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劍出問我，話出誤我

劍光如月，入眼即是入心。

得觀此劍，在場的五個人有三個做出了動作。

趙絲華身上突然就響起了一聲刀嘯，將身後毫無反應的青琉璃震退三步。

同時也大幅的引動了體內劍氣動作，嘴角溢出了鮮血。

緊接著宮玄一周身傳出乒乓之聲，也醒了過來。

謝淮安這一劍斬向龍易，卻展現給了所有人。

宮玄一二人是以神念主動代入了這一劍，瞬息之間經歷了一番問心。

輕輕擦去嘴角的血跡，趙絲華動作之間已然沒有了疼痛帶來的滯澀感，感受著體內運轉無礙的靈力，她心情複雜。

先是向身後的青琉璃投去了歉意的眼神，再深深的朝著峰頂看了一眼。她深吸一口氣，彷彿是想通了某些事情，身上出現了一股通透的氣質。

與身旁的師兄對視一眼，對方本就是道心堅定之輩，與之前倒是沒什麼不同，但眼中依然有著震撼。

種神有以神念代入他人戰鬥的能力，卻也不是什麼戰鬥都值得他們代入。

但二者在看到這一劍的瞬間都不約而同的下意識代入了自己的神念之中，說明這一劍對他們的戰鬥本能來說有著難以想象的吸引力。

而這種劍法，此種意境，竟是在一個築脈的手中施展出來。

一時間都生出了無怪乎此人能登上劍鋒，得劍聖青眼的感覺。

「看來師妹是想通了？」

趙絲華可以判斷出宮玄一的狀態，後者自然也能看出其人身上的變化，不由得為她高興。

趙絲華輕輕搖頭：「不是想通，是明悟。

明悟了道路，也明悟了自己。原來我一直想要逃避的問題早已在過往之中鐫刻了答案」。

「那看來你還得好好謝謝這位華山的天才」。

趙絲華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對其人做出的事情，不由得乾咳了一聲：「是得好好謝謝他，本來看他修為低下，面容粗獷，卻沒想到不堪的外表之下藏著一顆如此堅定的道心，如此驚人的毅力，看來風掌門是撿到寶了」。

二人左一句天才，右一句難得，倒是讓青琉璃聽得有些糊塗。

小姑娘腳步輕移，又撫上了輪椅扶手。

「師姐你們在說什麼呀？這位大叔是祁連書院的人，不是華山的」。

聽到此言，二人下意識的眉頭一皺。

小琉璃認不出來這一劍可以理解，畢竟書院雖然有對天問九劍的介紹，可似這種絕世劍典，重意不重招，沒有固定的搭配劍招。

但他們二人感受到的那股意境和書上所述九成九的相似，這是絕對不會出錯的東西。

不過小琉璃不會說謊，那麼就只有兩個可能。

一是這位他口中的大叔說了謊，欺騙了小琉璃。但只消想想先前那一劍，二人就下意識的排除了這個選項。

二是這位確實是祁連書院的人，只是機緣巧合之下得授了此劍。他們也更傾向於這個猜測。

天問九劍雖然沒聽說過有外傳的，但以這位的劍道資質得到風掌門的欣賞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說兩位老師，還有師妹，你們能不能關心一下現在這兩個傢伙的情況」。

說話的自然只有北玄武，語氣中是滿滿的無奈。

宮玄一看了他一眼：「放心吧，這一劍並不會傷人性命，不然你真以為我們是有多不負責呢？

問己為何只叩道心，不傷人命，起碼這位用的沒有這個能力。

以他們的天才，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醒過來」。

宮玄一說的顯然很有道理，因為北玄武下一刻就看見二人先後動了起來。

那個陌生人手中的通體墨劍化為一縷縷劍氣消散，自己的好兄弟也隨之站了起來。

龍易看著眼前這個的這個人，他的對手，心中的歡喜簡直要滿溢出來。

一切都和自己預想的一樣，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恩賜。

他從背上取下了自己的佩劍，遞到了謝淮安眼前。

「劍名勝道，想看看嗎？」

很明顯他滿意這一劍，但並不滿足於此。

謝淮安手撫上了這把劍的劍鞘，即便沒有觸摸到劍身，他也能想象出這把劍出鞘時該有的鋒芒。

視線在青色的劍柄上停留一會，最終遺憾的搖了搖頭。

「抱歉，雖然我很想看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聽到此言，龍易也沒有強求，收回了自己的劍，只是沒有再負於背後，而是執在了左手。

