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生夢死
岸邊一身影疾速掠過,君妄慘白著一張臉,飛速沿岸逃去。身後數十道身影無聲追擊著,空氣中只瀰漫著血氣和窒息的死寂。
像是有一個聲音在耳邊不斷誘惑。逃去竹林里吧,去竹林里吧。像是著了魔一般,不受控的拐入了竹林。
竹林中,無邊的綠意,影影綽綽的映出一抹白,衣訣翻飛。
突然,寂靜被打破,竹葉晃動間一身影突兀闖入。君妄瞧間見眼前的身影,加快了腳步。
那白衣女子並未轉身,只能看見她背後背的一把長劍。
君妄咬著牙,往前一跪,抱拳道:「這位俠客,我君某之妻被惡霸搶走。我為報欺負妻之辱而打傷其子,卻不想慘遭滿門斬殺,我幸出門在外而免於此難。今日不曾想他們追殺至此,若俠客願出手相助為我報滿門之仇,我君某從此願為您赴湯蹈火,肝腦塗地而在所不辭!」
語畢,俯身磕頭。
洛疏舞轉身並沒有看向君妄。
一道黑影瞬間襲來,洛疏舞猛地拔劍在君妄頭上一擋。
一時間,又是幾道黑影,劍從四面八方刺向洛疏舞。
看不見出劍的軌跡,卻只聽得刀劍鏗鏘聲。
洛疏舞將君妄護在內,將劍舞的密不透風,就在一瞬間,洛疏舞腰間出現空檔,就在將要被劍狠狠劃過之時。洛疏舞猛地用劍一震,冥魂(後面會說)附帶震蕩效果發動。
周圍的黑衣人頓時被擊的向後飛去。周圍瞬間空無一人。
洛疏舞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壺酒。舉起,仰頭,酒傾瀉而下,滾入喉中。隨手往旁邊將酒壺一扔,仰天大笑。
提劍,跨出一步,劍微微閃著光。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劍出一人倒下。
「…將進酒,杯莫停…」橫掃,幾人倒下。
「…但願長醉不願醒…」提刺,十幾人倒下。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數十人倒下。
竹林中,到處被鮮紅渲染,碎肉橫飛。只是其中站著一抹白影,帶著一身酒氣,拖著把長劍,一步三晃的走著。
那劍表面光潔如雪,未曾有一星半點的血跡沾染其上,亦如那一身白衣,纖毫不染。
君妄有些獃滯的看著,直到面前人走近,才反應過來,跪地一拜:「多謝俠客救命之恩,還請俠客為我報斬殺滿門之仇。」
洛疏舞一擺手道:「放心。」轉身,搖搖晃晃的飄然離去。
而她沒有看到的是在她身後,君妄詭異一笑,突然軟倒在地,七竅流血而亡。
幾天後,一條幾乎沒人的街道上。洛疏舞一身白衣,背著一把劍,徐徐穿過大街小巷。
前面有女子的哭喊聲不斷傳來,聲音斷斷續續「世子大人,您行行好,放了我家閨女吧!…啊!啊!」
又有一道女聲傳來「我跟你們走,不要傷害…我娘,不要…不要!
緊接著是一道囂張男聲「本世子看上你們家閨女是你們的福分。你這個賤人,不要給臉不要臉。這年頭乾旱,你姑娘跟了我才有口飯吃。」
「是啊,臭婆娘,別拉了,世子看上咱家閨女是咱福分,你是想被餓死還想連累我嗎?又一道蒼老的男聲傳來。
洛疏舞拉住好不容易有的一個人,問道:「前面是怎麼了?」
那人面黃肌瘦,有些疲憊又麻木的開口:「你是外地的吧?這是德親王府的世子,他強搶民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又看了洛疏舞一眼,小聲呢喃:「也不知道這家鬧個什麼勁,我要是那姑娘,能被世子看上,那是祖墳冒青煙了。至少有口飯吃,哎喲!」連嘆了幾口氣,頭也不回的走了。
德清王府?洛疏舞挑了挑眉,不做聲。那些黑衣人不就是德清王府的人嗎?她飛速的向聲音來源奔去。
一把劍橫在王林的脖子前,王林有些毛骨悚然,他一動也不敢動,肥胖的臉沒了血色。只是,這表情多少有些古怪,像是有些興奮。這種奇怪的表情只停留了不到一秒。
就變成了一副極度驚恐的樣子,肥胖的臉沒了血色還不斷冒著虛汗,被打紫的眼睛里滿是驚懼,可嘴上卻人不饒人:「你!你幹什麼?我可是德親王府的世子,敢動我分毫,我…我饒不了你!」
幾把劍同時指向了洛疏舞,洛疏舞笑了笑,又將劍后移了幾分,王林脖子頓時滲出了些許血來。
王林嚇得面無人色:「你們干…幹什麼?!還不…不將劍放下!」
幾個侍衛互相看了幾眼,將劍扔在地下。
「把那女孩放了。」洛疏舞輕輕的道。
王林哆嗦著指揮道:「聽…聽到沒,快…快放人!」
壓著女孩的侍衛將手放開,女孩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與母親抱作一團。
洛疏舞將劍緩緩放下,就在這時,幾個侍衛突然提劍衝來,王林迅速跑到侍衛們身後,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
