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共同的偶像

「上次你帶了貓包過來，我猜你是想養它。」何宵努力解釋著，「我怕我在那邊會讓你不方便，所以才早早走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你還是沒有把它帶走。」

原來是這樣。早說啊！這樣我也就不用那麼做賊心虛了。陸希靈產生了一絲絲小小的怨念。但是……

「你應該已經照顧它很久了吧？為什麼不自己養它呢？」陸希靈問出了心中長久以來的困惑。

「我可能……馬上就要離開rp了。」說這話的時候，夜深微微低下了頭。在晦暗的咖啡館里，陸希靈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說這句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難過。

「為……」陸希靈稍稍思考過後，便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把差點脫口而出的一句「為什麼」噎了回去——世界賽的失利，戰隊和觀眾有目共睹，離隊的原因，多說一遍，就會讓何宵多難過一遍吧？

「沒關係，想問原因的話，就問吧，不用避諱。」何宵像是看穿了陸希靈的小心思一般，體貼地寬慰道。

何宵這麼一說，反倒讓陸希靈更不好意思開口發問了。「我確實會有一點好奇。但是我不打算問，如果你自己願意講的話……」

「我願意。」少年的語氣忽而輕鬆起來，在昏黃的光線襯照下，原本俊朗的面龐也忽而柔和了許多。「快一個月了，一直沒機會和別人說這些事。如果有人願意聽，我真的會很開心。」

「嗯，那……你說，我認真聽著。」希靈輕呷了一口軟飲，作出準備聆聽的態勢，「噢，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

「哈哈，你不用保證，我相信你。」何宵磁性的聲音，像春日積雪融化的河水，緩慢平靜地淌進她的耳朵，溫柔地輕擊她的鼓膜。「我相信不是所有人都像網上那些噴子一樣帶著惡意看待世界，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相信對流浪貓那麼好的你，一定也會帶著善意聽我說這些碎碎叨叨的事情。所以，不需要向我保證，我相信你。不過故事很長，你有空聽嗎？」

「嗯。」陸希靈捧著水杯，輕聲應了一句。

何宵一口乾盡了杯中的咖啡，咖啡杯和茶碟碰撞的那一下，發出略有些刺耳的碰撞聲。像是喝酒壯膽般咽下這口咖啡，何宵才又開了口。

「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98k的粉絲。我，六年老粉，你呢？」

「七年。」

「前輩，承讓了。」何宵雙手抱拳微微欠身作了個揖，一副江湖中人的做派。

看得陸希靈哭笑不得，只好握住水杯，扭扭捏捏跟著回了個禮。

「後來我能留在rp，也是托98k的福。」何宵接著說，「我在次級聯賽打了三年比賽，可能是實力不足吧，也可能是……差點運氣。反正結果就是，三年都沒能打進頂級聯賽。養一個戰隊呢，很貴的。三年下來，老闆也花了很多錢，大概也心灰意冷了吧。九個月前，我們隊伍解散了，我和隊友都流入了自由市場。」

「當時有幾個次級聯賽的隊伍和一個頂級聯賽的隊伍，就是wg，這個你應該知道的。」

「嗯，我知道。」常年關注頂級聯賽的陸希靈，自然知道wg這個老牌戰隊。這個隊伍雖然歷史悠久，但經年只有頂級聯賽中游偏下的水準，今年上半年的春季賽更是打出了倒數第一的成績。不算什麼好隊伍，陸希靈暗想，卻不忍說出口。

「他們都想簽我。次級聯賽的隊伍都直接給了簽約合同，而wg卻有所顧慮，只給了一份意向書。直接簽下籤約合同，今年我就會繼續在次級聯賽打比賽，而簽意向書，意味著我也許有機會來打頂級聯賽。但是意向書也有風險，如果在轉會期結束前他們有了比我更好的人選，可能就會選擇給我支付一筆金額不大的違約金，然後毀約。那時候我就想搏一搏，畢竟頂級聯賽，是每一個中國職業選手夢想的舞台。結果呢，想必你也看到了——」何宵無奈地吐了吐舌，攤了攤手，「wg最終選擇的不是我。最讓我尷尬的倒還不是這個，而是他們在轉會期結束的最後一天下午，才告訴我他們決定毀約。」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希靈輕聲罵道，為何宵感到不值。