「劍法是絕世劍法，人也是絕世之人，可惜沒有見到你的獨創劍法。

不過能得見劍君這一劍能在你手上爆發出如此光彩，今日倒是圓滿了」。

謝淮安當然清楚，對方滿意的不是這招劍法，而是他在劍中訴說的堅持，所表的劍心。

正如他在對方一劍中所感受到的一樣。

面對這一劍問己為何，對方和曾經的他一樣不約而同的選擇以劍破之。

只是他是流年不可改，對方是隨時變化，每一刻都勝過先一刻的自己。

「這一劍叫什麼名字？」

提起自己的劍法，龍易理所當然的帶上了驕傲。

「是我勝道劍法的第一式，也是我從握劍開始就始終謹記的道理——勝己」。

世人皆求勝人勝天，但唯有勝己是前期最易也是後期最難的。

龍易以劍行道，僅此二字就可以看出劍法的立意之高，其人也絕不缺乏將這種立意化為現實的能力。

「我很期待下次見面，你能讓我看看你的劍」。

「會有機會的」。

謝淮安現在就已經開始期待三月之後的龍京大賽了。

…………

…………

在與謝淮安定下來日一戰的諾約之後，龍易便和北玄武跟著宮玄一向回書院的方向而去。

今天雖然是臨時更改了課程，但時間還早，他們也不想把課程留到改天，決定回去把課補上。

「話說你這樣是不是很吃虧啊，那個人見過了你的劍道，但你沒有見過他的，下次交手不會被佔便宜嗎？」

「道是道，人是人。

阿武，你要記住一點，今日我非昨日我。

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在未來的交手中現在的經驗根本毫無意義。

靈感只在劍鳴中流過，勝機僅在交鋒間閃爍。

而我只要知道他是個值得傾力一戰的對手就夠了」。

「媽的，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的腦迴路」，北玄武低聲抱怨，倒是成功的逗笑了宮玄一。

「你要是懂的話，還會整天抱著那個龜背亂砸嗎？」

北玄武英氣的眉毛立馬就染上了藍色，這是只有他感到尷尬時才會出現的異象。

「宮老師，我那個是玄武……算了，龜背就龜背吧」。

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調笑過，也解釋過無數次了，他現在也懶得再說了，認了。

…………

不過他可以認，謝淮安卻不能。

「倒是我眼拙了，沒想到你個有著戀手癖的變態，竟然還真是個絕世天才」。

正當謝淮安還在回味剛才那一劍的時候，青琉璃推著趙絲華走到了他身邊。

對方身殘聲堅，全身包裹著繃帶還能發出如此有力的聲音，一句話就打斷了他的狀態。

想他謝某人是何等高尚的人物，怎麼會有這種癖好，怎麼能忍受這種污衊？

當即就是心平氣和的笑著解釋：「趙姑娘誤會了，在下會看你的手是因為感覺到了你這是一雙天生握刀的手」。

他也不是慫，沒有脾氣，只是對方說話的同時還將手在眼前翻覆的欣賞了一番，沒有絲毫的遲鈍，也感受不到有痛苦的樣子。

種神者，度過災劫，已經逐漸脫離了人的範疇，哪怕是只有一隻手能空出來，對方也不是他謝某人能造次的人物。

翻覆的手略微停頓，同樣的話，她在二十年前就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過。

「你這次來崑崙，除了想要拜謁劍聖之外還有什麼想做的嗎？」

身後的青琉璃眼神奇怪的瞄了自己師姐一眼，在她的映像之中，師姐不像是會這般關心他人閑事的人。

「旁的事情倒是沒有，只是有一位路上認識的老先生準備聯絡一下，大概會在雙峰市待上一個月」。

「呵呵，怎麼來一趟雙峰，不想去崑崙書院參觀一下嗎？」

謝淮安疑惑：「怎麼，不是書院的弟子，也可以進書院嗎？」

趙絲華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一掌就將輪椅拍成了木屑，活動了一下被繃帶束縛的關節：「小琉璃，給你這位大叔解釋一下」。

