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吃過晚飯,就到了該回家的時間,加茂憲紀像是對回到自己家這件事特別抗拒,眼巴巴地盯著鹿野憐看,一副想要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和以前那個敢冒著雨過來偷看的孩子完全不同了。

經過一下午的相處,中原中也已經把他當成了新朋友,現在也跟著眼巴巴地看向姐姐,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並沒有拒絕,江戶川亂步笑了笑,主動提出讓他留宿,於是加茂憲紀就這樣在家裡住了下來。

這一住就是三天,五條悟要處理五條家的事情,因此大多數時間,夏油傑都待在鹿野家裡,加茂憲澈用著看望弟弟的借口時不時過來,兩個人總是會撞見。

不像對茶不感興趣的禪院直哉,也不像有著獨自一套行為準則的五條悟,這個陌生的平民特級性格普通,愛好也並不獨特,如此一來,也就沒有什麼弱點,更找不到方式將他支走。

二人對坐的時候,鹿野家的茶室是這樣的雅緻,處處合他心意,但一旦變成了三個人,加茂憲澈才發覺這地方是如此擁擠,叫他連呼吸都不大暢快。

「京都有遊樂園嗎?」

夏油傑也看不慣身後這個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僅僅是出於對情敵的厭惡,僅此而已。他篤定加茂憲澈也看不慣他,二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厭惡著,短短几日,已經連見面時打招呼的步驟都省去了。

少女像是對此毫無所覺,又像是純粹的不在乎,聽見他的問話,朝他笑:「自然是有的,不過我從來沒有去過,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心意。」

「孩子們喜歡不就好了嗎?」

黑髮少年和她說著東京那邊的事情,這些事加茂憲澈全都知道,她怎麼受的傷,鹿野家的燈晚上幾點關掉,中午又用了什麼食材——他通通瞭若指掌。

可是不能說出來,於是被隔絕在外。

喉嚨間泛起癢意,腥味翻湧而上,那些血非要衝破肺腑被他吐出來不可,加茂憲澈笑了笑,沒有插話,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咳出來。

在這個時候吐血未免太狼狽了,顯得就好像一定要依靠病痛才能博取她的目光一樣。

他看向窗外,孩子們正在院子里打籃球,烈日炎炎,健康的男孩們即使滿頭是汗,也依舊可以燦爛地笑出來。

那是他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

坐在陰暗處乘涼的小豆丁望過來——這是憐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愛屋及烏,加茂憲澈克制著心中的嫉恨和殺意,朝他笑了笑。

太宰治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漠然地別過頭去,加入了玩樂的孩子們。

少年的行動力十分優秀,只在他出神的這一段時間,就已經把去遊樂園的時間和地點都定下來了。

即使很快就要死去,加茂憲澈也並不是十分在乎這一朝一夕,臉上波瀾不驚,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突然說道:「上次的那一件,我已經找人修好了。」

他看過來,略有遺憾:「只是終究留下了裂痕,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她一愣,低頭拉開抽屜,裡面擺著上一次回京都,被五條悟打碎的那個茶盞。

匠人很細心,若不是捧在手心仔細觀察,是絕對發現不了細小的裂痕的。

「多謝大人。」

夏油傑看著她捧起精美的茶盞,露出了這段時間,他所見過的第一個真切的笑容。

「或許幾百年後,時人還能看見憐捧過的器具,這樣一想,上頭的痕迹反而更顯珍貴了。」

小時候,女孩第一次摔碎茶盞,她慌張地看過來,喊他「加茂」,對他說:「你幫我修好呀。」

加茂憲澈撐著下巴看她,好一會才應道:「嗯。」

原本的遊樂園之行,加茂憲澈並不打算同去,一是天氣實在難耐,二是他厭惡人多的地方,大少爺逛景點都要事先清場,又怎麼肯去遊樂園那種雜亂的地方。

但是出乎意料的,江戶川亂步主動邀請了他。

加茂憲澈低頭看著面前的少年,輕輕挑眉:「理由?」

「因為姐姐最喜歡你。」

江戶川亂步吹著風扇,邊啃冰棍一邊抱怨:「誰不去都沒關係,但是如果你不在的話,姐姐肯定會一直一直牽挂你,最後當然會影響到亂步的遊樂園快樂日!」

「最喜歡我?」

加茂憲澈對旁人可沒有對鹿野憐這樣好的耐心,他拂了拂和服的袖子,高高在上,像是在訊問下屬:「從哪裡看出來的?」

「從眼睛里看出來的啊。」男孩一臉莫名其妙,臉上全是天真和純摯:「你的問題好奇怪啊,大叔,如果你不來的話,我就告訴姐姐你欺負我!」

少年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衡量從哪裡下刀比較稱手的屠夫,江戶川亂步渾然不懼,抬起小風扇躺倒在地板上:「好熱啊。」

