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咬住了魚鉤的魚兒
張仲景到荊州以後很守規矩,除了孫權,幾乎不和任何太守府的人接觸,整日留在醫棚內。他的到來,也讓狐丘有了炫耀的機會,那是有點功夫就得給張機講講自己從孫權身上學到的東西……
「又看傻了吧?」
「那叫蒸餾,用的是我的密閉抽貢釜,通過壓力將高度酒蒸餾出來。唉,不信你嘗嘗,這酒味兒可好了。」
「福生無量。」
張機對著酒搖了搖頭,卻對這東西很感興趣,一雙眼睛進了醫棚就開始四下亂瞧,彷彿踏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唉、唉!」
狐丘趕緊攔著:「這可不能亂碰,這個,是大蒜素,專門消炎殺菌的,殺菌知道是啥不?就是細菌,肉眼看不見,但是,卻又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還有外邊的太陽,那東西也能殺菌,叫紫外線,一般傷口塗抹完大蒜素以後,最好讓傷兵用被紫外線照射過的紗布包紮,這樣……衛生,對,就是衛生。」狐丘一邊想著一邊說著。
張機指著醫棚里的所有東西,驚訝道:「這些,都是你新研究的?」
「我哪有這本是,是二公子。」
狐丘很認真的說道:「城裡都傳二公子見過於吉祖師,不是于吉,是于吉的祖師爺。」
「當真!」
張機嚇了一跳,要是于吉的祖師爺還活著,那道家的長生,莫非不是空談?
「當不當真我不知道,反正老百姓都這麼傳。」
「那二公子呢?」
「人家不承認。」狐丘猜測道:「可我覺著,他不承認很可能是為了避免麻煩。」
「來,你來看看。」
狐丘拉著張仲景走出醫棚,指著正在重新修建的民房說道:「瞧見沒有,這和青磚完全不同的紅磚正在給戰亂后的老百姓重建家園,用來粘結紅磚的,不是白灰,是水泥,據說這兩樣東西,都是烏程侯得了于吉祖師的真傳研究出來的。還有那冰,放點在酒里,解暑、解乏,讓你在盛夏可免高溫之苦啊。」
「還有這個。」狐丘掀開給傷員送來的飯食竹筐,裡邊一張張肉餅、糖餅應有盡有:「這裡邊的餅,聽說是用麥米研磨,好吃的很,還有肉餡所用的鹽可都是精鹽。」
張仲景恍然大悟:「怪不得傷兵恢復的如此之快!」
這光景,老百姓吃飯都費勁,誰能吃得起肉啊,可醫棚里的傷員不光能吃肉,還能用細鹽,那能恢復的不快么?
「二公子與烏程侯,簡直神乎其技。」
「你以為這就完了?」
狐丘繼續說道:「最近二公子除了在城外翻地,你知道他還在哪不?」
「在哪?」
「重兵把守的嶽麓!」
「二公子說了,他不光要讓糧食產量翻倍,還要儘可能的滿足老百姓吃肉的需求。如今的嶽麓完全大變樣了,再也不是當初的荒山野嶺,我聽跟著二公子回來的人說,他在那兒正在大興土木,自己拉坯燒磚,自己修建嶽麓學府,還在嶽麓學府旁邊修建了好幾個養殖基地,用來豢養牲畜,比如雞鴨鵝牛羊什麼的。」
「二公子養東西講究極了,給牲畜吃的東西叫飼料,說是將糧食裡邊的廢棄物打碎后磨粉,像是麥子殼之類的東西,去儘可能的廢物利用。一旦這東西發展出規模,摸索出規律來,就完全可以放開養殖,在長沙地區大面積推廣。」
「我還聽說……二公子給豬圈打掃的比客棧還乾淨,定期讓人清理糞便,十分注重衛生,要確保這些牲畜不得病,減少死亡概率。」
「我還聽說……」
狐丘一張開嘴就徹底閉不上了,和張仲景從白天說到晚上、再從晚上說道白天,直到張機去太守府給烏程侯治病,才算是放過他。
……
襄陽,蔡府。
蔡瑁盯著眼前的襄陽殘兵,眉頭緊鎖。
蔡府管家和長沙蔡家掌柜蔡長山都在,這倆人站在蔡瑁身後也是神情緊張。
「長山,你說那王睿敗了?」
「回家主,不光敗了,還敗的十分徹底。」
