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空中的注視
祁文不知道自己被什麼背著，只覺得彷彿趴在了極好的席夢思上，起初還有清冽的風時而試圖刺醒他。
可隨著紅色的眼睛幾番的催眠，祁文睡得越來越沉，逐漸開始感受不到外界的溫度，慢慢的便進入了曾無數次做過的夢中。
「小文，去叫你爹回來吃飯。」
「哦。」小祁文點了下Pause鍵，放下了手中的遊戲機。
遊戲機里滴滴噠噠的聲音戛然而止，那時一款極老式的遊戲掌機，整體成長方體，邊角已經有著凹凸不平的磨損。
那是祁文小時候去姥姥家，舅舅送給他的玩具，遊戲機里只有幾款經典的像素遊戲，祁文正在玩的是由四個像素塊構成的坦克去打其它長得一樣的坦克的遊戲。
遊戲是否有名字祁文是不知道的，因為那時候其實也闖不過去幾關。直到後來，那遊戲機因一次父母吵架的遷怒而粉身碎骨。
祁文便再不得而知那款遊戲的後面究竟是怎麼樣的，不過聽舅舅說過，那遊戲似乎也是有Boss的。
小祁文偷偷將遊戲機塞到被子下面，跳下了炕，踩著拖鞋跑了出去。
農村的房子大都帶著一片菜園，剛剛下過雨的院子空氣中透著泥土的氣息混著植物萌發生機的香氣，小祁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這夜是那般的真實。
夏夜的天空星河璀璨，祁文小時候的夢想也曾嚮往著星辰大海，只是在後來遇見了某位高中班主任，徹底摧毀了他那幼稚的夢。
「爸，吃飯了，我媽叫你趕緊回來吃飯！」小祁文踏著不跟腳的大拖鞋跑出了巷子，找到了正在和後院大叔聊天的父親。
父親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向祁文，臉上掛著小祁文童年極少能見到的笑容。
恍惚間，他覺得這夜似乎也不那麼真實了。父親微笑著，一言不發的往回走著，那身影陌生而熟悉。
父親的腳步帶著水聲，祁文忽然看見在鄰居家前院有片大大的水坑，水坑裡閃耀著祁文從未見過的星海，他趕忙抬起頭望向空中。
那裡，有一條極為耀眼的白練隔開了一片不規則的夜空，在白練內圍是數不盡的白色的星辰。
每一顆都如祁文電視上說的天狼星那般明亮，無數的白星點亮了半片夜空。
「爸，你快看，銀河，還有好多星星！」小祁文趕忙抓住擦肩而過的父親的手，指著天空焦急的對父親喊著。
彷彿若晚了一些，那幅光景便會消失。
父親對祁文忽然伸出的感到詫異，隨後緩緩看了祁文一眼，那目光中透著不知名的陌生，只是那陌生祁文並未看見。
父親順著祁文的手看向空中。
「在哪？」
「就在那，好多星星，爸，那是不是銀河？」
「我看不見，在哪？」
祁文愣住了，明明那麼一大片星，為什麼爸爸看不見。
「那爸你看，那水坑，還有倒影，可明顯了啊。」祁文回頭看著父親。
父親確實在順著他指的方向尋找著，可祁文看不見在父親的眼中有那星辰的倒影，於是決定抓著父親往前走走，想著是不是被什麼擋住了。
「明明就在……」水坑中的倒影消失了，「……就在那……為什麼？」
祁文身上的汗毛一下子都豎了起來，他感覺自己正在被無數的目光緊緊盯著，僵硬的脖子拖著他那開始越發混濁的腦袋一點點抬起。
那漫天的白星，一瞬間變成了一雙雙白色的眼睛不斷眨著，
所有的眼睛都緊緊盯著祁文。
有的透著好奇，有的透著審視，但更多的祁文感受不到一絲感情，就彷彿那些眼睛沉寂了千百年，只為了在這一刻蘇醒，去看一眼自己。
祁文害怕了，他想趕緊抓著父親跑回家，鑽到被窩裡蒙起頭，當什麼也沒發生。
可是當他轉過頭的時候，卻看見父親的那雙眼睛也變成和天上的一樣，淡漠的白不含一絲感情的盯著祁文。