內室的門被推開,鹿野憐抱著午睡的小海膽出來,江戶川亂步立即跑到她懷裡撒嬌,加茂憲澈看著她寵溺的神色,無奈地笑起來。

從第一次見面就發現了,這幾個孩子對他有著難以化解的敵意,拉攏不成,加茂憲澈原本打算放到一邊去的,沒想到這幾個孩子像是和他有著深仇大恨那般,咬住他的袖口不放。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他也想看看他們會怎麼對付自己。

對外宣稱暫停營業保養設施的遊樂園中僅有不到十餘人。

商販、服務生、各種雜技表演,平時有的應有盡有,夏油傑在普通家庭中長大,還是頭一次體會這種特權。

或許是還沒有將自己和普通人徹底劃清界限——身為咒術師的特殊讓他驕傲,但是這一種因為咒術師這個身份而衍生出來的特殊卻叫他十分反感。

旁邊的五條悟卻早已見怪不怪,他雖然不樂意主動行使權力,但是五條家的六眼生來就要得到最好的,才能配得上神子這個身份。

在這時候,夏油傑清晰地意識到,就算進了咒術高專,就算成為了同輩中的最強之一,他骨子裡依舊留有普通社會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清晰分明,不可分割。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不是所有的咒術師都和五條悟、夜蛾正道、都和咒術高專的那些學生一樣對普通人心懷善念,像他們那樣履行自己的職責。

鹿野憐跟在五條悟身側,白髮少年正牽著她的手,臭臭的臉上寫滿了「無聊」,利用六眼快速地掃了一遍場內,對各種遊樂設施做出點評,最後總結道:「還不如去吃甜品。」

大孩子不喜歡,小孩子們卻已經玩瘋了,江戶川亂步一向任性,中原中也野起來也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兩個小傢伙現在根本不見人影,小海膽是亂步哥哥的跟班,加茂憲紀跟著中也,於是就只剩下小豆丁還在這裡。

像是因為腿短的緣故,他走得很慢,漸漸就和加茂憲澈走在了一處。

前面的白髮少年像是找到了新樂子,強制鹿野憐陪他去玩海盜船,夏油傑跟在一旁打打鬧鬧,三個人氣氛融洽,就像是真正從小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

「我討厭他們。」

旁邊的小豆丁冷著臉:「比起他們,你反而沒這麼討厭了。」

「是嗎?」

這個孩子身上流著和憐相同的血液,在以血液作為術式的加茂家,這是最重視的東西。

因為這個,加茂憲澈願意分出一些耐心應付孩子:「不必說這些前奏,直入正題吧,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那個束縛。」

快死的人就是沒什麼耐心,太宰治討厭直白的對話,但偶爾節省些時間也不賴:「有解開的辦法嗎?」

「嗯?」加茂憲澈往身後看了一眼,僕人立即拿了一把新傘過來。

「憐不是和你說過嗎,從未有過解開束縛的先例。」

他把傘遞給太宰治,語氣溫柔:「你還是個孩子,不需要操心這些事情。」

太宰治停下腳步,沒有接過傘,而是遞了一本書給他:「裡面的人和你好像。」

加茂憲澈低頭看,太宰治遞過來的是《青森之鬼》。

少年為了心愛的女子獻祭自己,替她承受了山神的懲罰,最後死去,他的愛感動了心上人,自那以後,女子終身未嫁,化作了青森的鬼,念著他的名字,等待他的歸來。

這本書他曾看過的,在每一個無法入眠的夜裡,與此相似的故事,他躺在床上,翻閱一遍又一遍,故事的主人公不斷變換,地點一直更改,時空輪轉,直到現代。

「我們會找一個很會寫的人。」

男孩站在他面前,鳶色的眸子彎起,隱隱能瞧見幾分她的樣子。

「會把你的名字記下來,和她的名字放在一起,用這個束縛來換你和姐姐現在的束縛,公平的交易,如何?」

如何?

為了拯救妻子性命死在咒靈口中的人、為了讓妻子過得更好而加班猝死的人、為了讓暗戀的女孩獲得健康而捐贈器官的人……

他期望那些人之中有他的名字,少女會在他的葬禮上落淚,喊著他的名字,像小時候那樣和他撒嬌。

「幫我修好呀。」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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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羅場中養崽果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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