這一番動作看的謝淮安瞳孔猛縮，暗自慶幸剛才沒有什麼言語頂撞。

小姑娘也是有些無語：「你說你能站起來為什麼還要坐著，既然起來了又為什麼要拍碎宮師兄的輪椅，好玩嗎？」

可誰讓她管不了這個師姐呢？

於是深感不易的開口：「是這樣的，我們書院近年新開放了參觀項目，只要有書院老師舉薦，再經過院長審核，一塊高級靈石就可以參觀我們書院大部分的風景設施，當然，不能拍照。

機會難得，今年還沒有幾個人有這種機會呢，師姐的意思是大叔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事實上當聽到院長審核的時候謝淮安頭皮就已經開始發麻了，再聽到還要一塊高級靈石的時候更是呼吸困難。

難道像這種離譜的機會真的會有人喜歡要嗎？

「哈，是嗎，這種難得的機會給我不會浪費嗎？還是留給那些想要報考崑崙書院的優秀考生吧」。

聽到這話，青琉璃還真以為這個大叔是為那些考生著想，於是更加熱心了。

「大叔你不用擔心他們，每年我們都會挑選一些種子暑期到我們書院參觀，都是免費的，放心吧，你不會佔用他們的名額的」。

小姑娘話語熱情，但謝淮安只聽到了冰涼的免費二字。

很是勉強的笑了一聲，心裡想著：「這麼好的項目，怎麼祁連書院沒有抄……借鑒過？

肯定是洛長河太摳了」。

他謝某人還是臉皮薄，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好再拒絕，當然趙絲華又開始揮動的手掌或許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

造化弄人啊！

來的路上他就不應該說是去崑崙打卡。

也怪南宮倦，臨走之前他怎麼就沒有給自己一個雙峰市的完美攻略呢？

「那就多謝趙姑娘能給安某這個機會了」。

每個字都咬的很清晰，所以趙絲華聽起來也是格外的真誠。

當然她拆下左手的繃帶后伸出的手掌更加真誠。

謝淮安交出了自己人生中獲得的第二塊高級靈石。

「話說你既然要待一個月，現在有沒有找到住的地方？」

喜滋滋的收下靈石之後趙絲華像是順嘴問了一句。

心中漸有不妙的預感升起，謝淮安嘴角抽搐：「在下此次來的匆忙，倒是還沒有來得及找」。

「那我也順便幫你辦了吧，你有什麼中意的地段嗎？」

看著對方憑空掏出了一個刷卡機，謝淮安對其原有的映像轟然崩塌。

這怕不是個假的刀修。

很是努力的掏出了自己的靈卡放在了上面。

「離雙峰市第一中學近一點就好」。

「呦，還是我們市裡的第一重點高中呢，你這半路的人脈還真是不簡單」，說著就在刷卡機上按下了一個遠超謝淮安預想的數字。

「前，趙姑娘，這是怎麼個地段，怎麼一個月就要兩萬多點」。

「哎，大叔你不知道嗎，雙峰市第一中學就在西峰的峰腳之下。這個價格已經是外人在弟子區的友情價了」。

小姑娘一臉的驚奇，大叔這也未免來的過於匆忙了吧。

「趙姑娘，我覺得我不配住這麼好的地方，叨饒了書院弟子正常修鍊也不好，要不您還是給我調一下？」

「沒事，你不用擔心這個，小琉璃旁邊的洞府還空著，你就住在那裡，沒事也教教她意境的領悟啥的」。

「放心吧大叔，西峰之上我的人脈也很廣的，我倒是還怕打擾到你的修行呢」。

「那就這樣說定了，小琉璃，我先走一步去給他辦手續，你帶他去洞府看一看」。

說完也沒有給謝淮安搭話的機會，穿著自己木乃伊套裝飛上了高空。

…………

「那大叔，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謝淮安對小姑娘倒是沒有什麼意見，點了點頭：「那就勞煩青姑娘了」。

二人又結伴向西峰而去。

……

「青姑娘！」

「怎麼了，大叔？」

「我現在的年齡其實和你師姐差不多，大不了你幾歲」。

……

謝某人一直不說，只是他有禮貌，不代表他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