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面具迷霧俱為遮

「嗯～啊!」

兔子掛燈之下，青琉璃睡眼惺忪，呼吸著陽光伸了個懶腰。

「看來人要是開心了，睡的也能更舒服一些」，她正這樣想著，便聽得旁邊傳來石門的滑動聲。

先是一隻黑靴踏出了光幕，伴隨著清晰的腳步聲，安大叔走了出來。

青琉璃眼睛一亮，一個跳躍就越到了謝淮安跟前。

「安大哥你怎麼突然戴上面具了，還是這種風格，你別說，還真挺有氣質」。

說實話，謝淮安在戴上這個面具之前就已經對小姑娘的反應有所準備，畢竟昨天的小鴨子已經表明了這位的欣賞風格。

他咽了一口唾沫，濕潤了一下干疼的喉嚨：「是嗎？還行吧，我也不是很常帶。

這不是跟你龍師兄訂好了再見面一戰嗎，為了防止在書院被認出來，我戴個面具遮掩一下」。

「哇！」

小姑娘表示很佩服：「不愧是安大哥，想的就是周到，你竟然還改變了聲音！」

小姑娘覺得大叔這個聲音真是絕了，乾澀沙啞中透著一絲勉力，聲音緩慢的同時還帶著些微的磁性。

要不是已經知道他面具下的樣子，光看他這身打扮和這絕倫的聲音，她都要以為是另一個人了。

「呵呵，低調、低調」。

小姑娘還是這般單純，要是趙絲華在這裡第一時間就能聽出他在瞎扯。

先不說這兩人辨別對方根本不需要看穿著樣貌，只需要感受對方獨特的劍意。

就是再見即戰的戰約也不會就是不挑時間和地方的戰鬥，不然那天龍易背身再轉身不也算再見嗎？

說真的謝淮安也不想戴這個面具，奈何現在他的臉上實在是讓人有一些不忍直視。

而他身上能瞞過種神神念掃視的，也就只有這個面具了。

「安大哥昨天晚上修行的如何？」

「修行」二字入耳，立刻鼓動了謝淮安的痛覺神經，眼前都晃出了一隻長著白毛的拳頭。

好在面具擋住了臉部肌肉的抽搐，給了他空間調整情緒。

「琉璃姑娘介紹的地點很僻靜，的確沒有人打擾，安某練劍練的很……安心」。

小姑娘笑意沒有掩藏：「安大哥滿意就好，可惜我和太始寶寶的交情就只到這個地步了，不能讓你多待一會」。

「不用！真不用！

崑崙至寶何等珍貴，安某能用它的空間修鍊兩個時辰已經是此生未見的幸運了，哪裡還敢奢求再多，琉璃姑娘不用自責」。

極快的語速和撕扯的嗓音都能透露出這位安大叔的真誠。

兩個時辰的毆打已經讓他苦不堪言了，要是再多，這面具都要戴不上去了。

「大叔真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小姑娘心生感慨。

畢竟這個世上，把別人的努力當作理所當然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安大哥這是要下山嗎？」

「是……不是，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昆崙山上有沒有一些我這種非書院弟子可以去的風景優美的地方？」

謝淮安本來是打算今天山下逛一逛，給南宮倦通個電話，再去拜訪一下李老先生的，但想想自己現在這副尊容也不好見人，於是中途改口。

「既然山下去不了，那就在山上走一走，爭取在青衣到來之前給她寫一份完整的攻略」。

「風景優美的地方嗎？」

小姑娘略作思考後道：「昆崙山中的風景基本上都有觀看限制，

以我們的修為，三谷七洞倒是不錯的去處」。

謝淮安倒是第一次聽說看昆崙山的風景還有限制這一說：「琉璃姑娘，不知這崑崙的風景有何觀賞限制？三谷七洞又是何地？」

「唉！安大哥下次出行還是做做攻略吧」，小姑娘語氣略顯無奈。

「昆崙山來歷久遠，除了白前輩和蘇院長，沒有人知道它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有著多少秘境。

