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幻境
周圍分明沒有風,如今也不是最寒冷的天氣,杜芸香的身上卻慢慢的滲出了冷汗。
白慕雅看出她的不對勁,正要開口,卻見杜芸香的手摸向腰間,飛快地掏出一把刀,牢牢地握在手中,作出一副隨時都要動手打架的模樣。再看她眉頭緊蹙,眼神如刀一般鋒利,雖然拿著刀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但整個人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絲,反而壓低了聲音對白慕雅和楚璉說道:「這地方不太對勁,咱們要小心。」
白慕雅邁著小碎步走上前去一看,便像是見鬼了一般跑了回來,她死死地拽住了楚璉的袖子,結巴著開口:「這,這外面——怎麼還有另一個酒館?還有……」
她回頭看了眼酒館內幾個正在喝酒吃肉的漢子,一臉驚恐地接了下去:「還有一模一樣的人……」
楚璉起身看了眼外面的景象,正如杜芸香所說,推開門之後,呈現在她們眼前的並不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街道,而是一個和她們現在所在的酒館一模一樣的空間。
楚璉看向杜芸香:「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嗎?」
「我……」杜芸香慢慢放下手中的刀,她努力想要回憶,卻只能記起自己通過第一輪比試之後和楚璉幾人邊聊天邊向前走的片段。再然後,她們幾人就突然出現在了這裡,彷彿有人剪除了中間的記憶。
杜芸香混跡江湖的時間不長,卻也是曾經在落幽谷見過大場面的人,一下就反應過來,試探著問道:「這裡……是幻境?」
「所以,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第二場比試?」白慕雅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有些門派的確會製造幻境,讓門派弟子或者是想要加入門派的比試者進入裡面歷練。不過據我所知,似乎只有崇尚武力的門派才會這樣做,為的就是讓人在危機四伏的環境里練就一番武藝,咱們在千機閣不過就是個動動嘴皮子的門派,弄這些做什麼?」
楚璉做出思考的神態,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應該是要考驗我們在完全相同的場景下對突發事件的反應能力。」
事實果然和她們說的一樣,她們三人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那幾個漢子卻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依舊吃喝說笑,就連在櫃檯後面低頭翻看賬本的掌柜也未曾朝這邊看上一眼,彷彿她們幾個並不存在。
再看向門外,從房樑上懸挂著的一小片蜘蛛絲、缺了一角的長凳,牆皮剝落的牆角,再到漢子不雅觀的坐姿,每一個細節都完全相同。像是有人在兩個空間的交界處放了一面鏡子。
白慕雅說話的時候,對面有人朝著門口的方向走來,等到楚璉說話的時候,對面的人已經到了門口,與她四目相對。
對視之下,楚璉沒有任何反應,倒是對面的人露出了警惕的目光,儘管那目光只出現了一瞬,但還是被楚璉捕捉到了。
這時候的杜芸香倒是鬆了口氣,儘管外面還有一個一樣的酒館和一樣喝酒的人,好在並沒有各自多出一個自己、白慕雅或者是楚璉。
如今站在她和楚璉面前的正是之前寫文章時坐在她們附近的遲承稷,再一探頭,又看到了對面縮在角落的文素榮,以及一個雖然不認識但看著有些眼熟的少年,赫然就是剛才在筆試場地見過的一名考生。
就連兩邊參與比試的人數也相同。
文素榮也看到了楚璉幾人,她眼睛一亮,正要說些什麼,付晚秋的聲音幽幽地在空中響起:「第二場比試即將開始,請各位回到最開始的座位上等待比試開始。」
眾人依言歸位,而那位來來回回盯著賬本不翻頁也不眨眼的掌柜終於朝著她們看了過來,放了一罐子酒和幾碟菜在桌上,隨後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杜芸香不明就裡,她有些疑惑,低頭聞了聞桌上的酒,也不顧得當下這詭異的局面,十分心大地為自己盛了一碗酒,邊品酒邊讚歎:「好酒,好酒!」