「怎麼個徹底法?」
「五萬襄陽兵只有少量逃出,其餘悉數投降,如今的長沙軍,兵力至少五、六萬之巨。」
蔡瑁一回頭,看著蔡長山說道:「認得他么?」
蔡長山看了一眼跪在蔡瑁面前的襄陽殘兵:「從衣著上看,應該是王睿手下。」
「這人是順著長沙水路逃回來的,他將王睿戰敗的消息帶給我,原想立一大功……」
蔡瑁笑了。
這廝順水路逃回,就是想告訴蔡瑁長沙無主,蔡瑁可自領襄陽太守,誰知道蔡瑁將蔡長山召回后得知長沙增兵至六萬,這讓他有點不敢動了。
蔡家有私兵不假,可那是為了生意護航的,不是軍人,主要是黃家在這江河之上做的太過分了,自從黃祖繼承家業以來,在荊襄水面上任意妄為,不論誰家船隻都敢下手劫掠,這才讓各大家族都養起了私兵,要不然你生意沒法做。
如今江夏黃家,恐怕是長沙孫堅的僅存對手了,只要他們能滅了江夏,整個荊州自然而然會落入其手,這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
「對了家主,烏程侯還讓小的給家主帶了點禮物來。」
禮物?
蔡瑁沒明白,自己在長沙可和孫堅鬧的不怎麼愉快,他怎麼想起來給自己送禮了?
「什麼禮物?」
「一罈子酒。」
這四個字說出,讓蔡瑁輕鬆不少。不過是一罈子酒,應該就是個小禮品而已。
「拿來我看。」
蔡長山走出廳堂,再回身,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酒罈子,等遞到蔡瑁身前,親自拍開泥封,一股酒香順著破洞直涌而出,帶著那麼一股子霸氣。
蔡瑁一聞就覺著不一樣,贊了一聲:「彩!」
這個字始於上古,至今多少年都沒人用了,可蔡瑁一時又表達不出自己的驚喜,這才把它想了起來。
蔡瑁端起酒罈連碗都沒拿喝了一口,本想淺唱,可一口喝下,只感覺一股火線順著食道燃燒了下去,剛要覺著辛辣難忍,回甘之氣立即止住了所有不適。
嘶——啊!
蔡瑁用力晃悠了一下腦袋,大讚道:「這是什麼酒,怎麼如此純正?」
蔡長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過近些日子長沙確實滿城都飄蕩著酒香,正是您手中的味道。」
蔡瑁再問:「長沙可有人售賣?」
蔡長山打包票道:「絕對沒有!」
蔡瑁明白了,他明白了孫堅的所有用意,當即下令:「把這廝拖出去砍了!」
「命令咱家私兵時刻關注城防,只要長沙軍來襲,立即裡應外合奪城!」
蔡瑁不是沒有野心,只是他知道如今的長沙,憑藉蔡家,乃至蔡家蒯家聯合也絕對守不住,中原一戰,孫堅打出了多大的名望,哪是他們世家可以阻止的?
更何況孫堅又差人送來了這罈子酒,那分明是在告訴自己,如果是朋友,這酒中的利潤還可以商談,要不是朋友,那就只能刀兵相見了。
現在,蔡家還能脫離開長沙么?
他脫離不開了!
盛夏販冰,蔡家大賺特賺,和蒯家、馬家實力暴漲,已經凌駕於縱橫水路的江夏黃家之上,加上水泥,蔡家如今在襄陽穩穩壓制所有世家一頭,這些可都是孫堅給的。你要是貪戀權勢,佔了襄陽倒是容易,可佔據襄陽那一刻開始,孫家必定斬斷兩家之間的一切聯繫,使雙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
這個損失,蔡瑁承擔不起。蔡家就沒有爭霸的底子,卻在孫堅扶持之下已經有了再次興盛的苗頭。
「好你個孫堅,看似用盛夏之冰讓利賺取糧食,實際上則是將我們這些家族都綁在了長沙的戰船上,如今,已經徹底脫離不開了啊!」
回想當初,蔡瑁這一刻才想明白孫堅的厲害之處,可惜,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