就算是現在世人可以探索的地方，往往也都伴隨著風險」。

對於這一點，謝淮安深有感觸，就像他在祁連山上住了四年，了解的也僅止於書院的那一畝三分地，洛長河從來都不會對他們提及祁連山脈的細況。

不會阻礙人們探索的同時也不保證他們的安全。

「而現在已經發現的區域中，『三谷七洞』蘊含的危險只是最低級的。

它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靈氣特別醉人，不是濃稠的醉人，就是酒醉人的那個意思」。

「哦，難不成這靈氣是摻雜了酒氣」，謝淮安笑著調侃。

「咦？安大哥你不是沒有看過攻略嗎，怎麼知道的？」

謝淮安：…………，還真摻雜著酒氣啊！

小姑娘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至於三谷七洞的來歷嘛，我先問安大哥一個問題，這世界上是先出現絕世典籍呢？還是先出現握道之人？」

這個問題謝淮安也曾經問過洛長河，對方的回答他也一直記在心底。

「是先有的握道之人」。

靈氣復甦三百載，但赤龍的歷史只有二百五十八年，世界上所有國家的歷史都止步於靈氣復甦的起點，在此之前是一片空白，後來人根本無法追溯。

哪怕是如洛長河這般的握道，可以短暫在時間長河中停駐的人，都只能看到在那之前的一切都被一層迷霧籠罩。

但正因為後世依舊有握道之人，洛長河才能肯定的給出這個答案。

因為赤龍遺留的絕世典籍實在是太多了，他相信就算是在那片迷霧中，如他們這樣的握道的力量也是絕對的頂峰，那裡也絕不可能有那麼多如莫思言、風九歌這樣的天才。

謝淮安聽出了青琉璃的意思：「你是說，三谷七洞，跟那些被遮掩在迷霧中的修士有關？」

「安大哥果然知道」，小姑娘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

她就知道，劍君能看出大叔的資質，身為當世之巔的洛長河也能看的出來。

二人現在所說的這段歷史，都是不被記載於課本之中，通常只有尋道強者才能知曉的隱秘。

那段迷霧彷彿有異樣的力量，就算是聽過這些事情，沒有尋道的修為也會很快遺忘。

它也無形的影響著世人不去追逐那段歷史，所有人都不覺得不研究那段歷史有什麼不對。

謝淮安當初是踏入修行之後第三天發現有些不對勁，也是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洛長河發現了他的精神天賦。

這個小姑娘試探自己謝淮安並不奇怪，畢竟領悟本命劍意，就有了提前接觸這些的資格。

他現在好奇的是這個修為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差一小截的琉璃姑娘是如何避開這種影響的？

「看來不僅是你小看了我，安某也實實在在的小看了琉璃姑娘」。

就他認識的，能在築脈之後避開這種影響的，就只有南宮倦勉強可以，洛青衣都不行。

小姑娘小臉上有著得意：「畢竟人家也是有資格代表書院出戰的人，總得有那麼一兩分特殊嘛」。

謝淮安也笑了：「安某倒是忘了這一茬，琉璃姑娘可是赤龍國最頂尖書院的代表。

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心癢，不知道能不能和琉璃姑娘切…………」。

「轟隆隆！」

晴天霹靂，似天在狂怒，打斷了謝淮安要說的話。

「奇怪，崑崙以前從來沒有過晴天打雷的現象啊～」，小姑娘疑惑的抬頭，天空依舊一晴如洗，恍若剛才聽到的聲響只是錯覺。

「安大哥，你剛剛要和我切什麼來著？」

強壓下了一顆躍動的劍心，謝淮安笑容不改：「我是說，能不能和你切實的談談這兩者之間的關係」。

單純的青琉璃沒有懷疑他這生硬的轉折，而是開始談起了自己的見識：「按照我師娘的說法，三谷七洞應該是以前住在崑崙的修士所遺留的洞府，它們相隔不遠，同屬於崑崙的一道支脈。

這是十個人應該都是同門的師兄弟，三谷七洞既是洞府，也是酒器，酒氣長久未散，一直盤桓在酒器之中。

這些酒氣非凡，也只有種神以上的修士可以吸入不會醉倒。

像我們這種修為，只能像在水裡一般，屏蔽氣息的交換，一旦吸入，至少也要沉睡三天。

要是吸入的過多，甚至有醉死的風險」。

「原是如此」，這些都是謝淮安以前沒心思去關心的事情。

現在聽到這種風景才覺得世間如此奇妙，不知還有多少東西在等著人們探尋。

「那不知道琉璃姑娘是否有時間，或者給安某人一份地圖也可以」。

小姑娘擺了擺手：「師娘說了，現在我的修行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緊迫了，最重要的是等待機緣或是戰鬥。

