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有的人活著,但已經死了
已是深夜,頭頂夜幕像極了翻湧的海面,繁星與月色隱沒在雲層中,只剩樓閣走廊上的水晶燈盞發出幽幽冷光。
黃爍背著沈楓瀾回到屋中的時候,自己的後背也差不多被吐了一身。
他擰著眉,將人輕穩放置在床上,才剛脫去自己的外袍,衣領就被某人伸過來的手輕輕一拽。
黃爍完全沒反應過來,被人拽了那麼一下,身子立即往前栽了下去。
將眼前人壓在了身下。
他注視著那雙不怎麼清明的眼,吞咽了一下喉結,「沈傻逼,你……」
一隻手突然在他臉上摸索了起來。
「黃爍。」
沈楓瀾的手指落在他的唇上,不輕不重地壓了那麼一下,道:「你是不是吃人啊?」
黃爍:?
他一把握住沈楓瀾的手,冷淡道:「你聽誰說的這傻逼話?」
「可是……」某人喝醉時的嗓音比平時要軟不少,道:「他們都說本少爺會被你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黃爍:「……」
他望著某人臉頰上兩抹誘人的緋色,連呼吸都變得炙熱了起來,「那……」.jj.br>
黃爍試探著,往前湊近了那麼一點,慢悠悠道:「你想被我吃么?」
「……」
兩人靜默片刻,窗外有一道黑影迅速經過,消失在夜色中。
黃爍猛地抬眼,身體在不知不覺中緊繃。
他的視線才偏離那麼一瞬,一雙手就牢牢攀住了自己的脖頸。
黃爍心頭狂跳,瞄了眼自己和沈楓瀾的距離。
兩人之間幾乎毫無縫隙。
「傻逼,你……」黃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
沈楓瀾張大了嘴,在黃爍臉上留下了一串極其明顯的牙印。
他正僵在那裡,又聽見沈楓瀾貼在自己耳側的低語,「本少爺……」
「想吃你。」
…
夜色如水,頭頂的雲層削薄了幾分,打撈出半邊皓月。
樓閣中亮著燈,幾道黑影蟄伏在黑暗中,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
過了一會,一名捏著血色佛珠的男子從樓閣中走了出來,沿著小道往掌門寢宮的方向走去。
那幾道黑影握緊了袖口的刀刃,緊隨其後。
就在經過一條彎彎繞繞的小徑時,前方的人突然不見了蹤影。
幾人從樹叢中竄了出來,正左顧右盼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男子冷若冰霜的嗓音,「你們這是在找吾?」
容溯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捏著手中的血色佛珠,眼皮輕慢地動了那麼一下。
腳下不知何時冒出大片血紅的花海,正張牙舞爪地朝那幾名刺客撲來!
