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師父永遠是師父

此時，在客棧中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陸為修，眼睛忽然瞪大。

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在腹部漾開。

他掙扎著起身，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可身體卻無法動彈，只有彷彿感知到了什麼的眼淚，緩緩淌了下來。

「師，師父……」他喃喃輕語，伸手想抓住什麼，但最終只是握住一片虛空。

匆匆尋找他蹤跡的霍思三人，此刻也定在原地，同時感到了那個熟悉的氣息，齊齊向後看去。

「怎麼可能……這是……師父！？仙師不是早就……」林沐風望著面前無盡的魔障，眼角卻忍不住濕潤起來。

駱無為疑惑道：「難道，這是那些魔物故意放出的障眼法，為了迷惑我們的？」

否則，實在無法解釋，已經仙隕十年之久，連託夢都不曾送來一次的仙師，會忽然展現出如此強大的氣息。

霍思默默搖頭：「若說製造幻象，或許還可能，但是要讓我們同時能感知到仙師的氣息，仙魔不兩立，這是絕不可能的。」

「仙師還活著！？」駱無為激動起來，「那就是他老人家，見眼下情勢危急，所以特來相救的？！」

此時，兩位師兄看向他的目光，卻是滿滿的哀傷，算是對駱無為的問題，給出了那個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不行，我們要回去，回去救師父！」駱無為調頭便向回跑。

空中，一道金光閃過，彷彿霧中的明燈，衝散了不少魔障，但是同時，方才忽然強大起來的仙師氣息，也頓時消散，沒有絲毫剩餘。

彷彿那一瞬間，是仙師用盡最後的氣力，用自己製造了一場靈爆一般。

「師，師父……」駱無為看著淡化了不少的魔障，瞬間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起來。

霍思並未多說什麼，率先撩起衣襟跪地，帶著兩個師弟向著仙師氣息消失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周遭的景物可以看見一些了，三人此時才發現，滿地都是因魔氣過重無法承受而倒地不起的凡人。有一些，甚至被一些低階的魔靈當做食物，將元神叼出，啃食起來。

不少魔靈為了搶奪食物，當街混戰著，被爭搶的人類軀體，就這麼被魔靈拖拽著，不斷在地上反覆摩擦，不多時便慘不忍睹。

沒時間哀傷，三人立刻默契地背靠成三角形站好，結印打出靈光，消滅著已經瘋狂的魔靈。

受了刺激，魔靈開始注意到三人，逐漸放下攻擊的凡人，向他們圍攏而來。

此時，看著在自己的三叉戟下逐漸消失的仙師，廖詩頤嘴角狠狠抽搐著。她很清楚，經過此事，不僅在人界她永不可能再回到從前，即便入冥界以後，也會因為弒師的重罪，被打入地獄受苦。

「即便到這個時候，你也願意護著她，為了她不惜讓弟子背上弒殺師尊的罪名！」廖詩頤攥住手中的三叉戟，雙眸幾乎充血，「她是鳩佔鵲巢，強行奪走了弟子的軀殼，你一直在我內海中，第一個便知道真相，為什麼不阻止她，還要處處幫著她！？弟子即便身負厄運命格，好歹也在您膝前服侍了這麼多年，她算什麼！？」

「放下吧……」仙師忽然開口，臉上的慈愛並無半分消損，「你用你師兄的內丹，殺了師父也不過是我們宗門內的事情。為師是玄天宗的仙師，你們的一切我都有權利寬恕。可這位仙媛，也是為了解救蒼生而來，並非惡意侵佔。你若殺了她，必然是萬劫不復，連帶被你用作武器的陸為修。若是你不信命，就該做出些表現。師父跟了你十年，一直想等到那一天，只可惜等不下去了。頤兒，你日後一定要好自為之啊……」

「仙師……」

「師父！！」

在荼荼和廖詩頤不舍的呼喊中，仙師最後一絲靈光熄滅，散作滿天星辰一般的光點，依舊落在廖詩頤的身周。

「他本可以帶修為入輪迴，來世再修的。為了你，他選擇留在你內海中，不是監視，只是想看著你向善。也為了在你做出無法挽回之事時，像現在一般全力阻止。」荼荼冷冷開口，「這十年，你都讓他看見了什麼……若是你能安分度過餘生，仙師本可以與你同入輪迴，再做師徒的。你恨其他人因為一句相師的批命，就阻止了你所有可能。可是你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證明相師的話，確實是對的？！」

一個踉蹌，廖詩頤幾乎無法繼續站住，她看著周圍星星點點的光，彷彿此時才驚覺師父師兄們對自己的好。

那不是同情，也不是封鎖她靈識之後的愧疚，完全是師父師兄對一個弟子的關愛，甚至七歲之後，他們幾乎替代了父兄在她生命里的缺失，從未讓她受過半分冷落。

三叉戟上的光芒已經徹底消失，如同廢鐵的法器從廖詩頤手中脫落，她終於膝蓋一軟跪坐在地，眼淚滾滾而出。

「仙師起先對我的確很有敵意，但是清楚我來的目的之後，便全力支持，還負責看護著你的神魂。廖詩頤，你可知道是為什麼？」荼荼看著面前這丫頭，又是氣惱，更多的是對她無法認清現實的悲涼。

這種感情，就像她盡了全力，都沒能挽回那孽徒時懊喪氣惱的情緒一般。她必須替不善言表自己犧牲的仙師，將所有事情分析清楚，給這個自幼被玄天宗眾人眾星捧月一般的丫頭，醒醒腦子。

「為何……」已經沒了精氣神，廖詩頤抬起淚眼，看了看空中神光四射的荼荼。仟韆仦哾

「因為，若是我能利用你的軀殼，完成匡扶人界正道的使命，你也會收穫不小的功德，自此不再被厄運纏身，即便這一世修行無望，也可有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只可惜，這一切都被你的妒忌和猜忌毀了。你最終，用行動驗證了相師的批命。」荼荼撕開了廖詩頤內心最深的傷痛，否則，仙師的犧牲，也太不值得了。

「師父……」廖詩頤望著漫天的金光，終於哭得追悔莫及。

一旁的魔尊自然看不下去了，他趁機向廖詩頤衝過來，既然這個人不能繼續利用了，吸了她的精氣補補身子也是好的。

「啊……」一聲痛苦的嚎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只見魔尊撞在仙師留下的金光之上，頓時被灼出了幾道火痕，疼的他立刻縮了回去。

廖詩頤此刻，終於徹徹底底感受到，師父即便逝去，都未停止過想要保護她的那份心情。

「你是冥界的神官？」她回頭，忽然沒頭沒尾問了一句。

荼荼點頭：「你還想怎樣？」

廖詩頤忽然一伸手，將周遭的金光悉數收回，彷彿寶貝一樣掬在掌心，戀戀不捨看了幾眼，才用內力催動，遞給荼荼。

「你一定要讓師父他重入輪迴，算我求你。」廖詩頤說罷，向荼荼恭敬行了一禮，突然轉身向魔尊沖了過去。

「你幹什麼！？」荼荼驚覺不對，想要阻攔的時候，廖詩頤已經被魔尊吞進了腹中。

「廖詩頤……」看著自己用了這麼久的身體，就這樣消失，荼荼忽然有一種恍然若失的感覺。

「小心！」一聲提醒后，一雙翅膀忽然將荼荼包裹起來，緊接著，魔尊體內爆發出一個巨型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