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英雄救美》
漆黑的地下廢墟之中,只聽得見爬行動物的「吱吱」聲,鹿野憐醒過來的時候,左腳正被重物壓著,氧氣也有些不足,她耗費了很長時間,才撬動石塊的一角,把腳收了回來。
肌膚上滿是已經乾涸的液體,應該是血。
鹿野憐這樣推斷著,靠在石塊上面緩了一會,才找到說話的力氣:「夏油君?」
記憶的最後,少年撲過來把她護在了身下,他替自己承受了爆炸的餘波,受的傷應該比她更重,說不準現在已經昏迷了,沒有辦法再回應她。
喊過一聲以後,鹿野憐不再浪費力氣,慢慢站起來在周圍找了找,除了依稀可見的幾隻老鼠,她什麼也沒有找到。
手機不見了,沒有往外界求援的方式。
得上去……回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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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回去!要去地面上!」
港口黑手黨大樓廢墟下,工藤新一慢慢往前摸索著。
「你沒有發現嗎?氧氣越來越少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窒息的!小蘭和園子也不見了,我們還要先找到她們才行……」
他說了半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再回頭看的時候,太宰治低著頭,就坐在原地,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好像和周圍漆黑的一切融為了一體,就像是一個已經失去了生命特徵的人類。
工藤新一嚇了一跳,趕緊跑回來搖晃他的身體,湊近了才發現這傢伙根本沒有昏迷,正睜著眼睛看他——剛剛的話他全聽見了。
明明聽見了卻留在原地不動,工藤新一剛剛已經檢查過了,這傢伙的腳根本沒有受傷。
「喂?」
工藤新一問道:「你是哪裡受傷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麼不跟上來?你知道的吧,就算救援隊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我們,更何況這裡還是港口,到時候如果海水灌進來,我們說不定會被淹死……」
「我好累。」太宰治把自己團起來,聲音睏倦:「想好好睡上一覺,這裡讓我感覺很安心,就這樣,晚安。」
「!??你在自顧自地說什麼傻話啊!」工藤新一皺起眉,大吼道:「難不成你是想在這裡等死嗎?」
就像真的睡著了那樣,太宰治不再回應他的話,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蹲在太宰治前面勸他:「我們再不回去,所有人都會擔心的。」
「哦……」男孩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一個稱不上笑容的笑容:「你去過千葉縣的迪士尼嗎?」
在這種時候還在問這些古怪的問題、說這些奇怪的話……
工藤新一氣得扯起太宰治的領子,瞪著他:「聽著,我不管你腦袋裡現在到底裝著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既然是我把你們帶到橫濱來的,那我就會把你們全部都好好帶回去!一個不少地帶回去!」
「嗯,要我誇誇你嗎?」
被他扯著衣領的男孩笑著鼓了鼓掌:「你真棒?」
「你、這、家、伙。」
工藤新一攥緊拳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用大腦推理該怎樣說服眼前這個混蛋:「我的手錶上面有定位,媽媽絕對已經知道我在橫濱了,那就等於你的姐姐也知道你在橫濱了……」
地震的消息絕對會被放在電視上面廣播,如果大人們知道他們在橫濱,絕對、絕對會找過來的。
「這樣嗎……」工藤新一的話還沒有說完,太宰治就輕輕笑了一聲:「那就姑且上去和你看看好了。」
這個傢伙,在知道姐姐可能會在這麼危險的時候過來找他,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太宰治臉上的笑,工藤新一隻想用力往他臉上揍一拳。
「要在這種時候浪費力氣嗎。」太宰治偏頭看他,語氣輕飄飄的,帶著說不出來的嘲諷:「還是好好指路吧,福爾摩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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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現在就帶我去橫濱。」
江戶川亂步扯著伏黑甚爾的領子:「姐姐不可能這麼久不接我的電話,她出門會習慣性地確認電量,所以手機關機也一定不可能是因為沒電……」
聽了哥哥的話,小海膽也跟著慌張起來,抬起腦袋看著伏黑甚爾:「惠也要去。」
不能讓兩個孩子分開。
伏黑甚爾低頭抱起伏黑惠:「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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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樹木、汽車、人行道……就像是被漆黑的夜色吞噬了那般,所到之處空空如也,少女在月光下走著,就像行走在虛無之間。
有人正跟著她。
雖然回頭看了好幾次,都看不見人影,但她熟悉這種被注視的感覺——就像是被野獸注視著的獵物,揮之不去,如影隨形。
鹿野憐再一次停下來,並不是因為暗處跟著她的那個人,而是左腳的傷口已經沒法支撐她繼續前行。
這裡沒有東西可以倚靠,於是少女就站在那裡,脊背挺直,頭髮被重新梳理整齊,雖然身上的衣服滿是灰塵,但並不顯得狼狽落魄。
她沒有回頭,暗處的視線還在,但是面前多了幾個人,兩男一女,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就像是蹲伏已久的寶藏獵人。
外科醫生可以通過人行走的姿態判斷患者是否受傷、心理醫生可以通過一幅畫判斷患者是否需要治療,鹿野憐也可以通過眼前這幾個人的神態判斷出來:
——他們是咒術師。
「捉到你了。」他們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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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工藤新一跑向毛利蘭,把外套罩在她身上,向周圍看了看:「園子呢?」
很快,四個孩子聚集在了一起,工藤新一牽著毛利蘭的手,毛利蘭牽著鈴木園子的手,太宰治一個人跟在後面。
爬到地上的那一瞬間,幾束燈光照射下來,四個孩子齊齊閉上眼睛。
「新一!」
「小蘭!」
「小姐!」
大人們跑過來,四個孩子被團團圍住,父母、管家、老師、警察、醫生、記者……
太宰治略感諷刺地垂下眸,就聽見教訓完工藤新一的工藤有希子問道:「有看見太宰的姐姐嗎?她比我們先過來一會,後來橫濱這裡又發生了大爆炸,那之後我們就失去聯繫了……」
她看向太宰治:「除了爆炸波及的範圍,整個橫濱都沒有找到你姐姐的蹤跡,但是政府說那裡面有神秘物質,現在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太宰治臉上露出怔忪的神色,就像黑夜裡被火燙傷的孩子,尚且不知道如何處理傷口,於是就這樣讓它燒著。新生的孩子茫然地看向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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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柔和,晚風帶著涼意,幾個咒術師圍著鹿野憐交談。
在某種意義上,咒術師和普通人沒什麼分別,該崇高的依舊崇高,該醜惡的更加醜惡,因為深知自己只是幾條雜魚,沒有實力藏好她,他們打算把她分掉。
就像曾經那個人那樣,不管可不可以治病,總之先把葯好好咽進肚子里。
鹿野憐靜靜聽著,就好像他們討論的事情與她無關。
這時候,她什麼也沒有想,只是像一個孩子那樣回過頭,帶著好奇的目光看向身後。
一直跟著她的會是誰呢?