忽地,耳邊傳來一聲巨響,剛才還在與同伴把酒言歡的漢子將手中的碗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那碗砰一聲便是四分五裂,還濺出許多酒水來,而他滿臉怒容地站了起來,伸出粗壯的胳膊,指著掌柜便是一聲怒喝:「掌柜的!你未免也太黑心了些!竟拿這等破爛玩意兒來冒充好酒,你打量著俺們是外地人,喝不出好壞,坑俺們是吧?」
掌柜是個瘦弱的男子,比不得這漢子壯實,聽了這話,再一看對方伸手撩袖子,儼然是要動手的架勢,連忙擺手,出聲解釋:「客官,您是不是誤會了?小店雖說開張時間不長,做的是良心生意,怎會幹出那等卑劣的勾當?」這般說著,他順手朝著杜芸香的方向一指:「那位姑娘都說酒好喝。」
白慕雅從頭到尾拽著楚璉的衣袖不肯鬆手,一見這場面,嚇得就往楚璉身邊縮,低聲催促道:「好嚇人,咱們趕緊走吧!」
明智的做法當然是儘快離開此地,畢竟這鬧事的人看起來不像善茬,若是留在這兒,很可能挨揍。
但很顯然,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出口,在完成比試之前,誰也走不了。
漢子朝著杜芸香看了過來,目露凶光,語氣兇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這麼劣質的酒你也敢說好喝,要不要臉!」說著,又往這邊走來。
杜芸香立即伸手,示意他冷靜:「每個人喜歡的東西不一樣,您覺得這酒難喝,我覺得好喝,這都是正常的,不必動怒。」
杜芸香以為那漢子就算再生氣,最多也就和自己吵上幾句,她嘴皮子功夫是最厲害的,要講起理來,沒有人能說的過她,就連父親和家中的那些長輩們,見了她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
漢子聽了,卻是更加憤怒起來,他一腳將椅子踹翻:「就這破玩意兒你都能說好喝,還敢說你不是店家的托?」
杜芸香說的在理,但是在很多時候,有理有據的話並不能打消別人的憤怒,甚至可能惹禍上身。她在家裡的時候之所以能把家人親戚說的啞口無言,一是因為她占理,二是因為家裡人都是講道理的人,自知理虧便也不會再強詞奪理。
對杜芸香來說,外面的一些人到底和家裡不同,就如同今日這個漢子,不僅在店裡摔摔打打,口中還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且毫無關聯的話,一會兒說酒館里的人看不起他,一會兒又說掌柜和楚璉幾人都是沒有讀過書沒有腦子的蠢貨。
楚璉皺了下眉頭。
幻境並非憑空產生的東西,而是基於現實,換句話說,一定是有人親身經歷了這一切,然後才能製造出和現實生活極為相似的幻境。
有人在自己面前大吵大鬧或者是吵架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哪裡都有不講理愛撒潑的人,這些年來她也遇到了不少,可當她回憶起自己在西特王城這些日子的經歷,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這個地方不講理喜歡胡攪蠻纏的人似乎特別多,底層百姓相互攻擊,隨意給人潑髒水的事情更是層出不窮。
可多年前她來過這裡,那個時候,這個地方的風氣還沒有這麼差。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比試的內容就是勸說這個打砸酒館的漢子冷靜下來。杜芸香躲在角落裡和夥伴商量解決方案,她說的雖然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卻也算得上是很不錯的建議。楚璉連連點頭,正要加上一些自己的建議,旁邊的白慕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堅持說杜芸香想的辦法不好,要楚璉說的才算數。
杜芸香為此氣的不行,但這時也不好爭辯,只能讓楚璉開口,楚璉看了白慕雅一眼,默默收回了自己想要說的話,只是說道:「我覺得芸香說的就很好。」
