情湧上心頭,下一刻就被無情掛斷視頻的邵燁面無表情盯著聊天框,纏著紗布的手殺氣騰騰的握緊。
江!
逾!
白!
他把這三個字念得咬牙切齒,讓人不得不懷疑,當事人要是就在面前會不會被他惡狠狠地一口一口嚼碎了吞下去。
邵燁冷著臉正要重新撥通——「從你回國那天起,褲子不好好穿露了半條內褲在外面還非得嘴硬說是西海岸風,我就對你再也沒有期待了。」
反手合上筆記本,邵燁皺眉抬頭順著聲音看過去。
邵京樘環了胳膊斜靠著牆壁。
他隔著寬闊空曠的大廳望著被自己悄無聲息的出現煩到的侄子,踢踢腳邊放著的醫藥箱,表示自己只是過來給他換藥換紗布,湊巧而已。
「你什麼時候來的?」邵燁面色不虞,不知道被聽到了多少。
在國外看了場時裝周走秀,臨近傍晚才回來的邵京樘提著醫藥箱在沙發坐下,聲音淡的像陣風,「幸好我來的晚,不然......」
「不然什麼?」邵燁摸了下毛刺刺的短寸,猜他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不然就像掛了你視屏的人一樣,對你這張臉忍無可忍了。」
「小叔叔。」邵燁磨牙嚯嚯,面笑皮不笑,「有人說過你嘴很毒嗎?」
「他們不敢。」
邵燁氣笑:「那你還惹我?」
無聲的嘆了口氣,邵京樘語氣透著點若有似無的嫌棄,「我一直覺得你衣品差,沒有審美,連頭髮都丑的只能剃掉,除了臉幾乎一無是處,看來是我錯了。」
「......」
「在聽見你說『心都快被你哭碎了』的時候,我才明白就算用你這張還算過得去的臉說出來,我也受不了。」
邵京樘看著滿臉寫著問號還有一絲絲煩躁的邵燁,平靜的鄙夷著:「那句話太土了。」
土到他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侄子說出來的話,邵燁好歹也是跟著他常年國外生活情話張口就來的外公長大,怎麼一點高段位的甜言蜜語都沒學到手,反而滿口酸話。
酸的他在邵燁被人掛了視頻后,都十萬分理解對方的選擇,甚至感謝對方的果斷,讓他不用再繼續忍受下去。
邵燁來不及生氣就被這個評價震入懵逼狀態,他目光獃滯的望著手裡的筆記本。
過了很久,久到手上的紗布被剪開,重新上了葯又換了新紗布纏上,他才艱難的問道:「小叔叔,真的很土嗎?」
邵京樘把醫藥箱合上,「你把剛剛那句話再說一遍。」
邵燁面色發青,
要他對著邵京樘那張蒼白沒有血色也看不到半點歲月痕迹的臉說出他對著江逾白情難自禁的情話,不亞於一種酷刑。
邵京樘不慌不忙,「那我走。」
「等等。」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
邵燁才眼一閉,破罐子破摔道:「老子心都快被你哭碎了。」
邵京樘:「yue!」
無情,但這就是他的真實反應。
邵燁:「......」
你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