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夏黎桐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貼身打底衫,下擺塞進了藍色的修身牛仔褲里,側身橫躺在床上,身形纖細修長,線條起伏有致,既有著少女的青澀與稚嫩,又彰顯著著女人的性感韻味。
她就是要讓孟西嶺知道,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房門沒有鎖,是虛掩著的,孟西嶺並沒有直接推門而入,止步於門前,抬手疊指,輕輕叩響了房門:「桐桐?」
夏黎桐無動於衷地閉著眼睛,沒有理會。
孟西嶺遲疑了一下,推開了房門,看到屋子裡面的情況后,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丫頭怎麼連被子也不蓋就睡著了?
他安靜地走進了房間,先把裝著藏刀的盒子放到了床頭柜上,然後給她蓋上了被子,再然後彎下了腰,把她扔在地上的東西一件件地撿了起來,掛在了衣架上。
夏黎桐不動聲色地偷聽著房內的動靜,越發不甘心了起來,因為他壓根就沒注意她的身材。
他還是把她當小孩子,根本注意不到她這些年的變化,更無從提起「喜歡」和「愛」這類只限於成年男女之間的字眼——他早就成年了,交往過幾任女朋友,雖然她並不希望他的眼中有別的女人,但那時她還沒有成年,再不甘心也沒用,未成年人是沒有競爭力的。
可是現在她已經成年了,他依舊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只把她當成小妹妹。
腳步聲再度響起,他要離開房間了,夏黎桐終於睜開了眼睛,喊了聲:「孟西嶺。」
孟西嶺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了大床。
夏黎桐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你把我吵醒了。」她又不高興地說,「我好不容易才睡著的,你得賠償我。」
孟西嶺哭笑不得:「你想讓我怎麼賠?」
夏黎桐:「把我哄睡著。」
孟西嶺:「不吃飯了?」
就是因為她說想吃他做的飯,所以他們才沒繼續吃燒烤,但是夏黎桐現在又不著急吃飯了:「你可以等我睡著了再去做飯,然後做好了再喊我。」
「……」
怎麼跟花狸子一樣喜歡鬧人?
但孟西嶺還是留了下來,坐到了床邊:「想讓我怎麼哄你?」
夏黎桐垂下了眼眸,一邊摸著懷中的小布丁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怎麼哄你的前女友們就怎麼哄我唄。」
孟西嶺:「……」
夏黎桐撩起了眼皮:「怎麼啦?可以哄外面的野女人睡覺,不能哄自己家裡的女人睡覺?」
孟西嶺又氣又笑,澄清事實:「我可沒哄過她們睡覺。」
夏黎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孟西嶺不明就裡:「笑什麼?」
夏黎桐天真無邪地眨了眨眼睛:「原來孟總還是個純情處男呢?」
孟西嶺:「……」
說不尷尬是假的,但尷尬的同時,他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是真的長大了,什麼都懂了,懂還不少,思想不是一般的豐富多彩。
他板起了臉,強作嚴肅:「不睡了是吧?」
「睡,沒說不睡。」夏黎桐像是只狡猾的小貓似的,及時收起了利爪,以退為進,「但你要一直陪著我,直到我睡著。」
孟西嶺不假思索:「行。」只要她不再和他討論那種帶顏色的話題,讓他幹什麼都行。
夏黎桐卻沒有閉上眼睛,而是從被窩裡伸出了手:「我要拉著你的手,免得你逃跑。」
「好。」孟西嶺心累地嘆了口氣,拉住了她的手。
夏黎桐這才心滿意足地把眼睛閉上。
孟西嶺被她困在了床邊,什麼都幹不成,只能盯著她睡覺。
夏黎桐的呼吸綿長平靜,神色十分放鬆,雙目輕輕閉闔,濃密長翹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了一道淡淡的暗影。
她的眉色濃黑,眉形卻整齊細長,聚卻不寬,高而不揚,猶如一鉤色澤明亮的彎月。
正因為有了這樣一對精緻的眉眼,所以即便不施粉黛也能夠給人一種明艷動人的感覺。
她還有著一雙潤澤的紅唇,如同點了硃砂,恰到好處的平衡了上下半張臉的色澤。
比起小時候來說,她真是女大十八變,從醜小鴨變成白天鵝了。
不過孟西嶺依然能夠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姑娘時的場景,她趴在門口偷看他,整個人瘦瘦小小的,也怯生生的。
被他發現了之後,她的眼睛在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像是被嚇破了膽的小老鼠,倉皇不已轉身就跑。
說實話,在那個時候,他是真的討厭她,因為她是夏秋白的女兒。
夏秋白確實沒有介入過自己父母的婚姻,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夠接受她。
母親早就把夏秋白看透了,所以在臨終前,不止一次地叮囑過他:「我走了之後,不要和夏秋白計較,只要你不擋她的路,她就不會動你。」
但他當時只有十四歲,根本不明白母親的用意。
十四歲的少年一身逆骨,傲氣十足,他接受不了父親在自己的母親死後不到半年就另尋新歡,這在他看來這是一種背叛:母親離世的時候,父親明明那麼痛苦,怎麼她還屍骨未寒,他就愛上了別人呢?