白慕雅等了半天,愣是從楚璉口中撬不出一句話,只得按照杜芸香的說法和她們幾人商量了一下,然後才開始行動。
相較於她們的磨蹭,隔壁考場倒是進行的很順利。
隔壁的文素榮和少年很快就商量好了意見,遲承稷看著他倆商量,不但不肯上前參與討論,甚至弔兒郎當地抱著胳膊站在一旁。情況緊急,兩人顧不上罵他,只得好言好語地勸了那漢子一陣,半柱香時間過去,眼看著漢子怒氣漸消,只要再勸上一會兒,不僅漢子能完全消氣,說不定還能將自己剛才打砸時所造成的損失賠給店家。
勝券在握時,付晚秋的聲音冷不丁的在空中響起:「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記告訴你們了,你們的這場比試是限時的,半刻鐘之後比試結束,你們加油吧。」
付晚秋說著不好意思,語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顯然是故意為之。
文素榮勸了那漢子這麼久,本來已憋了一肚子的氣,又被付晚秋刷了一遭,不由得低聲抱怨:「這麼點時間怎麼夠用,真是的……」
文素榮憂愁之時,站在角落裡看了半天戲的遲承稷終於有了動靜,他不再是那副懶散的模樣,仔細看來還有幾分嚴肅。文素榮和少年眼睜睜看著他走到漢子面前,接下來他們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虛影,再睜眼的時候,鬧事的漢子已經被遲承稷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遲承稷輕鬆地按著漢子,甚至還騰出一隻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的眼神甚至都不在漢子身上,就像是按住一隻螞蟻那樣簡單,語氣隨意:「知道錯了嗎?」
漢子口中認錯,讓遲承稷鬆開他,一直忍到起身後才暴露真面目,操起一旁的椅子就朝著遲承稷砸來。
遲承稷看也不看,輕鬆接住椅子放下,一個閃身又按住漢子。那漢子還有個喝酒的同伴,起初在漢子鬧事的時候雖然未曾動手,只是一味地幫腔,此時看到漢子被按住,他再也按耐不住,默不作聲地繞到遲承稷身後,一拳朝著腦袋打去。
圍觀的文素榮和少年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原以為這將會爆發一場大戰,不過是轉瞬之後,同伴和漢子都已經被甩到了地上,兩人趴地不起,嘴裡直嚷嚷著好痛,那痛苦之色絕非裝出來的,可仔細看來,在他們身上又看不出任何明顯的傷口。
文素榮目瞪口呆,張口便是斥責:「你瘋了!千機閣是以『巧言善辯』著稱的門派,招的自然也都是能言善辯之人,你貿然動手,違背了千機閣的規則。到時候淘汰了你不要緊,可別連累了我們!」
遲承稷回頭看向她,忍不住發笑:「你真以為這世上的任何矛盾都能夠靠動嘴皮子解決?想讓別人聽話之前,先想想對方為什麼要聽你的,是出於他自己的利益考慮,還是對你實力的畏懼。更何況,這是最快的方法,若是我不出手,你們能在規定時間之前完成任務嗎?」
遲承稷話音未落,這兩人已經沒了之前的威風,之前風光無限的漢子此刻正可憐地趴在地上,連聲求饒:「公子饒命啊,俺今日實在是醉了,說了點糊塗話,不承想冒犯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萬萬不要和小人計較。」
遲承稷說道:「你不必對我道歉,今日你砸的是人家的店,若是不賠錢,此事萬萬過不去。」
「啊?」漢子看了下滿是狼藉的店面,露出一絲冷汗,磕巴道:「可、可俺也沒那麼多錢。」
「若是不賠,今日便送你去見官。」遲承稷冷冷地說:「到時候,就由不得你了。」
其實送官這句話,文素榮一開始就用過,那時候漢子正準備動手打人,聽到這一句,的確是不敢動手了,卻又開始打砸東西。這時候在武力鎮壓下要將他送官,他才終於老實下來。
至此,事情才算結束,漢子老老實實地向掌柜賠禮道歉,而考試時間也正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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