時間，倒是多的很，要是安大哥想看的話，我每天和你去一處」。

青琉璃說到戰鬥的時候還頗為期待的看著謝淮安。

後者也只當沒有看見，剛才那一聲只是響到了心裡，自己要是真答應了，估計就要應到身上了。

只能回應一聲：「那就多謝琉璃姑娘了，我們今天先去那裡呢？」

「今天就算了吧，三谷七洞中紅日最是晨光、烈日應在午時，夕日黃昏更佳。

我們還是要有順序感，先從三谷開始，今日晨光已逝，我們明天趕早去紅日谷，一天待一個時辰，也不影響修行」。

謝淮安自無不同：「那就依琉璃姑娘所言，今天還是照常修行」。

青琉璃微微頷首：「今天早上書院還有課程，那安大哥我們明天見了」。

「依我看也別等明天了，你和小琉璃一起去吧，也體會我們和你們書院的不同」。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趙絲華出現在場中，打斷了謝淮安將要出口的告別，將手中的申請單遞到了他的眼前。

…………

…………

微妙的沉默過後，謝淮安動作有些僵硬的接過了這張申請。

上面那兩個鮮紅的大字深深的刺痛了他。

青琉璃心裡也有點小尷尬，但面上還是很嚴肅的盯著自己的師姐：「師姐，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偷聽人說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趙絲華先是好好的看了一會謝淮安臉上的羊面具，而後才漫不經心的回答：「就剛剛啊，你說要去上課的時候」。

聽到如此回答，小姑娘心裡鬆了一口氣，旋即就意識到了什麼，上前抱住了趙絲華的胳膊：「師姐你怎麼這麼快就拿到申請了，正常來說不是要好幾天的嗎？」

後者驕傲的哼了一聲：「你師姐我是什麼人，崑崙當代的扛把子。

我這樣的人在申請書上為你這個大叔說盡好話，院長當然認真閱讀過我的意見，才會這麼快的同意。

我告訴你，就那『同意』兩個字還特別大，還專門用紅色寫的」。

「哇！師姐真了不起」。

「轟隆，轟隆，轟隆隆！」

青琉璃小臉上滿是困惑：「怎麼這常年不見的天氣今天還三番兩次的出現呢？

師姐，你在崑崙這麼久，見過這種異常的現象嗎？」

趙絲華咳了一聲，將嘴裡的一口鮮血咽了下去：「那啥，這樣的天氣以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只是自你來到書院以後就變的不那麼頻繁了，習慣了就好」。

小姑娘一臉的懵懂：「是這樣嗎？看來找時間得跟師娘了解一下」。

「不說這個了，師姐還有事情要忙，你待會去書院的時候帶上這小子就行了」，趙絲華留下話語，又匆匆的飛走。

青琉璃還有些奇怪：「師姐不是最愛裝高深的嗎，怎麼這次走的時候沒有隱匿身形？」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她才將視線轉回了依舊拿著申請書發獃的謝淮安。

「大叔怎麼傻了，難道是太激動了？」

事情當然不是青琉璃所想的那樣。

謝淮安之所以會發愣，是因為那兩個大字在他眼中化成了一面鏡子，鏡子中是他本來的樣子——將「慘不忍睹」這個概念賦予原臉之後的樣子。

看到的瞬間心中就有涼意生起。

不過還不待他從這股涼意中緩過神來，那面鏡子又從眼前滑走——卻是被青琉璃的小手抽走。

謝淮安心神一松，劍意自斬，斬卻了心頭的涼意。

隨後他也只能感嘆這位蘇院長的見面禮還真是別開生面。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自己一定要從趙絲華的行為中吸取教訓。

「大叔！

還真是兩個特別大的紅字唉！」

青琉璃驚訝於自己師姐這次吹的居然是真的，一時間竟忘了改稱呼。