「哈哈，不用替我生氣，耿直小姐。」陸希靈反客為主生起氣來，何宵倒雲淡風輕地寬慰著她，「可能就是所謂的天無絕人之路吧，那天晚上，事情有了轉機。」

「rp？」陸希靈問道。

「嗯。」何宵說到這裡，深色的眼眸里忽然有了星辰般璀璨的光亮。「rp的教練組聯繫到我，說rp想要嘗試更多的團隊風格，所以需要一名替補輔助，決定和我簽約。」

「絕處逢生呢。」陸希靈聽故事的緊張情緒到這裡也紓解了許多。

「但是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那段時間，算上我，rp其實同時簽了三名新輔助，都是半年的合同。除了穩定首發的小米以外，我們三個人需要競爭上崗，爭奪一個很難有機會上場的替補位。試訓的時間是一個半月，最終的考核是每人和98k一起組隊打一場訓練賽。這次考核的成績將決定誰能得到替補位，而另外兩個人就將面臨半年沒有比賽可打的局面，並且合約也會在半年後自動解除。他們兩個都是在頂級聯賽打了兩年的選手，和隊里的替補ad阿瑞挺熟的，每天都輪流和阿瑞組隊約選手打訓練賽。」

「排擠你啊？」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一個人的時間畢竟有限嘛，沒有人排擠我。」何宵連連擺手，生怕面前的女孩有所誤會。「不過一直到最終考核前一周，我都沒有打過一場正兒八經的訓練賽。」

「那很不公平啊。」希靈又開始打抱不平。

「世上很難有絕對的公平，每個人的機遇都不一樣。換個角度想想，我能在rp試訓，比起很多整個職業生涯沒有走出過次級聯賽的選手，已經算是幸運了。所以更多的，其實是盡人事，聽天命。」

「你這心態倒是很好。」

「哈哈，多謝誇獎。」何宵毫不避忌地笑了起來，露出好看的八顆牙齒，笑顏乾淨得像個未經世事的孩子。「事情就是這時候出現了轉機。那天晚上我在試訓訓練室一個人單排到凌晨三點，大家都睡覺去了。隔壁訓練室的98k，打完團隊訓練賽之後又單排到了這個時間。他那天打算結束單排上樓睡覺，路過我們的訓練室，看到我是一個人，居然主動提出跟我雙排。」

「不愧是98k。」希靈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啊，他真的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何宵附和道，「他那天已經連續訓練了16小時了，眼睛里全是血絲，但還是堅持和我一起打了兩把排位，還教了我很多我自己難以摸索出來的細節。最終考核的那天，我們三個輔助輪換，和同一個隊伍打了三場訓練賽。98k實在太強了，三場比賽，我們都輕鬆地贏了下來。大家的發揮也都不錯，在我看來，很難判斷誰的表現更好些。」

「不過最後還是你留下來了。」

何宵微微點頭：「嗯，因為一個眼位。」

「一個眼位？」希靈不解，這麼重要的比賽，怎麼能單憑一個眼位決定去留呢？

「那是一個很特別的眼位，放置在巴龍和巴龍巢穴的后牆壁之間……」

「等等！」希靈不太禮貌地打斷了何宵，「那個地方，必須放一個真眼，假眼就不行，對不對？」

「哈哈，原來你也知道啊！」何宵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呃……我是最近才知道的。你接著說。」希靈這才對自己突然打斷對方的行為感到抱歉起來。

「沒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眼位。」何宵便接著說，「一個小小的真眼，可以引發遺迹戰場的蝴蝶效應。雖然現在很多選手在比賽中用過這個方法，也有很多路人玩家從比賽里學到了這招，但是最初研究出這個巧妙眼位的人，其實是98k。」

「這個眼位，就是你剛才說的，98k教會你的細節？」

「嗯，不過只是其中之一。跟98k短短兩場排位，學到的東西就夠我受用很久了。」何宵抬眸看向陸希靈，眼神里莫名生出些許羞赧的情緒。「說來慚愧，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這個眼位，教練組覺得我比其他兩位選手多了幾分細心和思考力，才決定留下我的。而這一切，其實與我無關，都是98k的功勞。知道真相后，我一度想跟教練組澄清這件事，但98k卻讓我不要去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我有個猜測。」陸希靈的聲音弱弱的。

「你說說看？」何宵好奇道。

「因為他是特別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努力的人。」陸希靈想起98k那滿身的職業傷病，連說了無數個「特別」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疼。「這樣努力的人，會惺惺相惜的吧。畢竟那天三點的訓練室里，只有你和他，兩個人。」

陸希靈說完，倒是對自己的想法有了信心，看向何宵的目光也篤定了起來。「所以，其實就算沒有那個眼位，98k一定也會更傾向留下你。」

「哈……這樣啊……」

不知是不是因為開心，何宵的臉頰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的眸光像初生的火苗一樣跳躍了兩下，又在不經意間，悄然熄滅了。

「可唯一登場的那場比賽，我還是害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