父母的情深似乎是假的,家庭和諧也是假的,就連父親對自己的愛也變成了假的——他的眼裡只剩下了那對突然闖進他們家的母女。
當時的他甚至還一度懷疑過父親是不是早就背叛了母親?在她還活著的時候。
但是直到長大后他才明白,父親對母親的愛是赤誠的,對於夏秋白的喜歡也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夏秋白早就拿捏了他的性格,把他看透了。
父親的出身不好,早年靠著倒買倒賣舊西裝發家,後來又憑藉著獨到的眼光發展實業、搞金融投資。有錢之後,他倒是沒有忘本,大力扶持家鄉產業,還出資重建了靜山寺。
在竣工儀式上,父親遇到了母親。
他們的相愛似乎是自然而然的,父親愛上了母親的嫻靜溫婉,母親愛上了父親的善良和質樸,但出身上的差距導致了他們性格上的差距:父親在母親面前是自卑的。他對母親有愛,但更多的是敬重,他不只是把她當妻子,更像是把她當成觀音手中的玉凈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生怕自己摔碎了她。
他把自己弄得很累,像是個虔誠又緊張的信徒,不敢出一絲差池,所以,母親的離世對他來說是一重打擊,但也是一種解脫。
然而在夏秋白面前他就不一樣了,他們兩個出身對等,夏秋白還知道怎麼去安撫他、去崇拜他、去滿足他的自尊心。在夏秋白面前,他不再是個信徒,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男人。
他至今仍然記得,在母親的追悼會上,父親忘帶了藥師像,晚上回到家后,自責到掩面痛哭,生怕母親會怪罪他。夏秋白端了一杯熱牛奶走到了他面前,半蹲在地上安慰他:「沒關係的,不是你的錯,你不是沒有準備,你只是忘記帶了,這些天你里裡外外的已經忙壞了,忘帶了很正常,她不會怪你的,菩薩慈悲。」
一句「菩薩慈悲」,直切地點透了父親的內心,也徹底拉開了他的父親與母親之間的距離感。
從那之後,夏秋白一點點地走進了父親的心中,逐漸取代了母親生前的一切。
他察覺到了夏秋白的處心積慮,無法接受她取代自己的母親,不想讓母親的痕迹一點點消失,更無法接受父母之間的愛情被否定,所以他敵視夏秋白,更不接受她帶來的那個小傢伙,因為他能感覺到,父親對他的愛在被分食,這對於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來說,是無法原諒的背叛。
所以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對夏黎桐只有敵意,上來就給她餵了「毒-葯」,本是想嚇唬嚇唬她,但卻沒想到這丫頭是真的沒吃過好東西,在得知「毒-葯」就是巧克力之後,竟然對他說了句:「我還想吃。」又滿含哀求地說,「你可以多給我兩顆么?我在孤兒院裡面還有兩個好朋友,我也想讓他們嘗嘗,他們也沒吃過。」
真是個始料未及的反應。
還有點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