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了祁文的眼睛，父親白色的雙眼漸漸變紅，祁文突然覺得那紅色的眼睛竟是那麼讓人安心。
「醒來吧，我們到了。」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父親的口中傳出，祁文看著父親的臉逐漸變成了老仙的模樣，自己的身子也在緩緩長大，周圍的夜色一層層褪去，由夜晚變成了白天。
熟悉的房屋和巷子消失，天空的星辰一顆顆被剝離，卷著香氣的風又一次吹拂在祁文的臉上，他看見了那身著一塵不染的布衣的老仙。
看見了在老仙身旁佇立著一頭像他在電視上見過的猴子與狒狒的結合體。
一身彩色柔軟的絨毛，有兩對白色的耳朵，眼睛里透著機靈和狡猾，嘲笑般的看著滿頭大汗的祁文。
「夢到什麼了，嚇成這個樣子。」老人瞅了一眼祁文，隨後躍上一處高石向遠處眺望。
「一個夢罷了，奇奇怪怪的，挺離譜的，就是有點滲人。」
「其實，有的夢不一定是假的，只是你見過，但你忘了，或許以後你就會想起來了，現在便當它只是一場夢吧。先過來，來看看風景。」
「可別是見過，還挺恐怖的。」祁文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來到了這座招搖山的山頂，招搖山不知高几千里，但絲毫不覺空氣稀薄，反而充滿了如同葯香般的空氣讓祁文時而覺得身體舒暢，有種洗滌心靈的感覺。
再有就是那老人竟一躍便跳上了數米高頑石。
自己一個當代貧弱大學生，可跳不上去，於是他又回頭看向那似猴非猴的生物，「老哥，要不我再閉會眼睛，你把我再背上去唄。」
「呸——」那猴吐了個口水，理都不理祁文，轉頭一躍而下，鑽進樹林之中不見了蹤影。
「喂，不厚道啊！」祁文欲哭無淚，自己真上不去啊，「老仙，我在下面看一樣的，看啥，我瞅瞅。」
他朝遠處望去，只能看見濃密的如雲如霧的白色屏障。
「你在那什麼都看不見的，你心中有『障』，不在這無塵石上是看不透這層塵世的。」老仙手指輕動，他身旁的搖籃飛出一根麻繩，越來越長，垂垂落在祁文腳邊。
「爬上來，你必須要來看一看這個真實的世界。你剛剛的夢……我似乎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所以你更必須要看一看了。」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所以你有沒有修仙的法子啊，我也想修仙」祁文抓著繩子費力的往上爬。
「話說，你剛剛偷看我做夢啊，不過你這葯籃子是個寶貝啊，你把它給我，我就原諒你偷看我這件事了。」
「哈哈哈，修仙，修個屁仙，這世道哪有什麼仙啊，要真有仙怎麼會眼看著這亂世人人苦不堪言呢！這世道，『虎豹不相食，哀哉人食人』！若真有仙，怎會如此！有個狗屁的仙！」
老仙忽然憤怒的吼了幾句，深深的喘了口氣，「再說，我的路，你走不了，況且，你不是有自己的路嗎？我猜，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找到你的路吧？」
「啊？」祁文好不容易爬了上來，突然冷在原地，「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老仙搖了搖頭，「看那兒。」
老仙給祁文指了指，這時，一陣風忽然從無塵石的四周捲起更為濃郁的葯香湧向祁文，那一瞬間，祁文感覺自己被徹底的洗滌了一邊。
山外的雲霧在這一刻漸漸淡去，他看見那雲中浮現了一幅幅畫面。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