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蘭因絮果
第八百七十三章蘭因絮果
「其實後來，你懷著孩子生不如死的時候，他已經說服自己，說服自己放過你，只要你能活著，他會控制自己不去打擾你的生活。
所以，你才能有機會順利離開病房，前往機場。
如果那次，你順利走了，就好了，或許對你對休言來說，都是好事，你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休言也可以重新開始療愈好轉。
只可惜，還是棋差一步，你卻發生了意外。
你的『死』，幾乎徹底擊垮了他，那是我看到他狀態最差的時候，跟那時候親手把你送進監獄的時候相差無幾，最後把自己折磨的奄奄一息，好幾次都差點直接沒命。
要不是我告訴他，或許你真的還活著，或許他可以在你回來之前把真相查出來，他可能都撐不到現在。
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連我都感到意外。
可是休言很高興，他覺得一切都在按照計劃中的進行。
他準備了三年的真相，一直隱忍不發，甚至忍受著知道所有真相還把趙馨然這個罪魁禍首養在身邊，就是為了等你回來那一天，把這些呈到你面前。
他以為，這些誤會解開以後，你們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就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他總是懷抱著這樣的希望。
可是，大多數時候，他都在自相情願，沒有人會忍受他的反覆無常，一次又一次瘋狂又變態的報復過後，又一次又一次地回頭。
所以他總在希望與失望之間掙扎，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折磨，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
這次你回來，不肯再理他，我只能告訴他，你是在賭氣，等你氣消了，就好了。
我明知這不對，明知你不是賭氣，卻沒有辦法，因為我沒有其他方法來安撫他。
可是這些，終究還是被戳破了，他抱著破釜沉舟的最後一絲希望，把真相揭開，又滿心歡喜地發現安陽是你和他的孩子。
昨晚一整晚，他都沒有睡著。
滿懷希望地衝到醫院，希望能與你和好，他想著，就算為了孩子，你也應該答應他。
他已經不在乎你是為了什麼留在他身邊了，他只在乎，你能留在他身邊。
只可惜……他編織的夢，終究是碎了。」
沈恪垂下眸子，看著墓碑上男人嚴肅的臉，臉上閃過一絲神傷。
「休言，你的痛苦終於結束了，你也應該很開心吧？」
「而且，你從來沒有怪過七月，對嗎？」
沈恪是什麼時候走的，夏七月根本記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在顧休言的墓碑前，從白天站到了黑夜。
看著墓碑照片上男人熟悉的臉，覺得那麼近，又那麼遠，伸手輕輕撫了撫，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就像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身體的溫度，再也不再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費家的，一回去，她就又發燒了。
好像有人來看過她。
恍惚間，她聽到了於曼麗的哭聲，慕振東的呼喚聲。
她睜不開眼睛，也不想睜開眼睛。
她累了，不想再陷入任何過去的牽扯，也不想再原諒任何人。
紀南初母子似乎也來過，紀淑芬哀嘆的聲音，紀南初惋惜的嘆氣，都像是在記憶里走馬燈。
過後了無痕。
只有一道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她知道，那是費一凡。
也只有這時，麻木的心才會有知覺，綿密的疼痛泛開。
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人其實是他啊。
他不該承受這些。
她想睜開眼睛告訴他自己沒事，可是她實在沒有力氣，也說不出口。
再醒來，又是三天過後。
她去了一趟海城監獄。
那個曾經關了她三年的恐怖牢籠，此刻關著顧寶兒，和趙馨然的人間煉獄。
探監室里，陽光從外面照進來，細小的塵埃在空氣里自由地飛舞，在這裡，人連塵埃都不如。
沉重的鐵鏈聲響過，戴著手銬腳銬的趙馨然出現在眼前。
兩人隔著一道鋼化玻璃，四目相對。
趙馨然笑了。
「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我的人，會是你。」
夏七月也笑了，「曾經我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到你。」
兩人笑容同時凝固住，眼裡最後那一絲寒暄的虛偽笑意也跟著消失。
「從一個富家千金大小姐，淪落到今天的階下囚，馨然，你後悔嗎？」夏七月問。
「你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夏七月不答，只是看著她。
「我……後悔啊。」這樣說著，趙馨然嘴角的笑卻帶著嘲弄，「後悔遇見你，更後悔在你之後遇到休言，也後悔失去理智去殺人，更後悔……把自己困在裡面這麼多年。」
她抬起眸子，定在夏七月身上，忽然湊近過來，隔著玻璃窗，露出一抹有些得意的笑。
「不過，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或許，我還是會這樣做。」
還是會這樣做……夏七月被這句話刺痛耳膜。
這其實是在告訴她，她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後悔。
沒有人在真正後悔時，還會挑釁受害者。
但夏七月今天過來，並不是為了聽她挑釁，更不是為了求得她不再恨自己。
她凝視著對面的趙馨然，靜靜地等待著。
三，二，一……
夏七月站起身，趙馨然的眼神跟隨而來，挑釁得意的眼神收斂。
「七月。」她喊住她。
「還有什麼事嗎？」
趙馨然深吸了口氣，卻還是沒能忍住。
「我想問問，休言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在刺殺了顧休言之後，警方迅速趕到，將趙馨然關了進來。
這裡消息完全閉塞，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外面的任何消息。
而這，就是夏七月今天來的目的。
「他死了。」
話音落下，眼睜睜看著趙馨然的瞳孔不斷放大。
「你，你說什麼？」她聲音顫抖。
「他死了，你那一刀，刺中了他的大動脈，沒多久，他就死了，死在了你的手裡。」
說完，她轉身離開。
很快，身後響起陣陣尖叫。
「不，我不信，你騙我，休言怎麼可能死呢？怎麼可能……」
「趙馨然，你要做什麼，你想做什麼！」
「啊，來人啊，有人撞牆啦！」
尖叫聲此起彼伏，像幽冥暗道上的陣陣鬼泣。
從始至終，夏七月沒有回頭。
因為她知道，世上沒有什麼懲罰，是讓她，自己最愛的人，是為自己親手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