如果死之前沒辦法知道這種答案,會很遺憾的。
於是她問道:「出來好不好?」
咒術師們瞬間停止了交談的聲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一個孩子從那裡走了出來。
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灰撲撲的,像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兒那般——歪歪扭扭、晃著走向他們。
橙色的頭髮,湛藍的眼睛,他越走越近,周身漸漸泛起紅色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他身上的色彩是如此的耀眼。
他像是一個新生的孩子,神色茫然而又空洞,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單純地飛了起來,然後從陰暗之中降落了。
大地震蕩,他降落之處滿是裂痕,一個咒術師被砸進了水泥裡面,剩下的兩個很快也被掩埋在了廢墟之下。
陌生的孩子並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鹿野憐也一起摔了下去,腦袋砸在石頭上面,濕乎乎的液體順著額頭滾落,意識變得模糊,眼前漆黑一片,零星的星火晃蕩著,是錯覺。
意識就像扁小的舟,在即將遠去的那刻,一隻手把她的臉頰抬了起來。
在寶石般耀眼的紅光之下,她看見了橙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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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海的地方,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形成了巨大的坑洞,兩個孩子站在不同的方向,看著中心點,很確認他們的姐姐就在裡面。
但是政府發布了禁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踏入其中一步。
「讓我進去!混蛋大叔混蛋警察!混蛋政府混蛋大人們!」
江戶川亂步面紅耳赤地罵著眼前的所有人,抬起手指命令道:「揍他們,把他們趕走!」
伏黑甚爾一邊抱著小孩,一邊護著江戶川亂步,卻像是人形兵器一般,只用了十多秒,他就單手解決了附近的所有警察。
見狀,橫濱的警察們立馬上報異能特務科請求支援,江戶川亂步才不管這些,一股腦跑了進去。
另一邊,突然的小規模爭鬥吸引了警察的注意,太宰治從那邊回來,順利地借著夜色溜了進去。
先被找到的是夏油傑,這裡有著很多可供尋找的痕迹,少年躺在地上,渾身是血,但是還有微弱的呼吸。
「不管他。」江戶川亂步繼續往前走,小聲碎碎念:「既然找到他了,那麼姐姐一定也在附近,現在挪動這傢伙也只會讓他的傷勢加重,我們又不可能立刻送他去醫院……」
夏油傑傷得這麼重,那姐姐呢?
江戶川亂步根本不願意去思考姐姐的傷勢,但是推理中的大腦一刻不停,光是想到姐姐可能會和夏油傑一樣渾身是血地被埋在地下……
笨蛋。
明明知道這些人可能都是笨蛋,明明自己跟著一起過來就好了啊!
他的臉上露出孩子般的茫然,但與此同時,腳步還在一刻不停地走著,在這時,江戶川亂步終於願意去思考自己可能具備的異能——太宰口中的那種異能。
如果他真的有異能,那麼保護姐姐的事情,就應該由他來做!怎麼可以交給那群笨蛋!
如果他有異能的話,那麼一秒鐘找到姐姐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江戶川亂步停下腳步,看著周圍的一切。如果他有異能的話。
「我知道了。」
他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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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深深,太宰治走到夏油傑的身邊,低頭看了看。
傷得很重,還有呼吸。
太宰治抬腳略過他,直直往前走去,過了一會,他看見了一個男孩。
橙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身上披著她的羽織,右手抬起來,正被人牽著。
太宰治低著頭,露出膽怯的神色。
就像是在庭院的躺椅上小憩,醒來時的擁抱那樣,她抱住他,撫摸著他的額頭,充滿珍視和憐愛:
「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江戶川亂步剛過來就看見這一幕,姐姐腦袋上是傷口、腳上也是傷口,太宰這個傢伙明明沒有受傷,卻還要姐姐蹲下來哄他。
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是不是很疼?」江戶川亂步跑過來,用力把她抱進懷裡,滿是哭腔:「不許再抱他,全部都是他的錯!」
接著,就像是剛剛學會啼哭的嬰兒那樣,江戶川亂步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這一切都是太宰計劃好的,他早就打算把朋友騙到橫濱,只是因為好奇幾邊的人聚在一起會有什麼結果!」
太宰治在那瞬間失去了表情,江戶川亂步怒吼著問道:「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嗎,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