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動靜就被捂住喉鼻給拖拽了下去,消失在暮色中。
只餘下一地血腥。
半晌后,容溯漠然地地注視著地面上殘留下的血跡,嘴角輕扯,「容兄這幾天可真是派了不少暗衛來殺我。」
「可惜了。」
他用衣袍擦了擦佛珠上的血跡,抬腳邁進寢宮中,眸中浮起一抹癲狂之色,「他還是低估了我。」
「……」
室內,一位女子站在窗前,眺望遠方的閣樓。
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傳來,女人眸中一片冰藍,驀地攥住了袖口的小刀,冰稜稜地朝門口的方向望去。
恰好與男子的目光撞上。
「阿離。」
容溯抬手,掐滅了自己頸上結出的雪白冰花,「我知道你恨我。」
「你自幼親眼目睹自己的雙親死在魔族手中,所以自從你知曉我體內流淌著魔血的那天起,就發自心底地厭惡我。」
阮棠離平靜地注視著他,臉上看不出悲喜。
「阿離。」
容溯拉下了衣袍,遮蓋住那道血紅的烙印,目光真摯道:「等我成為了魔主,我會把阻礙我們的人全部殺光。」
「容溯。」
阮棠離的聲音冷冷清清,仿若凝結了冬日裡化不開的白雪,「收手吧。」
「收手?」
容溯靠在牆上,自嘲地笑道:「當初我親眼看見自己的娘親被那群魔兵凌辱致死,而我……」
「也被扔下了死靈海域,魔丹與靈脈被那些死靈啃噬殆盡!」
他眼眶泛紅,道:「我花費了大半輩子的力氣才撐到如今,你讓我怎麼收手?」
阮棠離直視著男人通紅的雙眸,道:「你明知自己修為大損,為何還要損耗精血修鍊禁術?」
「損耗精血又如何?」容溯大聲道:「我知道自己的壽命即將到頭,但……」
「若是我取得了那魔頭體內的魔丹,我將成為新一任魔主!」
「而你……」
他道:「也會成為全天下最美的魔后。」
「瘋子。」
阮棠離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嫌惡,「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阿離。」
容溯苦笑一聲,道:「你永遠都是……」
那麼高高在上地俯視自己。
就如初見時踏冰而來那般。
乾淨雪白,不染塵埃。
「……」
從寢宮離開后,容溯在門口停駐了許久,嘴角掛著一絲苦笑。
「主上!」
聽見這聲音,容溯下意識地挑眉望去。
昏暗中,羽苕一瘸一拐地朝他的方向走來,眼底滿是怨氣,「那魔頭瘋了,最近一直派人追殺我……」
見容溯不說話,她便緊緊抱住男人的手臂,道:「主上,你可千萬要保護我……我可是魔宮聖女!」
「魔宮聖女?」
慘白的月色下,容溯獰笑一聲,道:「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你連他都敢背叛,我為何要信你?
羽苕完全沒預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渾身發抖道:「主上,我……」
然而她話還沒說出口,脖子上的人頭就一下子炸開。
容溯嫌惡地擦了擦衣袍上的血漬,轉過身去,抬手結陣。
結界還未完全合上時,一道黃色的身影悄然無息地溜進了寢宮裡。
容溯完全沒發覺,望著天邊那輪逐漸模糊的明月,薄唇微動,「容梟啊容梟。」
他默默攥緊了拳頭。
「我不但要讓你被拉入泥沼中……還要讓你體會到永失摯愛的絕望。」
…
東方才泛起魚肚白,一支迎親隊伍就從魔域的方向走了出來。
眾人皆脫下了平時穿著的玄色勁裝,換上了一身喜慶的大紅。
騎在馬上的男人穿著大紅喜袍,身軀凜凜,樣貌俊美,一頭墨發用大紅髮帶在腦後高高紮起,薄唇微抿,藏著些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的身後是一支長隊,足足有十六抬大轎。
正要經過死靈海域的那刻,最前方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中帶著些許驚訝,「尊上,前方……」
「前方的透明橋塌了!」
騎在馬上的男人神情微變,目光眺向對岸時,恍然瞥見了海域上綻開的血紅花蕊。
花蕊上,容溯朝他揮著手,道:「容兄,好久不見!」
看見他,容梟眸色沉了沉,果斷道:「殺過去。」
「是。」
那些士兵立即放下手中的物品,拔出了腰側的佩劍。
「尊上……」
容梟翻身下馬,就見一名士兵驚訝地指向了對岸的景況,臉色蒼白道:「仙氣盟的人……這是瘋了嗎?!」
容梟懶倦撩眼,看清眼前之景時也跟著驚了那麼一下。
對岸,那些身著弟子袍的人正一個接一個地自爆。
「仙氣盟的人這是瘋了吧?」一名小士兵道:「排隊自殺跳河?」
「不。」
另一個士兵道:「你沒看出來嗎,他們都被控制了。」
「而那些死去的人……」
容梟望著眼前漲潮的海水,接話道:「他們都變成了海中的死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