洛疏舞眼眸一凜,劍飛速在四周橫擋,震退四人。第一人第二次刺來之時,向左閃身,再飛速向剛被震開的人橫掃,血光飛濺。刀光劍影中,不過片刻四人齊齊殞命。
王玲眼睜睜看著他的暗衛全都喪命,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跑。邊跑邊還不忘撂下狠話「你就等著被滅門吧!」
一旁的母女倆呆愣的看著地上的血跡。全是被驚嚇的恐慌,而那位父親早已昏在了一邊。
洛疏舞收劍,向她們走去。母女倆像是被驚醒,后怕的向後縮去。母親緊緊的與女兒相擁,看著洛疏舞,眼神空洞的呢喃著:「別過來…別過來…」
洛疏舞頓了頓,停在三尺之外問道:「你們,沒事吧?」
那女孩從母親懷裡探出頭,對她仍有些懼意,不過還是弱弱的開口:「沒,沒事,謝謝你。」
洛疏舞笑了笑,轉身走了。
酒館內,洛疏舞走進。一路上,她看到了不少人,一個個都是一臉菜色,骨瘦嶙峋,臉上的神色無一不倍顯疲態。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洛疏舞幾眼,有些諂媚的走過來道:「客官,您要些什麼啊?」
洛疏舞不動聲色地從懷裡摸出一袋銀子。店小二顛了顛,兩眼冒光。
「這裡發生了什麼?」
店小二四下看了兩眼,有些小聲的湊近:「客官,您這就問對了。這年不是突發了乾旱嘛,朝廷肯定是發了救災銀兩的,可這德清王府雖在邊關,但這不是牆頭蛇都能壓死地龍嘛,這不是給扣下來了嗎。這親王雖不受聖寵,但好歹也是聖上的親哥。皇家人嘛,這不嘛,官府縣令全都不敢管喲,哎!朱門酒肉臭,肚有凍死骨喲。」
洛疏舞冷著張臉,沒有說話。店小二看情形也不再說話,轉身又去忙活他自己的事了。
洛疏舞走出店,店對面有一小女孩兒哭著抱著懷中的男子。那小女孩看著倒有些肉,只是他懷中的男子簡直只剩下皮包骨。「爸爸…爸爸…你怎麼不說話?!爸爸?」
小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茫然無措的哭著,旁邊的人視若無睹,對此司空見慣。
這得親王府到底是收颳了多少民脂民膏?本就是災年,加上官府的不作為,又是幾千條無辜的生命!官家人的富貴是多少人用血與肉鑄就的雙手捧上去的?百姓的血肉成就了他們,他們卻反過來將這血與肉,榨的連渣子都不剩。
這裡的人麻木,其實也不怪他們。只是受壓迫久了出現的一種自我保護狀態而已。不這樣,或許,他們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這德清王府,洛疏舞眼裡暗潮湧動,於情於理她都應該送他們上路。好給百姓在天之靈一個交代!
德清王府門外,一白衣女子負劍而立。懷抱一罈子酒,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德親王府親衛。展顏,仰頭,抬手。
隨著酒罈傾斜,沁人的酒香四溢。酒從她嘴角微微滲出,讓酒與她更加醉人。一甩手,罈子落地,應聲而碎。
「劍來!」洛疏舞整個眸子都是亮的,白衣翩躚,從骨子裡透出的豪邁,放蕩。她不羈的一笑,雙手握劍。
她是洛疏舞,是這世間的獨醒人。人人都道願為這世間濁中清,醉中醒。可又有誰明白獨醒人的痛苦?
劍橫掃,血光一片。
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
她愛酒。誰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但,她貪念這片刻的麻痹。
至少,不用看這世間百姓流離失所,看他們自甘墮落,麻木不仁,不用看這粉飾的太平,藏污納垢。
劍起,前刺。她可以醉生夢死,可以在夢中尋求歌舞昇平的盛世,可,酒醒后,還是這人間煉獄。
劍落。
洛疏舞晃著身子,看著眼前這府前,血流成河。
仰天狂笑,
這是你們應得的報應。白衣不染半分血漬,淡然而去。
幾天後,狼煙四起,大漢王朝發兵至南秦聲稱:南秦有白衣人殺滅德清王府滿門。
洛疏舞身子一晃,坐在江邊,仰天繼續倒酒。
她早該知道這是個局,是個專門等她上鉤的局。對方知道她為人俠義,知道她為百姓不平。
用德親王府換南秦的天下。
酒在喉中火辣辣的,為什麼連酒也帶不來哪怕片刻的迷惘?
拔劍,
劍落。
白衣終是染上了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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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自刎,不得不說是真性情。
俠客就是這樣,仗劍天涯,詩酒為伴,快意恩仇。
洛疏舞確實只是個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